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曹真奋兵图汉中 邓芝疑军守箕谷

    却说街亭守将张郃嫌司马懿将其安置守街亭，心中常常不忿曰：“竟将悍将安置于此闲地，若我攻列柳城，不出两日就可攻下！”虽张郃不忿，然却也日日巡哨，这天巡哨回营近已黄昏，郃问身边将士曰：“今日巡哨可有异常？”皆答曰：“无有异常。”张郃乃解去甲胄，与几个亲信饮起闷酒，互发牢骚。入夜，张翼军已然摸到张郃营外，一将曰：“可否冲杀？”翼曰：“不急，当下其帐中尚有微微火光，待其熟睡，营中无备再行冲杀。”夜近三更，魏军营中已然漆黑一片，张翼命人悄悄搬去寨口鹿角，随即下令冲杀。魏军顿时大乱，张郃惊醒，急出账外查看，看那满寨汉军逮人便杀，心中惊异道：“蜀军莫非天降乎？”看局势无法挽回，急解马往寨外狂奔而去。汉军遂再克街亭。

    却说马岱起兵直取魏军营寨而来，魏军探子报知司马懿，司马懿笑曰：“此乃围魏救赵之计尔，如何能瞒我。”于是领兵命人盯紧列柳城，自领一军回来守寨，两军对圆，司马懿笑曰：“尔等围魏救赵之计以被我识破，可速速退去！”马岱笑曰：“汝小智岂能识得我家丞相大谋！”遂挥刀杀来，两军遂即展开厮杀，不多时张郃率数百残兵退来，皆言道：“天降蜀兵已把街亭夺去了！”司马懿顿时大惊道：“吾围其一城，彼围吾全军矣！”遂下令，弃寨退兵。司马懿退兵消息传至列柳城，围城之危遂解，曹真得知街亭失守，惊异道：“诸葛亮莫非神人乎？”遂也撤军。隔日，诸葛亮与姜维率军至列柳城下，城上汉军欢声鼎沸，姜维军卸下粮草辎重，遂即犒赏全军。至此列柳城、街亭于汉军掌控之中，陇西之地遂为汉有。

    次日，诸葛亮于寨中升帐评论功过，翼德坐于上首之左，其余众将皆列于账下两旁。孔明曰：“此番大战，翼德年近七十仍率军冲阵，力斩数十将，壮我军威，后困守孤城，保得我军此番北征之果，此战唯翼德功劳最大！”翼德谦曰：“为兴复大业，报先帝托孤之重，临阵讨贼乃本分也，岂可言功。”孔明曰：“军法如此，功既是功，过既是过，有功则赏，有过则罚，不行赏罚不足以明正典刑，将军勿谦。”翼德大笑，遂不再言。孔明责王平曰：“吾令汝同马谡守街亭，汝何不谏之，致使失事？”平曰：“某再三相劝参军，要在当道筑土城，安营守把。参军大怒不从，某因此自引五千军离山十里下寨。魏兵骤至，把山四面围合，某引兵冲杀十余次，皆不能入。后退军，遇魏文长被司马懿父子所围，某冲阵救出后，一并退至列柳城。丞相不信，可问各部将校。”孔明曰：“如此来说，尚有微功，然作为街亭守将，丢失街亭之责亦罪无可脱，着贬为牙门将。”言罢，挥了挥手示意王平退下，平乃入列。

    孔明目视帐中众将，独不见马谡，怒而拍案曰：“马谡何在！”谡因自缚其身，羞见众将，乃独立于账外等候，忽听得孔明传唤，急忙乃入。谡趋至台前而跪，孔明变色曰：“吾知汝自幼饱读兵书，熟谙战法，岂料汝自负多才，不听人言，丢失街亭以至全军震动。吾累次叮咛告戒，街亭是吾根本。汝以全家之命，领此重任。汝若早听王平之言，街亭安失？大局安乱？幸有张将军坐镇列柳城，才复得街亭，稳固后方。然街亭用兵不当，以至于败军折将，万千英魂归西，此皆汝之过也！若不明正军律，何以服众？汝今犯法，休得怨吾。汝死之后，汝之家小，吾按月给与禄粮，汝不必挂心。”叱左右推出斩之。谡泣曰：“丞相视某如子，某以丞相为父。某之死罪，实已难逃；愿丞相思舜帝殛鲧用禹之义，某虽死亦无恨于九泉！”言讫大哭。孔明挥泪曰：“吾与汝义同兄弟，汝之子即吾之子也，不必多嘱。”左右推出马谡于辕门之外，将斩。参军蒋琬自成都至，见武士欲斩马谡，大惊，高叫：“留人！”入见孔明曰：“昔楚杀得臣而文公喜。今天下未定，而戮智谋之臣，岂不可惜乎？”孔明流涕而答曰：“昔孙武所以能制胜于天下者，用法明也。今四方分争，兵戈方始，若复废法，何以讨贼耶？合当斩之。”须臾，武士献马谡首级于阶下。孔明大哭不已。蒋琬问曰：“今幼常得罪，既正军法，丞相何故哭耶？”孔明曰：“吾非为马谡而哭。吾想先帝曾嘱吾曰：马谡言过其实，不可大用。今果应此言，乃深恨己之不明，追思先帝之言，因此痛哭耳！”大小将士，无不流涕。时建兴三年（227年）夏五月也。

    却说魏军退兵，曹真、司马懿留兵驻守各要道后，二人至长安面圣。二人见魏帝，乃拜伏于殿下曰：“陇西之失，乃我等之过也，甘愿受罚！”帝怒曰：“陇西乃大魏边防重地，陇西失则长安危矣!罚汝二人于事何济！若杀汝二人可复陇西，朕必立斩！多言无益，着贬大将军曹真为车骑将军；贬骠骑大将军司马懿为镇西将军，命如汝二人择机夺回陇西！”二人遂谢恩。曹真奏曰：“今蜀军大部皆在陇西，而汉中必然空虚，若引一军过箕谷，则汉中一举可定，汉中若定，则陇西蜀军势穷矣！”魏帝乃问司马懿曰：“如此若何？”懿曰：“子丹言有理，虽当下蜀军多在陇西，然箕谷路险，易守难攻，又有赵云把守，恐难取胜。”真曰：“仲达何涨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赵云虽勇然已年近六旬，况又无大军，我军何愁不胜耶？臣请命出箕谷伐逆！望陛下恩准。”魏帝曰：“可，然卿须记得仲达之言，切勿轻进。”真曰“是。”帝遂命曹真为都督，郭淮为副都督，起大军十万，攻打汉中。

    却说曹真与郭淮提本部兵马至箕谷道中，真唤先锋苏顒分付曰：“赵云，英勇无敌，汝可小心提防，吾与副都督随后就至。”苏顒欣然曰：“即有都督接应，某有何惧，必生擒赵云。”遂引前部三千兵，奔入箕谷。行兵数刻不见蜀汉兵，苏顒颇有疑虑，忽见一支人马从前面喊杀奔来，只见为首人马中闪出红旗白字，上书“赵云”。苏顒急于立功，乃挥刀杀来，与那“赵云”战了一二十合，“赵云”不敌，慌忙撤军，苏顒笑曰：“人言赵云勇猛，吾看亦不过如此！”乃率军追击。行不到数里，突然喊声大震，山谷两侧密林中汉军弓箭手皆伏地起身，顿时万箭齐发，苏顒军顿时一片哀嚎，苏顒慌忙撤军。忽一彪军从后撞出杀来，为首大将，挺枪跃马，大喝曰：“汝识赵子龙否！”苏顒大惊曰：“如何这里又有赵云？”措手不及，被云一枪刺死于马下，余军溃散。原来方才乃邓芝假借赵云名号，立赵云旗帜诱引魏军，苏顒果然中计，故有此败。云收拾战局，背后又一军到，乃郭淮部将万政也。云见魏兵追急，乃勒马挺枪，立于路口，待来将交锋。万政认得是赵云，不敢前进，片刻后，云喝道：“既不来战，于此奈何！”政惧云勇，又恐有伏兵乃下令撤退。万政回营言赵云英勇如旧，因此不敢近前。曹真乃令明日大军推进，踏平箕谷！

    隔日，曹真、郭淮率大军行进，曹真命万政为先锋，政领数百骑壮士为前部。政行至一大林，忽听得背后大喝一声曰：“赵子龙在此！”惊得魏兵落马者百余人，余者皆越岭而去。万政勉强来敌，被云一箭射中盔缨，惊跌于涧中。云以枪指之曰：“吾饶汝性命回去！快教曹真赶来！”万政脱命而回。政回见曹真，真呵斥其无能，使其在前引路追来。真等行军不久即见赵云列阵于前。邓芝见曹真兵马众多，乃对云言道：“今贼魏兵马众多，浩浩荡荡，不如我等退守关隘避其锋芒？”云曰：“想当年吾于当阳长坂坡时，独对曹操八十三万大军，吾视之如草芥，况今有大军近万人，岂惧曹真数万贼众乎？且箕谷地势狭长，兵多无益，岂不闻狭路相逢勇者胜乎？望诸君与我奋力杀敌，建立功业！”言罢，云即策马杀向魏军而来，邓芝亦率军冲杀。魏兵见状，更回想万政溃兵之言，多有惧色，两军相交不久，魏军即溃，曹真、郭淮等见状慌忙撤退。是役，汉军斩杀、俘虏魏军近万人，曹真退至箕谷口安营企图再战。

    汉军营中，邓芝曰：“当今之势，我军于箕谷只利于守而不利攻，今探知曹真屯军于五丈原处有再战之意，如此骚扰亦非长久之计。”赵云曰：“以公之见，该当如何耶？”芝曰：“曹真敢侵我着，乃欺我兵少也，此其一；其二，彼必见我军多在陇西，欲占汉中而分割蜀中、陇西两地也。如此我军可多造诸葛丞相旌旗，使人仿丞相装束，临阵讨之，曹真必将惊疑而走也。”云点头道：“此计甚妙，然白天临阵恐被识破，可夜袭试之。”于是乃造一车，邓芝扮成孔明装束，羽扇纶巾，坐于车上，待得入夜，直奔魏营而去。

    却说“假孔明”坐于高阜之上，挥扇指挥，赵云率军直冲魏军大营，魏军顿时乱了阵脚，曹真立马出营大喊：“勿乱！镇静！”，遂上马于汉军拼杀。遇赵云，赵云于其拼杀之际，频频望向高阜“假孔明”处，“假孔明”挥扇指挥，曹真为赵云目光所引亦望向高阜，见“假孔明”大惊，心道：“孔明如何出现在此？何其速也？”终归是魏军兵多，云望一眼“假孔明”曰：“快撤！”真一时惊疑，亦不敢追赶。

    隔日魏军账中，曹真谓郭淮曰：“汝昨晚有见诸葛孔明于西山高阜乎？”淮曰：“某隐约见孔明于山上挥扇调兵。”真曰：“孔明于陇西，忽至于此，真奇也！不知真假。”淮曰：“孔明用兵神鬼莫测，真假难辨，且箕谷易守难攻，我军不宜轻进，须防中计。”真曰：“然也。”于是下令于谷口筑城拒敌，曹真亦无再图汉中之意。

    却说汉军赵云帐中，探马来报说，魏军于箕谷口筑城。赵云、邓芝遂知其无再图汉中之意，二人相视而笑，遂下令犒军。

    却说孔明于陇西安抚百姓，命翼德镇守陇西，并率人于街亭筑起新城，以保要道，修城、建工事整顿数月，见兵士多有疲态，遂率军回汉中。孔明回汉中后听闻赵云退魏军之事，大喜。遂取金五十斤以赠赵云。云辞曰：“此乃三军之劳，非云独有之功也，某岂能独得此赏。”孔明叹曰：“先帝在日，常称子龙之德，今果如此！”乃倍加钦敬。孔明又作表文，令蒋琬申奏汉帝。琬回成都，入见汉帝，进上孔明表章。帝拆视之，表曰：臣本庸才，叨窃非据，亲秉旄钺，以励三军。幸赖将士用命，各部勤于王事，方有翼德死守列柳城，子龙智镇箕谷道。虽有街亭之败，然列柳尚在则陇西收复；纵使贼军众多，但箕谷不失则汉中稳固，此皆三军将士用命之故。今陇西收复，武都、阴平二郡望风而降，长安即下，大军出山东则贼魏必灭矣，特奏此捷！

    汉帝览毕大喜曰：“相父捷报传至，今夜我等君臣当于宫中设宴庆之！”侍中费祎奏曰：“臣闻治国者，必以奉法行赏罚为重。法若不行，何以服人？丞相报捷，三军立功，宜赏三军，扬我军威。我等于成都后方行太平之事，再行宴乐，岂不寒了前线将士之心？”帝愧而从之，乃下召行赏，各部将领皆有升迁，又命费祎牵羊载酒至汉中犒赏三军。

    孔明在汉中，惜军爱民，励兵讲武，置造攻城渡水之器，聚积粮草，预备战筏，且于陇西翼德往来不断，颇有再图关中之意。细作探知，报入洛阳，魏主曹叡闻知，即召司马懿商议对策。懿曰：“陇西、蜀地未可攻也。方今天道亢炎，蜀兵必不出，蜀兵不出则陇西军亦不敢轻动，若我军深入其地，彼守其险要，急切难下。”叡曰：“倘彼再来入寇，如之奈何？”懿曰：“陈仓乃陇西与蜀中入关中要道，彼若入寇必过陈仓。臣举一人往陈仓道口，筑城守御，万无一失：此人身长九尺，猿臂善射，深有谋略。若诸葛亮入寇，此人足可当之。”叡大喜，问曰：“此何人也？”懿奏曰：“乃太原人，姓郝，名昭，字伯道，现为杂号将军，镇守河西。”叡从之，加郝昭为安西将军，命守把陈仓道口，遣使持诏去讫。

    却说，刘封、孟达于上庸镇守多年，觉得兵精粮足，意欲率军争功，乃遣书送至丞相与荆州处。时诸葛丞相正欲率军取郿城，阅刘、孟来信大喜道：“今吾取关中，刘孟出上庸助关坦之取宛洛，何愁贼魏不定、汉室不兴？”乃回书刘孟，使其助关平取宛洛。后不料遇到街亭之变，乃急回兵救之，孔明遂无暇他顾。

    却说关平为伐襄樊于荆州处囤积粮草、广造战船，闻知孔明出祁山连破夏侯楙、曹真等人，不禁感慨道：“吾随先父以来，历数十年，身经百战，未有大功。今赖丞相兵出祁山，战得贼魏连连添兵，今其国内空虚，吾若北伐不得，真大负朝廷重托也！”遂点兵八万，以关兴、廖化为先锋，马良、王甫为参军，赵累为留后，起兵北伐。忽接到刘封、孟达书信，信中略曰：“今丞相大破贼魏于祁山，其国中已然空虚，若将军率军北伐，某率军出堵水进沔水，顺流而下，两军夹击，襄樊必破矣！得襄樊即下南阳，南阳得则进许昌，届时中原震动，则我与丞相可夹击两京，两京定则汉室必兴，此乃天大之功业也，某等愿助将军成功！”平大喜，令人回书曰：“我军已动，望公等速速来助。”刘孟二人闻信亦起兵。

    却说魏军荆州大都督徐晃坐镇襄樊，闻知关平、刘封等人来攻，一面急报入洛阳，一面急召众将商议。副将朱盖曰：“今已入冬，秋雨已过，水位已降，襄樊今无昔日洪水之祸，不须舟楫战船；于平地步战，则我军有利。末将敢请为先锋，迎战关平！”晃喜道：“朱将军所言甚是。”遂以朱盖为先锋，领五千人马出城迎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