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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六章 一朝祸事起,又举大盛会

    话说江都国主孔善民差柳世权等人向宋国求和,宋国主宋高讲了高价财帛等言和价码,柳世权不能决,虽回转复明。

    柳几人去后,宋高君臣数人随口谈论。宋高叹道:“此次征战,本孤唯独缺了聂震天这一员猛将,否则孔家早已灭亡了,何须接纳他们来讲和!”聂震天乃吴越第一高手,宋远、石凤权等人皆知,故于国主之言不置可否。卫南一来当初于聂震天有爱意,却是聂不予理睬,卫南因此心中有恨,二来瞧见国主如此看重于聂,心中有些嫉妒。因此之故,卫南虽晓得国主所言非虚,仍非议到:“聂震天此人耿直木讷,不知权变及大是大非,终究难堪大任!”又道,“大丈夫好儿男,当以建功立业报效家国为务,他却甘心闲居庭院,植树种草,全无一些英雄气志,岂不给人笑话!”宋高出于家国益利之故,于卫南此一番话,尤其“建功立业报效国家”等语,心中十分赞许,然而他又晓得聂震天所以困居于寓,无所事事,乃是他重视情义,不能决于自己和孔善民之故。

    宋高不语,听得石凤权道:“如南子夫人所言,聂震天此人只知个人情义,而不知国政大体,确是难成大器!”石凤权讲出此话,自然是于国主偏重聂震天之心,亦有些许妒忌。马元通此时失落,于众人之“高谈阔论”,全无兴致;宋远乃国主胞弟,又是丞相,晓得国主兄长既因自己有国统之亲而可能防范于自己,又不能给国主瞧出自己无能,不堪国相之职而舍弃,因此小心翼翼,不轻言谈。

    听得卫南道:“不过聂震天有受孔善民迷惑之象,无论如何不能将他放入江都,否则遗患无穷!眼下江都中,一个叛徒欧阳便已是棘手非常的了,若再多出一个聂震天来,当真要闹翻了天去了!”欧阳本为宋氏掌下的杭州三宝党徒,此时率领孔家军抗拒宋军,因此给卫南呼为“叛徒”,且卫南此一句讲得不虚,石凤权、宋远等人皆有同感。

    石凤权亦道:“夫人讲得不错,聂震天无论如何不能落入江都孔家之手。”卫南道:“他居于杭州便罢,若杭州不能留他,则唯有刺杀之。”卫南此句虽为实情,却讲得有些露骨沉重,故众人闻言皆沉默。国主宋高思及二三年前的金陵之事,彼时李传文、廖晨辉等人接连罗织罪名,制造假案,以排挤欧阳和聂震天,以至于二人出走金陵,最终为孔善民所用,今日二人之祸,实为当初李、廖等人串通一气,排斥异己而起,宋高思及此事,心中颇为愤慨。

    不过李、廖等人皆为三宝党团骨干,追随党国多年,且于党于国,皆忠心不二,他们排斥欧阳和聂震天实是出于嫉恨和争宠之故,并非叛国谋逆等不赦大罪,故而国主宋高待晓得真相后,仅是将李、廖等人贬职,调离金陵,而不下狱处死。由此可见,宋高虽为雄主,却有私心护短之情,面对忠于自己之臣属之歪风邪念,亦不能秉公果断处置。

    再说柳世权等人。柳世权归临湖镇将宋高罢兵的条件报知孔善民后,孔善民却当即答允了下来,只还口说要宋高立下国书,言明两国以大江为界限,十年之内,不能过江北犯。于是乎,柳世权等人又持孔善民此议再赴江都城。

    传达宋高后,宋高不期孔善民竟应得如此“爽快”,欲改口,却是不能了。末了,宋高唯有效仿孔善民,要求江都国立书言明二十年内不能过江南犯。宋高所言“不犯之期”比孔善民多了一倍,自然是恃强托大,欲于声势上压江都和孔家一手。柳世权无权代决,唯有又归报孔善民。

    孔善民闻言,晓得宋高依仗国力强大,有意压制自己,面上确有些挂不住,然而为求宋国尽快退兵,自己能率领军官民尽快归江都城复国,心中又无可奈何。正此时,欧阳献议说,宋国所求江都二十年不犯其疆界,正好呼应了孔公所言,如此一来可保大江南北两岸,一二十年之安宁太平,乃是两国之双利,全可答允之。

    原本一项掉面子的事情,欧阳讲来,却是利国利民,听得众人心中不禁一笑,孔善民亦得了一个绝好的台阶退下,于是乎,孔善民心中宽慰,便接纳了宋国的条件。其实欧阳之所以如此思想,乃是他顾念自己的宋高及三宝党的恩情,始终不愿国主孔善民举兵去犯江南,使得自己处境尴尬。

    于是乎,孔善民携众人往江都城同宋高君臣立订国书。孟先谷、同玄、寒光等人急盼江都事了,以携财宝归转中原,因此乐得孔善民如此。这日傍晚,孔善民携了柳世权、蔡归生、阮文业和薛敬一方的许盛为、曹洪、同玄、左擒龙、孟先谷、寒光等人同往江都城,留欧阳和薛敬、汪泉等人于临湖镇统领大军。宋高不期孔善民又答允了自己所讲,心中于他的“忍辱负重”之能,倒生出了些佩服,且瞧见孔善民跟随有中原盟军的六七个头领,心中亦不敢轻慢。

    于是乎,双方立定了国书,且宋高退让了一步,将国书立成“十五年互不侵犯”。次日清晨,宋军全军退出江都城。与此同时,昭阳县的官民陆续归转江都城。昭阳县令雷腾虽不舍于一二日来的热闹繁盛,而都城来的一众官宦、大户的子弟、妻女,甚至家奴等因过惯了富贵阔绰的生活,心中于“昭阳小城”种种不便,已有怨言,故而听得将归江都城时,个个欢喜不胜。县令雷腾察觉众人如此心思,唯有感叹而已。

    四月初六日晚,孔善民于江都城王宫中设宴,款待薛敬、汪泉和江都的文臣武将。次日,薛敬、汪泉等人携孔善民酬谢的财物北归。

    八九日后,薛敬众人皆回至各自帮派。

    话说正月上旬时,泰山长老魏星横携带了昆仑派所索要的财物西行,救赎薛祖华等人,至昆仑后,成功将薛祖华五人救出。四月十六日,魏星横和薛祖华等人,另有当初泰山派的五六十个护卫西行的门人,行至河东洛阳城。此处已是中原腹地,薛敬又为中原武林盟主,便等同于泰山派的半个天下了,因此薛祖华众人进入洛阳后,身心俱皆轻快起来,当初身陷昆仑,生死难测的忧虑已一去无存。

    四月中旬,时节又暖,于是乎这日傍晚,泰山派众人包揽下一个大客店以为夜宿后,众人各自结伴闲游。日暮时分,薛祖华、张武、杨绍平等人闲步至西北内城的正南门下,其时正过夜饭时候,满城安闲,街道中人来车往,三教九流、各样人等相聚闲谈,十分热闹。薛祖华等人行过一个大茶楼,相邀进楼吃茶歇息。

    坐不片刻,即听旁侧众吃客中的一人道:“此一回,他们中原各帮派的人马又跟着薛敬盟主发了一笔横财啦!”薛祖华等人猛然听得众人提到了“薛敬盟主”,且其言语大有羡慕钦佩之意,心中颇为自豪欢快,亦凝神静听了起来。听得旁人回应先讲话的那人道:“正是呢!据说此次众人仅是于淮南地界打了个转身,不费一兵一卒,便得了四五百斤金银的财物,可不羡煞了人么!”薛敬、汪泉约集中原盟军南征江都一事,早已惊动三山五岳,亦引来了所有江湖帮派和人物的关注,因此人尽皆知;跟着众人兵不血刃,即获得宋国财物一事更是轰动一时,已然传便武林,薛敬的盟主声望亦空前强盛。

    又听先一人道:“此次他众人可是行大运了!前几次跟随薛盟主东征西讨的人,多少皆有伤损,此次却是实实在在地天上掉馅饼的了!”薛祖华等人闻言,一个个面面相觑,面上既是自得的笑意,又挂着些心奇。旁人道:“不错!此时应邀而去的帮派可是赌得大赢了!”另一人道:“可不是么!那些没给叫唤去的帮派心中正妒忌得很呢!”又一人道:“这个却是有意思,有些帮派薛盟主请上了,有些却没有!”

    先那人道:“那不是明摆着的嘛!凡是那些名声大,不大好使唤的帮派,薛敬盟主是一概不惊动的,免得自讨没趣!”一人应道:“不错,正是此话!诸如武当、少林、嵩山、峨眉等派,薛盟主向来是不轻易使唤的!”先一人道:“北边的恒山派,腰杆不见得那么硬,怎地薛盟主却没请上呢?”旁侧一人道:“那不是一群女道士么!薛大盟主的盟军,除了马匹有母的,其余没一个不是公的,忽然杂着几百号母的进去,瞧着亦不像话么!原本那十几个帮派的英雄汉子们,要撒尿便撒尿,要拉屎便拉屎,要谈笑便谈笑,无拘无束,热热闹闹,如今忽然杂进了数百个女的进来,可成什么样子了么!”众人听这人讲得好笑,一个个呼声称赞。

    又听这人续道:“再说了,恒山派的女师父们又不是傻子,薛盟主纵是去请了,她们也定然不会去的!一小撮女道,混在一大帮男人之中,成什么样子!”众人闻言,嬉笑间,纷纷道是。薛祖华等人一笑过后,却又有些不大舒心起来。

    谈笑间,忽听一人低声道:“你们可听说了没有?此前传闻的中南小武林的盟主冯冲阳是侯孝康杀所杀,然而此次却有人证实了,不是侯孝康所为呢!”众人闻言一惊,薛祖华等人因不知此事内情,亦留神了起来。听得另一人道:“此事我亦听说了,是自先两日归转的十几个帮派中传开的!据说当时南岳衡山派的庞勋先一步护送南宋国的财物随大队人马北归,襄城县义帮的帮主朱武正巧行于庞勋身旁!二人闲谈间,谈及此事,庞勋便说冯冲阳给人刺杀于江州城中,而当时侯孝康、庞勋和甘茂等人皆不在江州城中!当时庞勋、甘茂二人是侯孝康的左膀右臂,庞勋的话是不会错的了!”众人纷纷应声,凝神静听。

    这人续道,“随后,庞勋又反问朱武,侯孝康刺杀冯冲阳一事,究竟是何处听说来的?朱武当时正是追随薛敬盟主征战中南小武林的帮派首领之一,他听了庞勋的话,便回忆当初的传言。那朱武想来有些糊涂,他仔细思索了几下,终于忆起来,向庞勋说,最初似乎是自薛敬盟主的泰山派中传出来的!庞勋闻言,不片刻即面色大变,再也不敢同朱武继续谈论此事了!”薛祖华等人闻言一惊,眉头纷纷皱了起来,先前的得意早已没有。

    听得另一人道:“据说朱武是薛敬的追随者,此事显然于薛敬不利,却为何他要讲出来呢?”先那人道:“那还用说,自然是朱武的无心之言了,此时跟他无关,他哪里去想那许多利害!”跟着又道:“朱武虽糊涂,庞勋却是脑筋活络的人,他必然是察觉到了什么,故而不敢再提了!”众人闻言皆惊,薛祖华等人听至此,心中惊疑更甚。

    听得旁人心奇道:“既然庞勋不敢再提及此事,那为何又传出来了呢?”先这人道:“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呀!庞勋和朱武当时止住了不讲,却保不准他二人事后皆能忍住了不讲!依我看,朱武喜好私底下闲谈吹嘘,他既晓得当初传言非实,极有可能是他讲出去了!”

    众人思索间,忽听当中一人又问道:“那庞勋又是察觉到了什么?何以心惊?”先那人低声道:“众位仔细想想,当初冯冲阳死时,北归的帮派有十来个,却为何偏偏是泰山派传言冯冲阳之死是侯孝康所为呢?此事明摆着是嫁祸于侯孝康,若不是自己所为,或是和自己不相干,谁会去嫁祸给他人呢!”

    众人中一人似乎听明白了窍要,既低声又惊讶地道:“照此说来,冯冲阳之死,是泰山派所为?”先一人低声道:“照我看,极可能便是出自薛敬本人之手!”另一人急道:“可听说冯冲阳死时,薛敬随在北归的盟军之中啊!”又一人忽道:“我晓得了!听说当初泰山派有几个人次日便不见在众人之中,说是先一步转去了泰安,至于究竟去哪里,当时没人晓得,亦没人在意!”先那人低声道:“无论如何,冯冲阳之死,泰山派和薛敬脱不了干系!否则庞勋为何会忽然变色呢!庞勋是何等机灵的人,他自然晓得是碰触不该碰的秘事了!”众人闻言,皆“不错不错”地纷纷应和。

    隔桌的薛祖华等人听得零零碎碎,却可断定众人所言跟泰山派和掌门人薛敬有关。薛祖华原本听闻众人谈论父亲的英雄和风光事迹,心中满是欢快得意,跟着众人话锋偏转,他便有些逆耳了,最终听闻那口无遮拦的一二人竟说冯冲阳之死是给自己的父亲所为时,心中便羞怒和惊慌起来了。薛祖华由欢快得意,急转为羞怒愤懑,心中哪里收受得住。当下,薛祖华便要起来责问众人,却是旁侧的张武和杨绍平瞧见此处各样人物众多,且冯冲阳受害之事不能声张,故急忙拉住了薛祖华。跟着,张、杨等人拽了薛祖华,急忙起身离开。

    行出来片刻,张、杨等人商议归转大客栈,将听来的传言讲与此时在侧唯一派中长老魏星横。此事魏星横并不晓得,听闻之后,心中暗暗吃惊,同时招呼众人且别出声,待回转去同掌门人商议。

    四五日后,魏星横及张、杨等人先一步归至泰安,其时冯冲阳疑死于泰山派一事已暗传武林,不过众人顾忌泰山派的立场,故而派中传言尚少,魏星横瞧见泰安和泰山派皆是一片天下太平,人人风光无限的景象,便觉出多数人并不晓得冯冲阳之事。魏星横心中思量一下,便打定主意先去见当初同在中南征战的许盛为通通气。

    魏星横于泰山山脚的一个道观中寻着了许盛为。二人见面,许随口问及昆仑之事,魏向许随口讲了几句,转而道:“咱们归来路上听了传言,道是去年冯冲阳的死是咱们泰山派所为,极可能是掌门人使人干的!”许一惊。半晌,许道:“当初不见了周荣三人,我便问掌门人,他三人哪里去了,他道是先一步转泰安去预备工匠人手,预备于新年之前修缮山中几处破旧的宫观,我觉着此事合情合理,便不多想。后来大队回转泰安,周荣三人确是提前三日抵达泰安的,我便忘了那事了。”

    魏道:“他三人是否可能刺杀了冯冲阳之后再急转泰安呢?”许道:“若行刺顺利,自然可能。不过话说回来,你所听闻仅是传言,未必是实。”魏道:“既如此,咱们何不一同去问问掌门人?”不待许回话,魏又道,“或者我二人径直去问周荣三人当中的一人亦可!”许盛为思索片刻,道:“还是去问掌门人吧,免得他误会!此事若真,他总不能一直瞒着咱们!”于是乎,二人去寻薛敬。

    半个时辰后,二人于泰安城的泰山下院中寻着薛敬。薛敬见魏星横归来,面色却不对,旁侧又有个许盛为,心中起疑。不片刻,魏切入正题,薛敬面色一降。薛敬望魏道:“此传言出自谁人之口?”魏道:“据说最初是朱武谈及,庞勋无意间讲出来的。”薛敬心中一惊,自思道:“我整日思谋劳碌,却忽略了庞勋当初是跟侯孝康在一块的!”跟着一叹,道,“看来此事是天意,吾辈岂能斗得过天!”魏、许二人瞧见薛敬面色忽明忽暗,忽阴忽沉,便晓得刺杀冯冲阳之事该是实情了。

    果然,听得薛敬道:“看来是瞒不住了,冯冲阳确是当初我命周荣三人去刺杀的!”听得薛敬亲口讲此事,魏、许二人还是一惊。听得薛敬续道:“所谓一国不能有二主,我实是出于无奈,冯冲阳唯有死了,我这盟主方能做得稳当,令出如山,咱们泰山派亦能独树声威于中原大地呢!”魏、许二人瞧见薛敬虽有苦色,然言语之间,仍是坚定无悔,于他刺杀冯冲阳之事便不敢过多怪罪了。

    魏道:“此事既已在江湖中暗传,恐怕总有大白于天下的一天,该如何补救?”许道:“依我看,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天下各帮派究竟会如何对待此事,咱们还不知呢,所谓对症下药,亦得把出了脉向来,方好开方子下药。”其时薛敬尚无清晰头绪,听了许之言,遂不说话。

    四月廿四这日,济阴中的丐帮长老卢军、段事成和徐干正好聚在了一块,三人就传闻中知悉的冯冲阳疑死于薛敬泰山派一事悄悄谈论。

    徐干道:“据说薛敬登盟主位时,曾与会盟各派发放了令旗,言明若盟主威福自用,做出了有失道义之事,则会盟各派可约齐半数将盟主推赶下台!倘若冯冲阳果真是给薛敬刺杀的,则咱们可就有机可乘啦!”段事成颇为欢快地道:“不错!眼下我丐帮声望正隆,且汪泉帮主的辈分大过薛敬,若薛敬下台,则正可将咱们汪帮主推举上去!若汪帮主做了武林盟主,则咱们丐帮的势头又可壮大许多了,当成就百年未有之大业!”这一二年来,徐干、段事成等人瞧见了薛敬担任盟主的种种风光和好处,因此于盟主之位极为热切,跃跃欲试。

    卢军道:“话虽如此,可薛敬暗杀冯冲阳一事,尚缺证据,须得证实了方好。”徐干道:“据说洛阳和朱武,还有五台山的人,离开麻城至西阳县时,便已不见了泰山派的周荣、王成纪、罗章龙三人,后几日便听闻冯冲阳于江州城中给人刺杀了,他三人不在的时日,跟冯冲阳遇刺的时日却不正巧能对拢得上么!”

    段事成道:“泰山派的人不是讲他三个先一步赶转泰安去处理事务了么?”徐干道:“话虽如此,仔细想来却无道理。周、王、罗三人皆是年轻一辈,泰安中能有什么紧急事务须他三人前去处理?其时薛敬在侧的有许盛为等长老,既是紧急事务,何不令许盛为赶去处置?”卢军、段事成二人闻言应是。

    徐干又道:“且自另一面讲,当初在侯孝康的干预之下,咱们中原各派同以冯冲阳为首的中南各派已经罢手,双方已分南北退兵,岂能出尔反尔,倒打一耙?再者我丐帮和少林派,咱们的出兵的目的皆已达成,咱们自不会再去暗刺冯冲阳,且当时盟军之中,除了泰山、少林、洛阳镖局和我丐帮四派,其余皆杂小帮派,亦不听闻他们和冯冲阳有仇有恨,绝不会有杀冯冲阳之心。洛阳镖局派势虽大些,但跟江州镖局一南一北,其实并无大的仇怨,征伐中南是我帮和薛敬主使之事,他们哪里会暗中出头去刺杀冯冲阳,此事吃力不讨好。反观薛敬一方,他自不期盼武林之中会有第二个盟主、第三个盟主,冯冲阳不死,便有死灰复燃的可能。如此讲来,刺杀冯冲阳之事,除了薛敬,别的人皆无道理。”

    卢、段二人听徐干讲得透彻详备,皆应声。卢军随口道:“若真是薛敬所为,则薛敬此人倒是胆大妄为,心狠手辣!”徐干道:“正是如此,薛敬盟主之位不能给他长久,否则恐怕日后无人能压制得了他了!”卢军闻言思索。忽听段事成道:“其实此事极易!若将周荣、王成纪、罗章龙三人之中的一人弄了过来盘问,便是真相大白了,届时将薛敬赶下台,亦轻而易举。”

    卢军道:“这是直接且根本的法子,却不知能否将他三人弄到手,弄到手了又能否就范?”段事成道:“须得于他三人了解透彻,而后投其所好,或者威逼利诱,方能得手。”卢、徐二人闻言沉吟。段事成续道,“无论如何,我三人仅是初步商讨,究竟如何,还须报知帮主,请他定夺。”卢、徐二人相应。

    段事成又道:“咱们的新权杖已在打制了,料想七八日内便能打成了,届时新杖出来,旧杖便无用了,他泰山众人自然闲着无事了!”卢军道:“眼下我帮形势确是不错,只不知汪帮主是否有心于盟主之位?若他不愿出头,则我本帮之中,便无人能去争那盟主的宝座了。”段事成道:“咱们几大长老去说合说合他!武林盟主何等的风光荣耀,有咱们丐帮的数万徒众拥戴支持他,他没来由不做。”卢、徐二人相应。

    夜间,卢军三人一同去见帮主汪泉,正巧另一长老江春水亦在侧。卢军几人你一句我一句,道明了白日间所论,汪泉听清了他几人的心思。汪泉一时举棋不定,不由向旁侧的江春水随口问:“江老弟觉着此事如何?”江春水道:“若薛敬做不成了盟主,则我丐帮不必受他压制,此后任意自由,此事倒是一利!”继而又道:“至于帮主做盟主一事,恐怕难些了,三山五岳,须得各处行走通气,人手和财物皆得耗费不少!”汪泉道:“我亦是江老弟所讲的忧虑啊!”

    段事成道:“咱们可学薛敬当初的做法!这一二年,凡是跟咱们有些交情有往来的,如洛阳镖局、孟先谷的华山、寒光的五台山、关冷渊的太白山、戴仲翁的终南山、易山阳的崆峒山、阮自雄的太行山,还有去年打司徒余党时跟少林寺亦有了些情面,眼下皆可疏通起来!”汪泉道:“可以上这些帮派,同样受了薛敬的好处,跟他薛敬也有交情啊!”段事成猛然闻言,心中警醒,一时讲不出话。

    徐干道:“咱们可去疏通疏通,倘若段兄所讲的这些帮派不愿得罪薛敬时,亦不愿得罪咱们,咱们便可将他们撇开不论,如此再请出少林、嵩山、峨眉、武当、北岳恒山等一些不惧薛敬的名门大派出来,眼下薛敬损了道义,只要他们能出来反对薛敬,便可将薛敬赶下台去!薛敬下了台,再图盟主之事!”段事成听罢,觉着徐干出了自己的心声,急赞道:“不错,正是徐干兄弟讲的这个理儿!”

    卢军道:“据实而言,眼下武林暗传冯冲阳的这个事,于薛敬大为不利,确是扳倒他的绝好时机,错过了只怕难以再有!”卢军讲完,徐、段二人皆望向汪泉,江春水亦不语,汪泉终于答允了。次日,众人又将帮中最后一个长老曹洪唤来,六七人一同商议何处行走疏通各派之事。

    话说同一时日的中岳嵩山一面。这一日的嵩山嵩阳观外骑马行来了衣饰简朴,戴着斗笠,腰间挂着刀剑,面上满是风尘之色的两个四五十岁的武人。

    二人下马后,正好道观大门中有道人进出,二人上前拜问,同观中道人报说是江州四海镖局来的,有要事求见掌门人姜含先生。正巧此时姜含在观中,于是将二人引去见姜含。不片刻,双方于嵩阳观的一个小道堂相见,姜含方知来者是江州镖局的两个镖师钟鹏和朱秉风,二人乃是冯冲阳多年的追随者,于冯忠心不二。

    相见后,姜含见钟、朱二人风尘仆仆,晓得二人必然赶路口渴,即请二人坐下吃茶。二人吃了几大口,姜含道:“不知二位何事而来?”钟鹏道:“眼下敝派的掌门人冯冲阳先生和衡山的侯孝康少头领皆死了,却还要蒙受给人诬陷的罪名,实是令人气愤,故来请求姜掌门伸张正义!”朱秉风道:“原本敝派冯掌门遇刺之事,不是侯孝康所为,在下几人早已知晓,却是当时忙于他事,无暇过问,以至耽搁了。眼下武林中又传言此事,我二人觉着正是时机,特来请求姜先生出面主持大局。”其时冯冲阳一事已于武林中暗传,姜含于此事已有耳闻。

    姜含又问道:“三山五岳掌门人甚多,何以二位找寻在下?”钟鹏道:“纵观当今五岳之中,唯有姜先生的嵩山派能和薛敬的泰山派抗衡了。”姜含微微一笑,道:“二位抬举在下和敝派了。薛敬先生和他的泰山派众望所归,势头正盛,区区敝派,实难以望其项背!”姜含瞧起来比薛敬斯文一些,讲话亦温和客套。

    朱秉风道:“话虽如此,然薛敬身为武林盟主,本该秉持正义,主持公道,他反其道而行之,去做那见不得人的勾当,咱们何不将他驱赶下台,另请明主,主持大局和公道!”姜含佯做糊涂道:“薛敬先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钟鹏道:“近日江湖中不是已传开了么?敝派掌门人冯冲阳冯老先生便是死于薛敬之手,姜先生岂不知?”姜含道:“二位可有证据?”

    朱秉风道:“当时江州和洪州局势混乱,我等无暇顾及,故而不疑泰山派所为,如今江湖中自发传言,我等再回顾当初,觉着薛敬的嫌疑确是最大。”姜含微微一笑,道:“传闻之中的事,哪里能作得了数!”钟鹏道:“我等虽无确凿证据,却晓得当晚刺杀冯老先生的确是三个蒙面人,且其瞧其身手和武艺,确是三十岁上下!”

    姜含正了正心思,道:“二位当时可在场?”朱秉风道:“此事说来惭愧,当时我众人皆掉以轻心,故而皆不在场。”钟鹏愤然抢道:“若我几人在场,又岂能令他泰山派的后辈小子轻易得手!”姜含晓得钟鹏讲的是气话,遂不应他。听得朱秉风续道:“不过话说回来,冯老先生的多位子弟皆在场,他众人瞧见行刺后冲杀出去的,确是三个蒙面人!今日江湖传说冯老先生遇害时,泰山派有三人消失不见,不是正可印证此事么?”

    姜含道:“冯老先生之不幸,在下确感悲痛。不过话讲回来,鄙人和敝派,跟薛敬及其泰山派亦没什么深仇大恨,即使冯老先生之死跟他有关,在下亦不便挑头去泰安兴师问罪呢。”朱秉风道:“我二人并非要姜先生去泰安硬碰薛敬和泰山派,不过设法将薛敬逐出盟主之位罢了。他如此阴狠毒辣,由他做稳盟主,天下武林岂不仍由他薛敬摆布了!”朱秉风此句似乎讲到了姜含的痛处,只见他面色暗了一暗。

    又听得钟鹏道:“姜先生您为人正直,嵩山派亦欣欣向荣,难道姜先生您便不能做武林盟主么?再者嵩山居五岳之中,若由嵩山做盟主,岂不更便利于天下各帮派论事与聚会?”姜含道:“在下承蒙二位抬举,却是薛敬先生眼下的声望和能力众所周知,他人欲取而代之,实属不易呀!”

    朱秉风道:“难道姜先生不能为冯老先生之死主持一些公道么?”姜含作难色道:“在下身单力薄,只怕爱莫能助啊!”朱秉风道:“姜先生在武当、峨眉、青城、华山、南岳衡山、北岳恒山和少林寺等名门大派跟前,皆能说得上话,薛敬当初既然有言在先,道是做了有失道义之事,便可将他驱赶下台,如今姜先生不正是可联合众人,将他驱赶下去么?只要不是薛敬做盟主,便是给已死的冯老先生出了一口冤气,他地下有知,亦可瞑目安息了!”朱秉风讲得真切,姜含有些动容。

    又见朱秉风续道,“若姜先生能主持公道,促成此事,我二人及江州镖局其余冯老先生的子弟皆可任凭驱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朱秉风讲完,郑重地望姜含躬身拱手,面上颇具悲壮之色,旁侧的钟鹏亦望眼殷殷,神色至诚。

    姜含猛然觉着自己似乎承蒙了钟、朱二人及已死冯冲阳的道义重托和冤屈之命,又觉着二人代为江州镖局而来,江州镖局在中南一带又有极大声望,再者薛敬一人独大,恐怕日后确于嵩山和少林派不利,于是乎,姜含便郑重思索了起来。姜含道:“难得二位一片诚心,既如此,今日晚膳之时,在下引二位去见敝派的几大长老,咱们再聚首一块,仔细商谈一番。”二人听得姜含相应,心中欢喜。

    话说时下嵩山派的长老有姜含的两位师叔陈元龙和丁达,又有各宫观之主,即姜含的一个师兄张安道和两个师弟王劲节、钟景,总来五人。一更时分,众人相聚于峻极峰半山腰上的峻极宫中,此乃嵩山太室山主峰进山主道上的首要宫观。峻极宫里边殿堂众多,姜含等人坐于主殿旁侧的一个堂房内。

    众人坐定后,姜含向众人引介了钟鹏二人,并表明了二人来意,随后钟鹏二人将日间向姜含所讲的,择要向众人讲了一遍。陈元龙晓得掌门人姜含既向众人引见钟鹏二人,必然是有几分心动了,遂道:“武林盟主之事,不谋则罢,谋则必下,否则我嵩山派声威尽失,将为三山五岳所轻视,更为薛敬及其泰山派所耻笑。”众人闻言,皆道有理。姜含于盟主之位本就期望不大,故于陈元龙之言并不反感。

    听得姜含的师兄张安道道:“不过薛敬以盟主名义,发号施令,东征西讨,威福自用,有失我名门正派之风尚,亦该予以警戒或制止为好!”钟景道:“欲禁薛敬之势,则必然将他驱下盟主之位,否则别无他策。”王劲节道:“济阴会盟当日,收受会盟令旗者,有一二十帮派,如北岳恒山、五台山、泰山派、丐帮、华山、武当、少林、洛阳镖局、太白山、终南山、朱武义帮、太行山和西蜀司马兄弟领头的青城山、峨眉山,皆在当中,而寿春县八公山派和蔡阳县大洪山派虽有受旗,然两派却已消亡了,按照当日会盟时的约定,执旗众帮派须约齐半数,方可将现任盟主驱赶出盟主之位!”

    丁达道:“据说那半数不半数的,皆是当时薛敬和许盛为等人讲的,其实三山五岳的众人皆不置可否,如此讲来,这规矩做得了数,亦做不了数。至于那盟旗,亦是薛敬和汪泉等人私下里一厢情愿制做的,取了出来,它便有用,撇开了它,它便无用。而太白、终南、五台、太行、朱武义帮,以及今年三月底的这次动作,给薛敬、汪泉等人拉去的金氏斧头帮、包兴文的长枪帮、白子友的太和门、申佩的八卦门等,皆是杂小势微之帮,不过给薛敬拉拢来装点台面、虚张声势而已,而中华武林实乃是三山五岳中的几大名门正派挑头领袖。由此说来,欲将薛敬推翻,只须峨眉、华山、北岳、南岳、武当、少林及我中岳嵩山等七八大帮派齐心协力罢了!这七八个门派一致定下了的事情,谁还敢出来反对?”

    姜含十分赞赏地道:“丁师叔之言甚是!”王劲节疑道:“我等名门正派能偕同一致,气力往一处使,自然是再好不过,怕只怕各大门派东南西北,各怀心思,难以同心呢!”丁达道:“那是后话了。咱们只须定了方向,晓得该往何处使力,如何使力。”张安道道:“师叔之言甚是!依我看来,若以上七八大派不能凑齐,可将汪泉丐帮和洛阳镖局二大帮派中的一个,尤其是汪泉丐帮。汪泉丐帮如同薛敬之副盟主,若他能出来助力大伙儿一把,则薛敬必倒。”众人闻言皆道“不错!”—“不错!”

    陈元龙忽望姜含道:“毕竟掌门师侄可有决心争夺那盟主之位与否?若你心意已决,则咱们可同心支持于你,若你于此位无心,则咱们另当别论。我已讲了,盟主之位,不谋则已,谋则必下。否则弄得自己一身骚,可就不好。”众人闻言,齐向姜含望来;钟鹏二人亦向姜含望来。

    姜含道:“我自知声望不够,且嵩山派同少林派交好,二派如同一家。我之意是请少林一面的主持无恒出面,咱们全力推举他,由他去争取盟主之位!”姜此一言皆出乎众人意料,众人惊了一惊,一惊过后,众人又觉在理,渐有认同之心。王劲节道:“这倒是一个好办法,咱们只出力不出面,无论成败,皆不必有陈师叔所讲之忧!且少林无恒等长老的年纪辈分皆高大,易于得到三山五岳众帮派的信服,胜算极大!”

    张安道道:“办法倒是不错,只不知无恒是否愿出头!”姜含道:“无恒初为掌门,年纪亦不过七十,志气必然不小,在下觉着他能有此心。”陈元龙随口道:“既如此,大伙儿便择日去少林行走一遭罢!”于是乎,众人议罢。

    次日辰时,姜含将钟鹏二人安置在了嵩山中,自领了师兄弟张安道、王劲节和钟景三人,望太室山西侧的少室山走马而去。近午时分,姜含四人同少林无恒及其他长老商讨于常驻院达摩堂中。双方众人谈了近一个时辰,果不出姜含所料,无恒因有姜含嵩山派的支持和江州的钟鹏等人对薛敬的指控,愿偕同姜含嵩山派一道,设法驱赶薛敬下台,以制止薛敬及其泰山派的势头。

    此后,嵩山和少林寺二派,双方交杂派遣帮派中的长老、堂院主,携带书信,分头前往武当、南岳、北岳、华山、峨眉、青城等帮派去知会并约请各派前来嵩山召开武林大会,商议大计,以揭露薛敬“刺杀冯冲阳”、“威福自用”、“不能容人”等罪名,从而将其驱赶下盟主之位,重正武林之风。于是乎,二派的人员和书信飞传三山五岳。

    四月廿九这日正午,华山掌门人孟先谷,携了自己的一个师弟和几个徒弟,众人乃华山各峰头之主,一同于华山北峰的小石殿中,会见少林的使者慧行法师和嵩山的使者王劲节。双方就冯冲阳、薛敬及武林盟主等事,正谈至紧要之处时,忽然孟先谷的门徒行进来报说:“汪泉丐帮的使者前来求见!”

    众人一惊,孟先谷道:“使者是谁?现在何处?”门徒道:“是长老卢军,另有两个随从,现已在外边的石亭上等候,说是事务紧急,须得同师父您亲自商讨!”众人又一惊。孟先谷听得徒弟后一句,不知卢军等人有什么紧急事,又恐不便当着王劲节和慧行二人之面谈论,不得已只得拱手望王劲节二人道:“二位稍待,老朽且去瞧瞧丐帮使者所来何事!”王劲节二人急回应道:“孟兄请自便!”孟先谷便起身,正要离去时,又回头来道:“你等可继续商谈!”众人相应。孟先谷遂偕同传报的门徒去了。

    石殿外边,孟先谷携了门徒望石岭上的一处凉亭行上,远远望见凉亭下,卢军领了两个副手,身后另有二三个挑夫一般的随从,各人身旁放着一担木箱子装剩的物品,系着彩绸,似是见面礼品。孟先谷心中不禁思想:“他们要谈的什么事,竟然带了不少礼物上来?”欢喜间,又自笑道,“他几人从未来过我华山,这西面的山道只一条,陡峭险峻犹如墙壁,极难行走,可难为他们几人挑这礼物上来了!”

    跟着,石亭下的卢军亦望见孟先谷,双方各自迎上。孟先谷满面笑容道:“诸位远道而来,老朽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卢军道:“我等冒昧打搅,还望孟先生见谅!”卢军讲完,身子一转,就着身后石亭下摆放的三担子六箱子礼品道:“些许薄礼,皆为丝帛、金银和兽皮之类,不成敬意,还望孟掌门笑纳!”

    孟先谷闻言,瞧那六个木箱子,有大有小,心中思想:“小的必然是装金银,大的必然是装丝帛、兽皮之类的了!”口上笑道:“皆是贵重之物,这份礼儿可不薄啊!”卢军拱手道:“过奖过奖,孟掌门笑纳了方好!”卢军客套完,正以为孟先谷要将他迎进石殿去时,孟却不转身,接着行上几步,将他引来了石亭之下,跟着又命身后的徒弟捧清茶来石亭伺候。

    卢军一奇,指向北侧峰顶上的石殿,道:“殿中可有人?”孟先谷笑道:“长安城里来的几个石料商贩,道是长安城中有大户的楼院正修建,欲来敝山下的开采一些石料,还有一些木材。老朽的师兄弟谢无量、彭越等人正同他们谈呢!”孟先谷觉着丐帮和薛敬行走得近,或许会拥护薛敬,因此不愿让卢军晓得嵩山和少林的人在自己石殿之中。卢军随口应了一声。

    孟先谷又笑道:“难得今日风和日丽,此处石亭正好清爽,咱们可一面观赏山林景物,一面品茶谈论!”卢军晓得自己将谈之事紧急,可没孟先谷的那份闲心,只得勉力一笑,将来意讲了出来。孟先谷听完后一惊,心中道:“原来他们丐帮和少林、嵩山是同一目的呢,欲藉冯冲阳遇刺之事扳倒薛敬!想不到汪泉等人竟会有反叛薛敬之心,难道真是薛敬权势太过,令他们妒忌得很了?”继又思道,“早知如此,我由着他们聚于一处,挑明了去谈却好了!省得我两头照应,忙得不及!不过我已讲了是长安城的俗客在石殿中,此刻再欲反口,却是不便了!”

    继而又思道,“此事免不了召开武林大会,他双方迟早要照面的,既如此,我权且先应了他,打发他下山上去,免得双方看见了,我自做别扭,里外不是人!”孟先谷思索间,卢军见他迟迟不应,问道:“孟先生可有难处?”孟先谷哈哈一笑,随口道:“事在人为,难处不大!”继而道,“既如此,礼品老朽且收下了,卢长老且先归去,待贵处择定了时日,再来讯告知老朽,老朽即去听候商议!”

    卢军听得孟先谷说“礼品收下了”几字,觉着孟先谷是给自己的礼品收买动了,心中欢喜,随口客套几句,便携了从人转身行去。片刻,几人行出北峰石岭,将转入右侧的下山险道,卢军不禁向左右人笑道:“汪帮主所料不错,孟先谷此人果然是爱财!”左右欢喜道:“他愈是爱财贪财,咱们的事情才愈是好办呢!”卢军欢喜一应。

    左右另一人望见脚下石道,思想方才攀爬上来的种种艰难,道:“不过若有下次再来,可不能挑礼物攀爬这些石道了,提心吊胆、担惊受怕的,哪里是人干的活!”卢军哈哈一笑,道:“该不会有下次啦,如此厚重的礼物,岂能随意送人!”说时,几人又小心翼翼地循着犹如墙壁一般凿石小道下峰去。

    话说孟先谷返回石殿中,众人相问,孟先谷道:“当真出人意料呀!汪泉竟然有扳倒薛敬,出头来召集武林大会的心思,难不成他亦思想盟主之位?”王劲节一惊,跟着道:“卢军求见孟先生,便是为的此事?”孟先谷的师兄谢无量道:“那不是跟两位来此所谈之事差不多么!”

    孟先谷望王劲节和慧行道:“于扳倒薛敬此一点上,你们双方倒是一致的!”慧行道:“如此正好,不必再去丐帮处奔走劝说。”王劲节道:“咱们是欲推无恒方丈为盟主,若汪泉亦有此心,咱们双方又岂不是对立起来了?”孟先谷宽慰道:“老朽看来,汪泉的年纪虽长薛敬一些,但威望恐怕还不如薛敬,丐帮跟少林派比起来,亦是差着一点,不知汪泉会有什么高明计策,否则他的声势怕是比不过无恒主持的,两位不必多虑。”慧行、王劲节闻言心安。

    一二日后,嵩山和少林的其余诸路书信、使者陆续抵达武当、峨眉、青城、南岳衡山、北岳恒山等大派手中。

    衡山的同玄、庞勋和甘茂三人就事谈论。庞勋感慨道:“当初我和朱武谈及冯冲阳之事,我当时不知幕后会是薛敬及其泰山派,又欲与孝康正名,便讲了出来,跟着朱武言明后,当时便已觉出了危机,如今果然闹出大事来了。”

    同玄道:“据实而言,此事于我衡山倒是有利。眼下我派跟泰山派已各不相欠,我好歹是他薛敬的师父辈,犯不着维护着他,看他脸色行事。”甘茂亦道:“师叔讲的不错!咱们南岳跟泰山距得远,有事了仰仗不着他,自然不能给他使唤了!再说了,今日这事,是他失策在先,又是嵩山和少林出头来整他,不是咱们的主意,他怨不得咱们!”

    同玄又道:“再者,我派既恢复了五岳之一的名望,便得同嵩山、少林、华山、峨眉等派看齐,争得他们的认可,以便日后能同武当平起平坐。”甘茂道:“正是如此!声威上赶平武当是咱们眼下极紧要之事,不能始终矮着他们一截!”庞勋遂道:“既如此,咱们便应了姜含、无恒之邀,去他们的武林大会,正好做个顺水人情,结交他们!”于是乎,同玄等人议定。

    话说当下的青城派和蜀都皆以司马艳阳为领袖,于是青城派得了少林、嵩山的书信后,便行出山来,寻艳阳谈论。艳阳惊叹道:“想不到冯冲阳遇刺,竟是薛大盟主所为,还死活说是侯孝康呢!”其时艳阳在侧者,有黄四爷、周致远、淳于染和青城派长老周凤山等人。黄四爷亦叹道:“薛敬此人当真敢作敢为,出手狠辣!”

    周凤山道:“冯冲阳不过给众人推举,在中南武林中做了个小盟主,最后却断送了性命,确是有些冤枉。钟鹏、朱秉风等人出于情义,欲替他出头申冤,亦情有可原。”周致远道:“我瞧薛敬树大招风而又胆大妄为,迟早要倒霉。”淳于染道:“无论如何,中原武林又将有一番热闹了,咱们不妨去瞧瞧,眼下艳阳公子爷声望不错,或许能捞些好处!”黄四爷和周致远闻言一笑。艳阳道:“那邀约的书信是我父母的亲家和少林寺的大和尚联名送来的,我哪里要讨他们的便宜呢!再者他们个个都是我的师父辈,我亦不便出头!”转而又道,“不过话说回来,去瞧瞧热闹却是不错的!武林大会一年一次,倒也不多!”众人闻言称是。

    信至蜀都西南的峨眉时,掌门禅真及其师姐静月、静山等人正于金顶下的山道披戴日光,闲谈漫步。禅真笑道:“那武林盟主果真是个烫手的山芋呢!薛敬才折腾了一年功夫,眼下又要倒大霉了!”静月道:“若冯冲阳果真是薛敬指使其徒弟杀的,则该他吃些苦头!否则他唯我独尊,为所欲为,那还得了?”

    静山道:“正是这个话!这一年来,他以盟主名义,东征西讨,马不停蹄,亦是威风得够了!”禅真道:“据实而言,薛敬确是有些能耐的,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他该受着。便不知此一次,无恒和姜含二人,哪一个欲出头来争夺盟主之位?”静月道:“论辈分和年纪,无恒要长出姜含一些。仔细想来,无恒的年纪跟衡山的同玄差不多,二人皆六七十了,恐无恒又要长出一些,若同玄不算在内,恐怕无恒便当下三山五岳众掌门中最年长的一个了。”

    禅真道:“少林和嵩山跟咱们皆和睦,且冯冲阳之事确又有冤,过几日你俩便一同去中原瞧瞧罢!”静山道:“师妹是掌门,你不去么?”禅真道:“不过武林大会而已,又不是没见识过?再说了,你二人去,我亦放心,我自己得留这边照看着。”二人相应。又听静月道:“不知艳阳公子可会不会去?他如今的名声可比你还大呢!”禅真俗名王燕,是司马艳阳的母亲,故而静月有此话。

    禅真道:“若是如此,他去他的,你们去你们的,有什么要紧事,知会一声便行了。”静月、静山闻言相应。二人虽为禅真的师姐,却因胆识、魄力、天赋等皆不如禅真,故而禅真做了峨眉掌门。

    武当距嵩山较近,不过使者和书信是后几日发出的,抵达武当的时日反而迟了抵达峨眉、青城的一日。武当掌门杨轻尘看罢书信,遂行去同二师叔商议。

    杨轻尘道:“此是无恒方丈和姜含掌门联名的书信呢,道是受了江州镖局钟鹏、朱秉风等人的托付,出头来料理冯冲阳受刺一事。”真武观主祯元道:“倘若冯冲阳真是给薛敬指使人杀的,则薛敬此事确是做得有些过了。”南岩宫主同方道:“武当、少林向来齐名,且又无隙,既然他们来了书信相邀,不妨去看看。若能伸张正义,却是不错的。”

    杨轻尘道:“我正是师叔公此意,一来维护武当、少林、嵩山之间的交情,二来听听冯冲阳之事究竟如何。若真是薛敬使人干的,则赶他下台,亦不为过。”祯元道:“薛敬明面上虽不得罪咱们,实地里却藉盟主职权为所欲为,尽谋私利,该是搓搓他的锐气了。”杨轻尘道:“却不知此次大会,薛敬下台后,他们又会不会再推新的盟主?”祯元随口道:“此事既是少林、嵩山出头张罗,若出盟主,那亦是姜含、无恒二人中的一个了。”杨轻尘道:“姜含的声望和薛敬差不多,却是无恒大出二人一倍,且没有薛敬那般威福自用,他作盟主,或许武林能安稳一些。”祯元、同方闻言相应。

    书信抵达北岳恒山时,恒山主事太易道姑向左右道:“又闹起来了!”左右一徒弟道:“这回竟是姜含和少林寺的主持挑头了,可比往日新鲜热闹得多!”另一徒弟道:“姜含是个极谨慎的人,或许他果真是受了江州镖局的托付,才出头来张罗此事。”又一徒弟道:“这回薛敬给他们抓了把柄,定然有好戏看了。”太易气定神闲地道:“他们跟汪泉的丐帮,双方倒是不谋而合!可惜了,薛大盟主仅威风了一年光景。”丐帮的使者和书信先一天到的恒山,故而太易言及此事。

    太易一徒弟道:“倘若江州镖局讲的属实,那薛敬此举确是做得过了,据说当时他们双方都罢手言和了的!何苦斩尽杀绝呢?”另一徒弟笑道:“薛敬先生要强得很,他哪里能容许他人窃他盟主之名呢。”另一徒弟道:“虽说他盟主仅做了一年,可他跟他的泰山派已捞了不少好处,早有人眼红了,整他一整,倒不为过。”又一徒弟道:“正是如此,我亦觉冯冲阳死得有些糊涂,若是薛敬所为,该他垮台。”

    太易道:“薛敬若跨了,则汪泉、无恒跟姜含等人,免不了又要争夺一番了!”一徒弟道:“师父讲的是盟主之位?”太易道:“可不是?”这徒弟道:“可他们书信中不是只讲了武林大会和薛敬不能做盟主么?怎么又要争盟主位?”太易道:“不选个新的的盟主出来,薛敬这个既成的盟主不等于还在的么!”众徒弟道:“这话倒是。”

    于是乎,各派众人皆着手应邀赴会之事。

    话说嵩山、少林和汪泉丐帮如此紧锣密鼓,四处奔波,双方的动作便不胫而走,二三日后,传遍了武林,他双方亦晓得了彼此的意图。嵩山和少林一面不期汪泉竟会反叛薛敬,得知讯息后颇为惊喜,觉着彼此对薛敬目标一致,汪泉丐帮之势可用。

    不过汪泉及其长老惊喜过后,却有些忧心。当日,他几人又商议。汪泉起先道:“嵩山、少林二派跟武当、峨眉、青城和五岳派,同为名门大派,他们的声望和交情自古有之,不言而明,此一点上,咱们丐帮有所不如,眼下姜含和少林主持无恒联名出头,约请各大帮派,无论是他二人中的哪一个出头来争夺盟主,怕于咱们皆不利!”

    段事成道:“据咱们的人所知,他们是得了冯冲阳手下的钟鹏和朱秉风二人挺身来声讨薛敬,不过他们没有实证,若咱们设法赚得泰山派中的周、王、罗三人中的一人,获得实证,则咱们于推倒薛敬一事,出力更甚,功劳自然亦大,他们晓得,亦该敬重几分!”汪泉道:“事不宜迟,明日便使人去办理此事。”徐干道:“再一点。待至会盟时,那会盟的地点亦十分紧要,咱们可力争将会盟之地定于咱们济阴!”

    江春水道:“济阴恐怕不妥!薛敬正是在济阴取得的盟主,咱们又在济阴会盟,除非有更胜一筹的把握,否则难免会给薛敬或是当初的其他帮派取笑或轻视!”众人闻言思索。忽听曹洪道:“是了!待得龙头新杖打制出来,咱们可将总舵搬迁,搬离济阴!当初总舵坐落济阴,乃是薛敬出的主意,济阴距泰安过近,有一半的泰山势力,于咱们极为不利!”段事成道:“曹长老此议甚是!”余人亦赞同。

    汪泉道:“若如此,迁去何处为好?”曹洪道:“我觉着可于许昌、开封和宋州三处中的一处择定。”徐干闻言道:“宋州偏东南,距中原远了些,许昌和开封更好。”段事成晓得许昌是徐干的老地盘,总舵迁去许昌,只怕会助长他的声威,便道:“许昌距济阴四五百里,过于遥远,开封居于二者之中,正是合适!”江春水亦道:“段兄之言甚是,我意亦向开封。”汪泉闻言相应,众人遂又着手总舵搬迁之事。

    汪泉众人谈论时,泰安的薛敬一面亦得知了他和嵩山、少林的动作。薛敬得知众人的“阴谋”及汪泉丐帮的“背叛”后,心中先惊,继而恼怒。恼怒之余,薛敬一面将周、王、罗三人秘密遣去了东北关外“暂避风头”,一面又跟魏星横、许盛为、杨福举、张通等派中的四大掌事长老商议对策。

    五月初一日,由长老徐干亲身引领的丐帮的暗探人员去泰安寻去周、王、罗三人时,正巧迟了一步。徐干及其徒属暗访了大半日,得知周、王、罗三人已不在泰安后,急忙赶转济阴丐帮总舵,将此变故告知汪泉及众长老。汪泉及众长心惊之余,觉着薛敬此举正是做贼心虚,周、王、罗三人刺杀冯冲阳一事必然属实,故而不再去搜寻周、王、罗三人。汪泉等人照常活动,并决心联手嵩山、少林等大派,先一同扳倒薛敬,将薛敬盟主之名消除后,再设法争夺盟主大位。

    五月初二日,丐帮新的龙头杖打制完成,一尺来长,三四斤重,纯金材质。随后,丐帮将总舵由济阴重新迁去开封,以避免薛敬泰山派势力的渗透。五月初四日,丐帮总舵重回开封。薛敬听闻汪泉打制了新权杖及总舵迁去开封后,大为恼怒。其实此二事件皆是丐帮的私事,薛敬无权干涉。汪泉晓得此一点,因此心安理得。

    五月初五日,汪泉亲身启程去嵩山同姜含、无恒等人商议会盟之事。初六日正午抵达嵩山,午后,众人于少林寺常驻院中会谈。原本汪泉亲身前来,乃是欲邀请嵩山、少林二派将众帮派请去开封召开大会,却不想姜含力主将大会地点定于嵩山太室山中,少林一方晓得姜含欲推本派主持为盟主,因此维护姜含的主意。

    汪泉既失望,又无奈,他晓得此时丐帮已得罪薛敬,如不能将他赶下盟主位,则丐帮必然遭他报复,丐帮已别无选择;再者此时大会的日期将至,再有延误,已是不及。最终,汪泉及其长老,于万般无奈之下,答允于嵩山举行大会。

    又数日后,五月初九日晚,衡山、华山、恒山、丐帮、武当等帮派,另有闻讯而来的其他江湖小派、人物,陆续抵达嵩山,歇宿于姜含嵩山派已预备好的庙房之中,众人备于次日午后,其余帮派到达后正式开展大会。

    次日辰时,峨眉、青城、宿芳宫、黔地五毒教亦到来。巳时正,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薛敬及其泰山徒众亦到来了,随同而来的还有洛阳镖局、五台、太行、崆峒及朱武义帮、金大黑的斧头帮、包兴文的长枪帮、白子友的太和门、申佩的八卦门,等等一些杂门小派。嵩山太室山前一时人山人海,旗幡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