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仲达起复夺街亭 翼德孤困守列柳
却说魏主曹叡设朝，近臣奏曰：“大都督曹真，数败于伪汉，折了两个先锋，羌兵又折了无数，其势甚急，今上表求救，请陛下裁处。”叡大惊，急问退军之策。华歆奏曰：“须是陛下御驾亲征，效仿武帝、文帝，人必皆用命破敌，方可退也。不然，长安有失，关中危矣！”太傅钟繇奏曰：“凡为将者，智过于人，则能制人。孙子云：知彼知己，百战百胜。臣量曹真虽久用兵，非诸葛亮对手。臣保举一人，可退蜀兵。未知圣意准否？”叡曰：“卿乃大老元臣，有何贤士，可退蜀兵，早召来与朕分忧。”钟繇奏曰：“向者，诸葛亮欲兴师犯境，但惧此人，故散流言，使陛下疑而去之，方敢长驱大进。今若复用之，则亮自退矣。”叡问何人。繇曰：“骠骑大将军司马懿也。”叡叹曰：“此事朕亦悔之。今仲达现在何地？”繇曰：“近闻仲达在宛城闲住。”叡即降诏，遣使持节，复司马懿官职，加为平西都督，就起南阳诸路军马，前赴长安。叡御驾亲征，令司马懿克日到彼聚会。使命星夜望宛城去了。
却说司马懿引兵到长安城外下寨。懿入城来见魏主。叡大喜曰：“朕一时不明，误中反间之计，悔之无及。”懿奏曰：“此皆赖诸葛亮狡诈，臣亦是不察，故而中其计也，陛下不必自责。臣誓退蜀军！”言罢，叡大喜曰：“卿之学识，不下孙、吴，朕可无忧！”赐金钺斧一对，后遇机密重事，不必奏闻，便宜行事。就令司马懿出关破蜀。懿奏曰：“臣举一大将，可为先锋。”叡曰：“卿举何人？”懿曰：“右将军张郃，可当此任。”叡笑曰：“朕正欲用之。”遂命张郃为前部先锋，随司马懿离长安来破蜀兵。
却说魏主曹叡令张郃为先锋，与司马懿一同征进。一面令辛毗、孙礼二人领兵五万，往助曹真。二人奉诏而去。且说司马懿引二十万军，出关下寨，请先锋张郃至帐下曰：“诸葛亮平生谨慎，未敢造次行事。若是吾用兵，先从子午谷径取长安，早得多时矣。他非无谋，但怕有失，不肯弄险。今必出军斜谷，来取郿城。若取郿城，必分兵两路，一路取箕谷矣。吾已发檄文，令子丹拒守郿城，若兵来不可出战；令孙礼、辛毗截住箕谷道口，若兵来则出奇兵击之。”郃曰：“今将军当于何处进兵？”懿曰：“吾素知秦岭之西，有一条路，地名街亭；傍有一城，名列柳城：此二处皆是蜀中出陇西咽喉。诸葛亮欺子丹无备，定从此进。吾与汝径取街亭，望阳平关不远矣。亮若知吾断其街亭要路，绝其粮道，则陇西一境，不能安守，必然连夜奔回汉中去也。彼若回动，吾提兵于小路击之，可得全胜；若不归时，吾却将诸处小路，尽皆垒断，俱以兵守之。一月无粮，蜀兵皆饿死，亮必被吾擒矣。”张郃大悟，拜伏于地曰：“都督神算也！”懿曰：“虽然如此，诸葛亮诡计多端。将军为先锋，不可轻进。当传与诸将，循山西路，远远哨探。如无伏兵，方可前进。若是怠忽，必中诸葛亮之计。”张郃受计引军而行。
却说孔明于祁山寨中，探马来报曰：“司马懿率兵至长安，见了贼主，同张郃领兵而来抗拒我师。”孔明曰：“今司马懿出关，必取街亭，断我咽喉之路。谁可前往守之？”言未毕，参军马谡曰：“某愿往。”孔明曰：“街亭虽小，干系甚重！倘街亭有失，吾大军皆休矣。汝虽深通谋略，此地奈无城郭，又无险阻，守之极难。”谡曰：“某自幼熟读兵书，颇知兵法。岂一街亭不能守耶？”孔明曰：“司马懿非等闲之辈，更有先锋张郃，乃魏之名将，恐汝不能敌之。”谡曰：“休道司马懿、张郃，便是曹叡亲来，有何惧哉！若有差失，乞斩全家。”孔明曰：“军中无戏言。”谡曰：“愿立军令状。”孔明从之，谡遂写了军令状呈上。孔明曰：“吾与汝二万五千精兵，再拨一员上将，相助你去。”即唤王平分付曰：“吾素知汝平生谨慎，故特以此重任相托。汝可小心谨守此地：下寨必当要道之处，使贼兵急切不能偷过。安营既毕，便画四至八道地理形状图本来我看。凡事商议停当而行，不可轻易。如所守无危，则是取长安第一功也。戒之！戒之！”二人拜辞引兵而去。
孔明寻思，恐二人有失，又唤翼德曰：“街亭东北上有一城，名列柳城，乃山僻小路，此可以屯兵扎寨。三将军可领一万兵，去此城屯扎。但街亭危，可引兵救之。”翼德引兵而去。孔明又思：谨慎起见，须再得一员大将，屯兵于街亭之右，方可防之，遂唤魏延引本部兵去街亭之后屯扎。延曰：“某为前部，理合当先破敌，何故置某于安闲之地？’孔明曰：“前锋破敌，乃偏裨之事耳。今令汝接应街亭，当阳平关冲要道路，总守汉中咽喉：此乃大任也，何为安闲乎？汝勿以等闲视之，失吾大事。切宜小心在意！”魏延大喜，引兵而去。孔明恰才心安，乃唤赵云、邓芝分付曰：“今司马懿出兵，与旧日不同。汝二人各引一军出箕谷，以为疑兵。如逢魏兵，或战、或不战，以惊其心。吾自统大军，由斜谷径取郿城。若得郿城，长安可破矣。”二人受命而去。孔明令姜维作先锋，兵出斜谷。
却说马谡、王平两人引兵到街亭，看了地势，当道之侧有一山，独立于原上，四处皆无相连，四周树木茂盛。王平道：“此处树木繁茂，正好可伐木为栅，便于道中下寨。”谡笑曰：“子均真乃妇人之见！司马懿纵深用兵，必求速战，我军人少，若于当道下寨多为不利，若于山上下寨，以高打低，势如猛虎下山，谁可挡之？”平曰：“参军所言差矣，若屯兵当道，修起木栅，加土固之，贼兵纵有十万亦不能轻过。若屯兵于山上，贼兵四面围之，再断我汲水之道，如将奈何！”谡曰：“倘若如此，可正如孙子所云：置之死地而后生。岂不闻前有项王破釜沉舟，再有淮阴侯背水一战？我军亦必将死战也。”王平见说不过，又道：“既然参军铁心欲于山上下寨，请分兵于我，我于山下下寨可为掎角之势。”马谡本不从，王平欲辞去，乃分其五千兵，谡言道：“汝既不听我言，届时功成回营，看汝如何与丞相交代。”平不再多言，遂引兵离山十里下寨，画成图本，星夜差人去禀孔明，具说马谡自于山上下寨。
司马懿兵至陈仓，乃命其子司马师前往街亭刺探，若有守备，大军再谋他算。司马师奉命前往，后回见其父曰：“街亭有兵守备。”懿乃叹曰：“诸葛亮真乃神人，吾不如也！”师笑曰：“父亲何故自堕志气耶？我料街亭易取。”懿问曰：“汝安敢出此大言？”师曰：“我见街亭，当道并无寨栅，军皆屯于山上，故知可破也。”懿大喜曰：“若兵屯于山上，乃天使吾成功也！”遂更换衣服，引百余骑亲自来看。是夜天晴月朗，直至山下，周围巡哨了一遍，方回。马谡在山上见之，传令与诸将：“倘兵来，只见山顶上红旗招动，即四面皆下。”
司马懿回营笑曰：“诸葛亮神算，可惜不会用人。”言罢，乃部署战令。令张郃引一军挡住王平，令司马师、司马昭二人引兵围山，先断了汲水道路。各将得令而出。
次日拂晓，各将引兵而出，司马懿率大军往山下而来，汉军于山上望去，只见山下魏军密密麻麻，旌旗队伍，严整有序。不多时，魏军即围合此山。司马懿吩咐道：“各营不可攻山，屯起干柴枯草于山下，列弓箭手于阵前。”各营布阵完毕，司马懿遂命点燃山下干柴枯草，顿时满山皆是浓烟热浪。汉军水道被断，山上又是浓烟滚滚，顿时大乱。马谡赶忙将红旗挥动，汉军遂即往山下冲杀，冲至山脚，魏军弓箭手遂即开弓，汉军死伤无数，不得已只能又退回山上。马谡见事不济，心中顿时大惊，后悔不听王平之言，遂命紧守寨门，等候援军。
却说王平见魏兵到，引军杀来，正遇张郃。战有数十余合，平势穷力孤，只得退去。山上汉兵断水已久，寨中乱作一团，部分汉军下山降魏去了，马谡禁止不住。入夜后，山下火势尽灭，马谡恐军队哗变，驱残兵杀下山西逃奔。司马懿止不住汉军突围，只得让过马谡。马谡撤军正遇上张郃回军，张郃遂率军杀来，汉军战意皆无，四处逃窜。张郃追赶三十余里，忽一彪军马杀出，为首者喊道：“马参军休慌，速整合军队再战。”遂放过马谡，拦住张郃；视之，乃魏延也。延挥刀纵马，直取张郃。二人战了二三十合，张郃不敌，遂即败退。延驱兵赶来，赶到五十余里，一声喊起，两边伏兵齐出：左边司马懿，右边司马昭，却抄在魏延背后，把延困在垓心。张郃复来，三路兵合在一处。魏延左冲右突，不得脱身，折兵大半。正危急间，忽一彪军杀入，乃王平也。延大喜曰：“吾得生矣！”二将合兵一处，大杀一阵，魏兵方退。二将慌忙奔回寨时，营中皆是魏兵旌旗，原来司马师早已杀退马谡，占了此寨，马谡引残兵先奔至列柳城投张飞。后王平、魏延亦至，二人入城，诉说前事。张飞曰：“街亭虽失，然列柳城仍在，贼必不敢轻动，将士激战一日，今夜让将士好生歇息。再速报丞相来援，夺回街亭！”于是星夜遣人往孔明处报信。
却说曹真、郭淮闻知司马懿夺了街亭，恐其得了全功，遂引兵来取列柳城。二人遂即引兵至列柳城下，将城围得像铁桶般。城上众人见了此阵仗，暗自心惊，皆呼奈何。唯独张飞见了大笑曰：“贼魏关中之军半数在此，若得歼之，岂不快哉！”魏延曰:“列柳小城，粮草不多，况我两支人马又至，恐难支持矣。”翼德曰：“众人休慌，虽是小城然将士众多，贼兵一时亦将奈我不得。况丞相若知街亭已失，列柳城仍在，必奋力来救。若我等撤军则陇西再落于贼手，而我等久战之功亦将白费矣！”众将默然。翼德又道：“自明日起城中粮食每日配给减三有一，今日可有勇士随我灭贼锐气？”兵士顿时山呼道：“愿随张将军破敌！”一时军中顿时群情激昂，张飞乃清点五千人马出城列阵。
郭淮见汉军列阵毕，只见一人身穿金甲黑袍、跨骑健棕马，手持丈八矛，长得豹头环眼、燕颔虎须，旁随一将长得健壮骁勇乃张苞也。郭淮心中暗叹道：“万人敌张飞，今日一见真名不虚传也！”郭淮乃道：“魏、汉两国本就相安，尔等为何动干戈，来犯我境？”只听得张飞言道：“汝祖上世食汉禄，岂不知汉贼不两立乎？此乃大汉疆土，有贼占之，岂可不伐？”郭淮又道：“汉朝气数已尽，尔等不可逆天命也，况司马平西已得街亭，不日大军亦至，汝等再负隅顽抗，届时将尽成刀下之鬼！”飞怒道：“呸！小子休要狂言！”当即策马挥矛来战，淮遂舞刀来挡，二将相斗数十合，淮力不敌，回马而走。张飞遂即引军冲杀，飞身先士卒，力斩数十将，城上守军观翼德之威皆奋声呐喊，城下汉军更是奋力冲杀。魏军顿时被杀得溃不成军，曹真军部众闻知郭淮军溃，大乱，曹真不得已乃率军后撤十里。张飞不再追赶，率军回城，城中守军山呼得胜，士气大振，众将皆言翼德勇武不减当年。
却说孔明自令马谡等守街亭去后，犹豫不定。忽报王平使人送图本至。孔明唤入，左右呈上图本。孔明就文几上拆开视之，拍案大惊曰：“马谡无知，坑陷吾军矣！”左右问曰：“丞相何故失惊？”孔明曰：“吾观此图本，失却要路，占山为寨。倘魏兵大至，四面围合，断汲水道路，不须二日，军自乱矣。若街亭有失，陇西复失矣！”长史杨仪进曰：“某虽不才，愿替马幼常回。”孔明将安营之法，一一分付与杨仪。正待要行，忽报马到来，说：“街亭已失，败军皆聚于列柳城，张将军率军于列柳城拼死抵抗！”孔明心中顿感有一丝光明，当即下令不出斜谷，回师支援列柳城，赵云、邓芝把守箕谷险要。孔明曰：“列柳城仍在，翼德必能守之，候我前来，今当速救，以安军心。”遂急唤马岱、张翼分付曰：“汝二人各引五千精兵，马岱往天水，张翼往上邽。吾领中军随后便至。
却说司马懿得了街亭后便要来取列柳城，途中遇上曹真、郭淮的退兵，乃再聚拢之，复向列柳城而来。司马懿观城巡视，对众人言道：“此小城守军不下数万，若要强攻必得不偿失，然其城中粮草必然短缺，我军围之，不出数日，其军必乱，届时乱者必来献城，我军不需多劳也。”曹真笑曰：“仲达所言甚是。”于是魏军又将列柳城合围。城上诸将看出魏军无攻城之意，顿觉放松，只是愁援军不知何时可至。八九日后，司马懿觉城中粮草或尽，乃于城下呼曰：“城中军士，若有降者，寨中有好酒菜享用！”张飞回道：“司马老贼，我城中粮草尚多，不劳老贼费心！”司马懿曰:“我看汝兵个个面露饥色，何不早降，解决温饱？”飞曰：“我等乃大汉上将，安有降贼之理。要战便战，休再啰嗦。”司马懿亦不多言，遂回营。
司马懿回营后，对将士道：“吾观城中守将面露饥色，再困他三日，三日后即可攻破此城！”众皆欢欣。忽然探子来报曰：“诸葛亮率军急奔街亭而来，先锋乃是马岱与张翼，大军已至天水。”司马懿闻言暗惊：“孔明行军竟如此之快！”又对众将士言道：“街亭乃咽喉之地，得之则陇西复为我有，失之则陇西尽失，今诸葛亮率兵急至，亦是为此，此番必是一场恶战，请诸君上心。”曹真曰：“仲达之言甚是，然有何良策拒之耶？”懿曰：“今蜀军分有三路军，一二陆分别乃是诸葛亮援军，出天水、上邽，第三路乃是张飞列柳城兵马，列柳城多残兵，亦无粮，军心不稳，而蜀军必欲急救，解围后必再来争夺街亭，今我军可于列柳城要道先下伏兵，杀退其援兵，援兵退，则列柳城士气必失，届时唾手可得也。列柳城若得，可与街亭互为掎角之势，届时蜀兵必退，陇西可定也。”真曰：“此计甚妙！如此我即刻去下伏兵，管教他谁来谁死！”懿曰：“子丹亲往，我最安心！”言罢，众将皆去布置去了。
却说诸葛亮大军至天水，升帐议事，布置战事。孔明曰：“张翼，汝率一军出上邽直取街亭，晓宿夜行，悄然行军，至街亭后再行夜袭，街亭必得。马岱，汝率一军出天水，晓行夜宿，直取司马懿大营，勿往列柳城！姜维，两日后再引一军，携粮草辎重直奔列柳城。”众将曰诺，马岱疑道：“某有不明，敢请丞相释之，当下列柳城危急，不先救之恐生变故，为何让我等先取别处？”孔明闻言笑曰：“伯约可解吾之言意？”姜维曰：“列柳城事急两军皆知，司马懿必然以为我军必将先救列柳城，故贼军必以列柳城为重，而街亭、贼营守备必然松懈，取之则易，行围魏救赵之事，列柳城之围自解，若当下直取列柳城，则正中贼军下怀也。”孔明曰：“大体如此，然尚有一点，既张将军处事粗中有细，对待王事，忠贞不二，故列柳城于张将军手中必能守持至我军援至！”言罢，众将释然，再无疑虑，遂各自准备去了。
却说司马懿引兵到长安城外下寨。懿入城来见魏主。叡大喜曰：“朕一时不明，误中反间之计，悔之无及。”懿奏曰：“此皆赖诸葛亮狡诈，臣亦是不察，故而中其计也，陛下不必自责。臣誓退蜀军！”言罢，叡大喜曰：“卿之学识，不下孙、吴，朕可无忧！”赐金钺斧一对，后遇机密重事，不必奏闻，便宜行事。就令司马懿出关破蜀。懿奏曰：“臣举一大将，可为先锋。”叡曰：“卿举何人？”懿曰：“右将军张郃，可当此任。”叡笑曰：“朕正欲用之。”遂命张郃为前部先锋，随司马懿离长安来破蜀兵。
却说魏主曹叡令张郃为先锋，与司马懿一同征进。一面令辛毗、孙礼二人领兵五万，往助曹真。二人奉诏而去。且说司马懿引二十万军，出关下寨，请先锋张郃至帐下曰：“诸葛亮平生谨慎，未敢造次行事。若是吾用兵，先从子午谷径取长安，早得多时矣。他非无谋，但怕有失，不肯弄险。今必出军斜谷，来取郿城。若取郿城，必分兵两路，一路取箕谷矣。吾已发檄文，令子丹拒守郿城，若兵来不可出战；令孙礼、辛毗截住箕谷道口，若兵来则出奇兵击之。”郃曰：“今将军当于何处进兵？”懿曰：“吾素知秦岭之西，有一条路，地名街亭；傍有一城，名列柳城：此二处皆是蜀中出陇西咽喉。诸葛亮欺子丹无备，定从此进。吾与汝径取街亭，望阳平关不远矣。亮若知吾断其街亭要路，绝其粮道，则陇西一境，不能安守，必然连夜奔回汉中去也。彼若回动，吾提兵于小路击之，可得全胜；若不归时，吾却将诸处小路，尽皆垒断，俱以兵守之。一月无粮，蜀兵皆饿死，亮必被吾擒矣。”张郃大悟，拜伏于地曰：“都督神算也！”懿曰：“虽然如此，诸葛亮诡计多端。将军为先锋，不可轻进。当传与诸将，循山西路，远远哨探。如无伏兵，方可前进。若是怠忽，必中诸葛亮之计。”张郃受计引军而行。
却说孔明于祁山寨中，探马来报曰：“司马懿率兵至长安，见了贼主，同张郃领兵而来抗拒我师。”孔明曰：“今司马懿出关，必取街亭，断我咽喉之路。谁可前往守之？”言未毕，参军马谡曰：“某愿往。”孔明曰：“街亭虽小，干系甚重！倘街亭有失，吾大军皆休矣。汝虽深通谋略，此地奈无城郭，又无险阻，守之极难。”谡曰：“某自幼熟读兵书，颇知兵法。岂一街亭不能守耶？”孔明曰：“司马懿非等闲之辈，更有先锋张郃，乃魏之名将，恐汝不能敌之。”谡曰：“休道司马懿、张郃，便是曹叡亲来，有何惧哉！若有差失，乞斩全家。”孔明曰：“军中无戏言。”谡曰：“愿立军令状。”孔明从之，谡遂写了军令状呈上。孔明曰：“吾与汝二万五千精兵，再拨一员上将，相助你去。”即唤王平分付曰：“吾素知汝平生谨慎，故特以此重任相托。汝可小心谨守此地：下寨必当要道之处，使贼兵急切不能偷过。安营既毕，便画四至八道地理形状图本来我看。凡事商议停当而行，不可轻易。如所守无危，则是取长安第一功也。戒之！戒之！”二人拜辞引兵而去。
孔明寻思，恐二人有失，又唤翼德曰：“街亭东北上有一城，名列柳城，乃山僻小路，此可以屯兵扎寨。三将军可领一万兵，去此城屯扎。但街亭危，可引兵救之。”翼德引兵而去。孔明又思：谨慎起见，须再得一员大将，屯兵于街亭之右，方可防之，遂唤魏延引本部兵去街亭之后屯扎。延曰：“某为前部，理合当先破敌，何故置某于安闲之地？’孔明曰：“前锋破敌，乃偏裨之事耳。今令汝接应街亭，当阳平关冲要道路，总守汉中咽喉：此乃大任也，何为安闲乎？汝勿以等闲视之，失吾大事。切宜小心在意！”魏延大喜，引兵而去。孔明恰才心安，乃唤赵云、邓芝分付曰：“今司马懿出兵，与旧日不同。汝二人各引一军出箕谷，以为疑兵。如逢魏兵，或战、或不战，以惊其心。吾自统大军，由斜谷径取郿城。若得郿城，长安可破矣。”二人受命而去。孔明令姜维作先锋，兵出斜谷。
却说马谡、王平两人引兵到街亭，看了地势，当道之侧有一山，独立于原上，四处皆无相连，四周树木茂盛。王平道：“此处树木繁茂，正好可伐木为栅，便于道中下寨。”谡笑曰：“子均真乃妇人之见！司马懿纵深用兵，必求速战，我军人少，若于当道下寨多为不利，若于山上下寨，以高打低，势如猛虎下山，谁可挡之？”平曰：“参军所言差矣，若屯兵当道，修起木栅，加土固之，贼兵纵有十万亦不能轻过。若屯兵于山上，贼兵四面围之，再断我汲水之道，如将奈何！”谡曰：“倘若如此，可正如孙子所云：置之死地而后生。岂不闻前有项王破釜沉舟，再有淮阴侯背水一战？我军亦必将死战也。”王平见说不过，又道：“既然参军铁心欲于山上下寨，请分兵于我，我于山下下寨可为掎角之势。”马谡本不从，王平欲辞去，乃分其五千兵，谡言道：“汝既不听我言，届时功成回营，看汝如何与丞相交代。”平不再多言，遂引兵离山十里下寨，画成图本，星夜差人去禀孔明，具说马谡自于山上下寨。
司马懿兵至陈仓，乃命其子司马师前往街亭刺探，若有守备，大军再谋他算。司马师奉命前往，后回见其父曰：“街亭有兵守备。”懿乃叹曰：“诸葛亮真乃神人，吾不如也！”师笑曰：“父亲何故自堕志气耶？我料街亭易取。”懿问曰：“汝安敢出此大言？”师曰：“我见街亭，当道并无寨栅，军皆屯于山上，故知可破也。”懿大喜曰：“若兵屯于山上，乃天使吾成功也！”遂更换衣服，引百余骑亲自来看。是夜天晴月朗，直至山下，周围巡哨了一遍，方回。马谡在山上见之，传令与诸将：“倘兵来，只见山顶上红旗招动，即四面皆下。”
司马懿回营笑曰：“诸葛亮神算，可惜不会用人。”言罢，乃部署战令。令张郃引一军挡住王平，令司马师、司马昭二人引兵围山，先断了汲水道路。各将得令而出。
次日拂晓，各将引兵而出，司马懿率大军往山下而来，汉军于山上望去，只见山下魏军密密麻麻，旌旗队伍，严整有序。不多时，魏军即围合此山。司马懿吩咐道：“各营不可攻山，屯起干柴枯草于山下，列弓箭手于阵前。”各营布阵完毕，司马懿遂命点燃山下干柴枯草，顿时满山皆是浓烟热浪。汉军水道被断，山上又是浓烟滚滚，顿时大乱。马谡赶忙将红旗挥动，汉军遂即往山下冲杀，冲至山脚，魏军弓箭手遂即开弓，汉军死伤无数，不得已只能又退回山上。马谡见事不济，心中顿时大惊，后悔不听王平之言，遂命紧守寨门，等候援军。
却说王平见魏兵到，引军杀来，正遇张郃。战有数十余合，平势穷力孤，只得退去。山上汉兵断水已久，寨中乱作一团，部分汉军下山降魏去了，马谡禁止不住。入夜后，山下火势尽灭，马谡恐军队哗变，驱残兵杀下山西逃奔。司马懿止不住汉军突围，只得让过马谡。马谡撤军正遇上张郃回军，张郃遂率军杀来，汉军战意皆无，四处逃窜。张郃追赶三十余里，忽一彪军马杀出，为首者喊道：“马参军休慌，速整合军队再战。”遂放过马谡，拦住张郃；视之，乃魏延也。延挥刀纵马，直取张郃。二人战了二三十合，张郃不敌，遂即败退。延驱兵赶来，赶到五十余里，一声喊起，两边伏兵齐出：左边司马懿，右边司马昭，却抄在魏延背后，把延困在垓心。张郃复来，三路兵合在一处。魏延左冲右突，不得脱身，折兵大半。正危急间，忽一彪军杀入，乃王平也。延大喜曰：“吾得生矣！”二将合兵一处，大杀一阵，魏兵方退。二将慌忙奔回寨时，营中皆是魏兵旌旗，原来司马师早已杀退马谡，占了此寨，马谡引残兵先奔至列柳城投张飞。后王平、魏延亦至，二人入城，诉说前事。张飞曰：“街亭虽失，然列柳城仍在，贼必不敢轻动，将士激战一日，今夜让将士好生歇息。再速报丞相来援，夺回街亭！”于是星夜遣人往孔明处报信。
却说曹真、郭淮闻知司马懿夺了街亭，恐其得了全功，遂引兵来取列柳城。二人遂即引兵至列柳城下，将城围得像铁桶般。城上众人见了此阵仗，暗自心惊，皆呼奈何。唯独张飞见了大笑曰：“贼魏关中之军半数在此，若得歼之，岂不快哉！”魏延曰:“列柳小城，粮草不多，况我两支人马又至，恐难支持矣。”翼德曰：“众人休慌，虽是小城然将士众多，贼兵一时亦将奈我不得。况丞相若知街亭已失，列柳城仍在，必奋力来救。若我等撤军则陇西再落于贼手，而我等久战之功亦将白费矣！”众将默然。翼德又道：“自明日起城中粮食每日配给减三有一，今日可有勇士随我灭贼锐气？”兵士顿时山呼道：“愿随张将军破敌！”一时军中顿时群情激昂，张飞乃清点五千人马出城列阵。
郭淮见汉军列阵毕，只见一人身穿金甲黑袍、跨骑健棕马，手持丈八矛，长得豹头环眼、燕颔虎须，旁随一将长得健壮骁勇乃张苞也。郭淮心中暗叹道：“万人敌张飞，今日一见真名不虚传也！”郭淮乃道：“魏、汉两国本就相安，尔等为何动干戈，来犯我境？”只听得张飞言道：“汝祖上世食汉禄，岂不知汉贼不两立乎？此乃大汉疆土，有贼占之，岂可不伐？”郭淮又道：“汉朝气数已尽，尔等不可逆天命也，况司马平西已得街亭，不日大军亦至，汝等再负隅顽抗，届时将尽成刀下之鬼！”飞怒道：“呸！小子休要狂言！”当即策马挥矛来战，淮遂舞刀来挡，二将相斗数十合，淮力不敌，回马而走。张飞遂即引军冲杀，飞身先士卒，力斩数十将，城上守军观翼德之威皆奋声呐喊，城下汉军更是奋力冲杀。魏军顿时被杀得溃不成军，曹真军部众闻知郭淮军溃，大乱，曹真不得已乃率军后撤十里。张飞不再追赶，率军回城，城中守军山呼得胜，士气大振，众将皆言翼德勇武不减当年。
却说孔明自令马谡等守街亭去后，犹豫不定。忽报王平使人送图本至。孔明唤入，左右呈上图本。孔明就文几上拆开视之，拍案大惊曰：“马谡无知，坑陷吾军矣！”左右问曰：“丞相何故失惊？”孔明曰：“吾观此图本，失却要路，占山为寨。倘魏兵大至，四面围合，断汲水道路，不须二日，军自乱矣。若街亭有失，陇西复失矣！”长史杨仪进曰：“某虽不才，愿替马幼常回。”孔明将安营之法，一一分付与杨仪。正待要行，忽报马到来，说：“街亭已失，败军皆聚于列柳城，张将军率军于列柳城拼死抵抗！”孔明心中顿感有一丝光明，当即下令不出斜谷，回师支援列柳城，赵云、邓芝把守箕谷险要。孔明曰：“列柳城仍在，翼德必能守之，候我前来，今当速救，以安军心。”遂急唤马岱、张翼分付曰：“汝二人各引五千精兵，马岱往天水，张翼往上邽。吾领中军随后便至。
却说司马懿得了街亭后便要来取列柳城，途中遇上曹真、郭淮的退兵，乃再聚拢之，复向列柳城而来。司马懿观城巡视，对众人言道：“此小城守军不下数万，若要强攻必得不偿失，然其城中粮草必然短缺，我军围之，不出数日，其军必乱，届时乱者必来献城，我军不需多劳也。”曹真笑曰：“仲达所言甚是。”于是魏军又将列柳城合围。城上诸将看出魏军无攻城之意，顿觉放松，只是愁援军不知何时可至。八九日后，司马懿觉城中粮草或尽，乃于城下呼曰：“城中军士，若有降者，寨中有好酒菜享用！”张飞回道：“司马老贼，我城中粮草尚多，不劳老贼费心！”司马懿曰:“我看汝兵个个面露饥色，何不早降，解决温饱？”飞曰：“我等乃大汉上将，安有降贼之理。要战便战，休再啰嗦。”司马懿亦不多言，遂回营。
司马懿回营后，对将士道：“吾观城中守将面露饥色，再困他三日，三日后即可攻破此城！”众皆欢欣。忽然探子来报曰：“诸葛亮率军急奔街亭而来，先锋乃是马岱与张翼，大军已至天水。”司马懿闻言暗惊：“孔明行军竟如此之快！”又对众将士言道：“街亭乃咽喉之地，得之则陇西复为我有，失之则陇西尽失，今诸葛亮率兵急至，亦是为此，此番必是一场恶战，请诸君上心。”曹真曰：“仲达之言甚是，然有何良策拒之耶？”懿曰：“今蜀军分有三路军，一二陆分别乃是诸葛亮援军，出天水、上邽，第三路乃是张飞列柳城兵马，列柳城多残兵，亦无粮，军心不稳，而蜀军必欲急救，解围后必再来争夺街亭，今我军可于列柳城要道先下伏兵，杀退其援兵，援兵退，则列柳城士气必失，届时唾手可得也。列柳城若得，可与街亭互为掎角之势，届时蜀兵必退，陇西可定也。”真曰：“此计甚妙！如此我即刻去下伏兵，管教他谁来谁死！”懿曰：“子丹亲往，我最安心！”言罢，众将皆去布置去了。
却说诸葛亮大军至天水，升帐议事，布置战事。孔明曰：“张翼，汝率一军出上邽直取街亭，晓宿夜行，悄然行军，至街亭后再行夜袭，街亭必得。马岱，汝率一军出天水，晓行夜宿，直取司马懿大营，勿往列柳城！姜维，两日后再引一军，携粮草辎重直奔列柳城。”众将曰诺，马岱疑道：“某有不明，敢请丞相释之，当下列柳城危急，不先救之恐生变故，为何让我等先取别处？”孔明闻言笑曰：“伯约可解吾之言意？”姜维曰：“列柳城事急两军皆知，司马懿必然以为我军必将先救列柳城，故贼军必以列柳城为重，而街亭、贼营守备必然松懈，取之则易，行围魏救赵之事，列柳城之围自解，若当下直取列柳城，则正中贼军下怀也。”孔明曰：“大体如此，然尚有一点，既张将军处事粗中有细，对待王事，忠贞不二，故列柳城于张将军手中必能守持至我军援至！”言罢，众将释然，再无疑虑，遂各自准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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