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仲达流言计退武侯 武侯锦囊谋回仲达
却说孔明引军在雍县打晒小麦，忽唤诸将听令曰：“今夜贼兵必来攻城。吾观雍县东西麦田之内，足可伏兵，谁敢为我一往？”姜维、魏延、赵云、张苞四将出曰：“某愿往。”孔明大喜，乃命姜维、魏延各引二千兵，伏在东南、西北两处；赵云、张苞各引二千兵，伏在西南、东北两处：“只听炮响，四角一齐杀来。”四将受计，引兵去了。孔明自引百余人，各带火炮出城，伏在麦田之内等候。
司马懿引兵径到雍县城下，日已昏黑，乃谓诸将曰：“若白日进兵，城中必有准备，今可乘夜晚攻之。此处城低壕浅，可便打破。”遂屯兵城外。一更时分，郭淮亦引兵到。两下合兵，一声鼓响，把雍县围得铁桶相似。城上万弩齐发，矢石如雨，魏兵不敢前进。忽然魏军中信炮连声，三军大惊，又不知何处兵来。淮令人去麦田搜时，四角上火光冲天，喊声大震，四路汉兵，一齐杀至。城下四门大开，城内兵杀出，里应外合，大杀了一阵，魏兵死者无数。司马懿引败兵奋死突出重围，占住了山头。郭淮亦引败兵奔到山后扎住。孔明入城，令四将于四角下安营。
郭淮告司马懿曰：“今与贼相持许久，无策可退，目下又被杀了一阵，折伤三千余人，若不早图，日后难退矣。”懿曰：“当复如何？”淮曰：“可发文书调北地人马并力剿杀。吾愿引军袭散关，截其归路，使彼粮草不通，三军慌乱：那时乘势击之，敌可灭矣。”懿从之，即发檄文星夜往北地调拨人马，不一日，大将秦朗引北地人马到。懿即令秦朗约会郭淮去袭散关。
却说孔明在雍县相拒日久，不见魏兵出战，乃唤姜维、马岱入城听令曰：“今司马懿守住山险，不与我战。一者料吾麦尽无粮；二者令兵去袭散关，断吾粮道也。汝二人各引一万军先去守住险要，贼兵见有准备，自然退去。”二人引兵去了。忽报荆吴两地军情来报说，关平、陆逊攻魏无果今皆退兵。又有人来报说，秦朗引北地人马五万前来助战，与郭淮一齐去袭散关，司马懿自引兵来攻雍县，汉兵无不惊骇。孔明曰：“休要惊噪！关平、陆逊虽退兵，然其主力尚存，贼必不敢分兵来援，今我等只需破秦朗之援即可。子龙、文长汝二人率军出城安营，待贼至，莫待他息喘，便急攻之，此以逸待劳之法也。”众将领命，各执兵器，列阵而待。
却说北地人马倍道而来，走的人马困乏，方欲下营歇息，被汉军一拥而进，人人奋勇，将锐兵骁，北地兵抵敌不住，望后便退。汉兵奋力追杀，杀得那北地兵尸横遍野，血流成渠。孔明出城，收聚得胜之兵，入城赏劳。正欲挥师东进之时，忽报天子召孔明回成都。
原来，司马懿自雍县兵败之后，恐孔明势大而并长安，于是遣数十人潜入成都散布流言说，孔明有怨上之意，自倚大功，早晚必将篡国称帝。宦官闻知大惊，即入内奏帝，细言前事。帝惊讶曰：“似此如之奈何？宦官曰：“可诏还成都，削其兵权，免生叛逆。”汉帝下诏，宣孔明班师回朝。蒋琬出班奏曰：“丞相自出师以来，累建大功，何故宣回？”帝曰：“朕有机密事，必须与丞相面议。”即遣使赍诏星夜宣孔明回。
使命径到雍县，孔明接入，受诏已毕，仰天叹曰：“主上年幼，必有佞臣在侧。不然吾正欲建功，何故取回？我如不回，是欺主矣。然奉命而退，此番前功尽弃矣！”即传令，教蜀中人马，且退回汉中；张苞率凉州人马退回天水，魏延、王平二人留守陈仓。
张郃得知汉兵退去，乃引兵往见司马懿曰：“今贼兵退去，不知何意？”懿笑曰：“我先于蜀中命人散播流言，说孔明有篡逆之心，此番兵退，必是其主中计怀疑而召回孔明之故。”张郃曰：“原来如此，今有此良机何不追而剿之？”懿曰：“我只管教孔明退兵，然其诡计极多，我等不可轻动。”大将魏平出曰：“贼兵拔营而退，正可乘势追之，都督畏敌如虎，奈天下笑何？”懿坚执不从。
却说孔明令杨仪、马忠入帐，授以密计，令先引一万弓弩手，去陈仓绥阳小道，两下埋伏。若魏兵追到，听吾炮响，急滚下木石，先截其去路，两头一齐射之。二人引兵去了。又唤赵云、马岱引兵断后，城上四面遍插旌旗，城内乱堆柴草，虚放烟火。大兵尽望绥阳道而去。
魏营巡哨军来报司马懿曰：“贼兵大队已退，但不知城中还有多少兵。”懿自往视之，见城上插旗，城中烟起，笑曰：“此乃空城也。”令人探之，果是空城，懿大喜曰：“孔明已退，谁敢追之？”先锋张郃曰：“吾愿往。”懿阻曰：“公性急躁，不可去。”郃曰：“都督出关之时，命吾为先锋；今日正是立功之际，却不用吾，何也？”懿曰：“孔明退兵，险阻处必有埋伏，须十分仔细，方可追之。”郃曰：“吾已知得，不必挂虑。”懿曰：“公自欲去，莫要追悔。”郃曰：“大丈夫舍身报国，虽万死无恨。”懿曰：“公既坚执要去，可引五千兵先行，再教魏平引二万马步兵后行，以防埋伏。吾引三千兵随后策应。”
张郃领命，引兵火速望前追赶。行到三十余里，忽然背后一声喊起，树林内闪出一彪军，为首大将，横刀勒马大叫曰：“贼将引兵那里去！”郃回头视之，乃赵云也。郃大怒，回马交锋。不十合，云诈败而走。郃又追赶三十余里，勒马回顾，全无伏兵，又策马前追。方转过山坡，忽喊声大起，一彪军闪出，为首大将，乃马岱也，横刀勒马大叫曰：“张郃休赶！有吾在此！”郃就拍马交锋。不十合，岱拨马便走。郃随后追之。赶到一密林内，郃心疑，令人四下哨探，并无伏兵，于是放心又赶。不想赵云却抄在前面，郃又与战十余合，云又败走。郃奋怒追来，又被马岱抄在前面，截住去路。郃大怒，拍马交锋，战有十合，汉兵尽弃衣甲什物等件，塞满道路，魏军皆下马争取。二将轮流交战，张郃奋勇追赶。看看天晚，赶到绥阳道口，赵云拨回马，高声大骂曰：“张郃逆贼！吾不与汝相拒，汝只顾赶来，吾今与汝决一死战！”郃十分忿怒，挺枪骤马，直取赵云。云挥枪来迎。战不十合，云又诈败，尽弃衣甲、头盔，匹马引败兵望绥阳道中而走。张郃杀得性起，又见赵云大败而逃，乃骤马赶来。此时天色昏黑，一声炮响，山上火光冲天，大石乱柴滚将下来，阻截去路。郃大惊曰：“我中计矣！”急回马时，背后已被木石塞满了归路，中间只有一段空地，两边皆是峭壁，郃进退无路。忽一声梆子响，两下万弩齐发，将张郃并百余个部将，皆射死于绥阳道中。
随后魏兵追到，见塞了道路，已知张郃中计，众军勒回马急退。忽听得山头上大叫曰：“诸葛丞相在此！”众军仰视，只见孔明立于火光之中，指众军而言曰：“吾今日围猎，欲射一马，误中一獐。汝各人安心而去，上覆仲达，早晚必为吾所擒矣。”魏兵回见司马懿，细告前事。懿悲伤不已，仰天叹曰：“张隽乂身死，吾之过也！”乃收兵回长安。魏帝闻张郃死，挥泪叹息，追谥其曰壮侯，其子张雄嗣位。感其前后征伐有功，封郃四子列侯，赐其小子爵关内侯。
却说孔明留兵退守各要道，主力兵马退到汉中。司马懿恐有埋伏，不敢追赶，亦收兵回长安去了。孔明急回到成都，入见汉帝，奏曰：“老臣出了陈仓，得雍县，破秦朗，欲进取长安，忽承陛下降诏召回，不知有何大事？”汉帝无言可对；良久，乃曰：“朕久不见丞相之面，心甚思慕，故特诏回，一无他事。”孔明曰：“此非陛下本心，必有奸臣谗谮，言臣有异志也。”汉帝闻言，默然无语。孔明曰：“老臣受先帝厚恩，誓以死报。今若内有奸邪，臣安能讨贼乎？”汉帝曰：“朕因过听宦官之言，一时召回丞相。今日茅塞方开，悔之不及矣！”孔明遂唤众宦官究问，方知是城中流言，感悟必是司马懿之计。孔明将妄奏的宦官诛戮，余皆废出宫外。又深责蒋琬、费祎等不能觉察奸邪，规谏天子。二人唯唯服罪。
不几日，陇西、陈仓有人来报说，司马懿、秦朗等率尽关中之兵来攻。孔明闻之立马上朝拜辞汉帝，赶赴汉中。孔明于汉中传书各地曰，今司马懿骤然来攻，其势凶猛，宜据城坚守，不几日司马懿军自会退去。杨仪曰：“今司马懿引大军而来正是决战好时机，何不再出兵讨之？”孔明曰：“我军多年征战，今退兵不久，军心方定，若再命起兵，劳师多动，士气必弱，哀怨之气弥漫军中，我军必败。”仪曰：“我大军不出，如此司马懿又如何肯轻易退兵耶？”孔明曰：“我遣军袭其后，其安肯不退？”众将皆疑，诸葛亮出令曰：“马岱，汝率兵两千出子午谷，袭扰长安，多带旌旗鼓角，务必扩大声势，待听得司马懿退兵之时，退回汉中。”岱曰：“得令！然丞相方言，再行劳师，军气必弱，何故再令我出兵？”孔明曰：“古人云：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今两千兵士出子午谷，愿去者期间以三倍军饷犒之，将士必无怨言。”众人方大悟。孔明又叫住马岱曰：“我军人少不可攻城，当以虚兵疑之，若其叫嚣来攻，汝可开此锦囊，用囊中之计行之。”马岱得令后，出营传示，愿去子午谷者，期间有三倍军饷，名额两千，人满即止！出告示后，军士踊跃，不出两个时辰，名额即满。马岱遂率军克日前往子午谷。
却说马岱兵出子午谷，魏军无备，马岱进逼至长安。马岱安营于长安城南山埠之中，马岱命人于显眼处遍插旌旗。安毕，率两千人马前往长安城下挑战。马岱望城上呼曰：“我丞相率十万大军而来，汝等若识时务，速速开城投降！否则城破人亡！”魏长安留守孙礼答曰：“尚未交兵便出狂言，吾何惧尔等小贼乎！”忽有人向孙礼报曰：“望得城南山中旌旗遍布数十里，想必就是敌军大营。”礼顿感惊疑。这时又听马岱曰：“吾丞相有言，非吾不欲强取，乃惜长安一地生灵之故，三日之内如不回复，我军遍强攻长安，今汝大都督身困陇西，一时不得脱身，尔等思之！”言罢遂带兵回营。孙礼见汉兵退去，当即向司马懿处发书说诸葛亮率大军出子午谷，来取长安。
却说三日过去，马岱再到城下呼曰：“是战是降，决意定否！”孙礼思曰：“大都督自陇西赶回，大军行进不过五六日，今已过三日，再过三四日便回矣，纵诸葛亮亲率数万大军前来，吾何惧之！”于是对马岱曰：“长安城高池深，便是汝引十万兵来，吾亦不惧！要战便战！”马岱笑曰：“虽城高池深，然兵汝不满千，如何拒我？带我回报丞相，取得攻城器械，汝等便为齑粉矣！”言罢马岱率军回营。岱思丞相嘱咐，若城中叫嚣攻城则用锦囊计，于是开示锦囊，笑曰：“丞相妙计，定管那城中守军不敢妄动！”
却说孙礼率全军备战，又征调数千百姓守城，直至黄昏，却也没见得汉军来攻，独自疑虑，命守城将士两班轮换，歇息去了。入夜，城南城东守军发现远处，众多幽幽火光，每相隔数十步就有一火光，城东城南之地，幽中有明，明中有幽，宛若遍野磷火，众磷火缓缓往城墙处靠来。忽城上守军惊觉，大呼曰：“前是何物？”顿时城上守军沸腾，不知来着是人是鬼，顿时纷纷点起火把，欲明真相，奈何火把之光照得不远，无法明之。孙礼应声赶来，曰：“休要惊慌！此必贼军，其火光幽处必藏有众多人马，多加戒备！”忽见众火一齐尽灭，其人亦悄然消失了。次日马岱率兵沿城周巡察，后又回营，当夜又命人点火把近城，火把之后加擂鼓击之，声势浩大，守城之军惊恐不得安宁，马岱见城中喧嚣鼎沸，后又命人回营。如此两日，城中守军不敢妄动，司马懿急忙回赶。张苞、魏延等早先报知孔明说司马懿已退，孔明亦命快马前往告知马岱，待得司马懿回长安时，马岱早已从子午谷退回汉中了。
却说司马懿入城，孙礼前往拜接，细说前事。懿叹曰：“德达中了诸葛亮疑兵之计矣！那马岱所率之兵必不过数千，故此躁动声势，为解其陇西、陈仓之围尔！”礼曰：“为今之计，该当如何？”懿曰：“今孔明已回汉中，且我军劳师，若再前攻陇西等地，贼已备便，其以逸待劳，我则不利，故不宜再轻动矣。”由于连年征伐，此役后两三年间三国罢战。
汉建兴九年、魏青龙元年、吴嘉禾二年（233年）秋九月，孔明于汉中与军民共勤于秋收。入夜，孔明仍于案前谋划北伐之事，忽感倦乏，伏案而睡。忽得一梦，梦中见得子龙立于案旁曰：“丞相，赵云老矣！恢复中原，复兴汉室，我已无法尽力，云死难瞑目啊！丞相！”言罢子龙缓缓而去，孔明欲起身前问，奈何起身不得，只得抬手急问曰：“子龙何往？子龙何往？”无人回应。孔明惊醒大呼：“子龙！”顿时眼含热泪。
翌日，忽报镇南将军赵云长子赵统、次子赵广，着孝服来见丞相。孔明大惊，掷杯于地曰：“子龙休矣！”二子入见，拜哭曰：“某父昨夜三更于梦中逝世！”孔明跌足而哭曰：“子龙身故，国家损一栋梁，吾去一臂也！”众将无不挥涕。孔明令二子入成都面君报丧。汉帝闻云死，放声大哭曰“朕昔年幼，非子龙则死于乱军之中矣！”即下诏追赠大将军，谥封顺平侯，敕葬于成都锦屏山之东，立位于昭烈庙，四时享祭。
司马懿引兵径到雍县城下，日已昏黑，乃谓诸将曰：“若白日进兵，城中必有准备，今可乘夜晚攻之。此处城低壕浅，可便打破。”遂屯兵城外。一更时分，郭淮亦引兵到。两下合兵，一声鼓响，把雍县围得铁桶相似。城上万弩齐发，矢石如雨，魏兵不敢前进。忽然魏军中信炮连声，三军大惊，又不知何处兵来。淮令人去麦田搜时，四角上火光冲天，喊声大震，四路汉兵，一齐杀至。城下四门大开，城内兵杀出，里应外合，大杀了一阵，魏兵死者无数。司马懿引败兵奋死突出重围，占住了山头。郭淮亦引败兵奔到山后扎住。孔明入城，令四将于四角下安营。
郭淮告司马懿曰：“今与贼相持许久，无策可退，目下又被杀了一阵，折伤三千余人，若不早图，日后难退矣。”懿曰：“当复如何？”淮曰：“可发文书调北地人马并力剿杀。吾愿引军袭散关，截其归路，使彼粮草不通，三军慌乱：那时乘势击之，敌可灭矣。”懿从之，即发檄文星夜往北地调拨人马，不一日，大将秦朗引北地人马到。懿即令秦朗约会郭淮去袭散关。
却说孔明在雍县相拒日久，不见魏兵出战，乃唤姜维、马岱入城听令曰：“今司马懿守住山险，不与我战。一者料吾麦尽无粮；二者令兵去袭散关，断吾粮道也。汝二人各引一万军先去守住险要，贼兵见有准备，自然退去。”二人引兵去了。忽报荆吴两地军情来报说，关平、陆逊攻魏无果今皆退兵。又有人来报说，秦朗引北地人马五万前来助战，与郭淮一齐去袭散关，司马懿自引兵来攻雍县，汉兵无不惊骇。孔明曰：“休要惊噪！关平、陆逊虽退兵，然其主力尚存，贼必不敢分兵来援，今我等只需破秦朗之援即可。子龙、文长汝二人率军出城安营，待贼至，莫待他息喘，便急攻之，此以逸待劳之法也。”众将领命，各执兵器，列阵而待。
却说北地人马倍道而来，走的人马困乏，方欲下营歇息，被汉军一拥而进，人人奋勇，将锐兵骁，北地兵抵敌不住，望后便退。汉兵奋力追杀，杀得那北地兵尸横遍野，血流成渠。孔明出城，收聚得胜之兵，入城赏劳。正欲挥师东进之时，忽报天子召孔明回成都。
原来，司马懿自雍县兵败之后，恐孔明势大而并长安，于是遣数十人潜入成都散布流言说，孔明有怨上之意，自倚大功，早晚必将篡国称帝。宦官闻知大惊，即入内奏帝，细言前事。帝惊讶曰：“似此如之奈何？宦官曰：“可诏还成都，削其兵权，免生叛逆。”汉帝下诏，宣孔明班师回朝。蒋琬出班奏曰：“丞相自出师以来，累建大功，何故宣回？”帝曰：“朕有机密事，必须与丞相面议。”即遣使赍诏星夜宣孔明回。
使命径到雍县，孔明接入，受诏已毕，仰天叹曰：“主上年幼，必有佞臣在侧。不然吾正欲建功，何故取回？我如不回，是欺主矣。然奉命而退，此番前功尽弃矣！”即传令，教蜀中人马，且退回汉中；张苞率凉州人马退回天水，魏延、王平二人留守陈仓。
张郃得知汉兵退去，乃引兵往见司马懿曰：“今贼兵退去，不知何意？”懿笑曰：“我先于蜀中命人散播流言，说孔明有篡逆之心，此番兵退，必是其主中计怀疑而召回孔明之故。”张郃曰：“原来如此，今有此良机何不追而剿之？”懿曰：“我只管教孔明退兵，然其诡计极多，我等不可轻动。”大将魏平出曰：“贼兵拔营而退，正可乘势追之，都督畏敌如虎，奈天下笑何？”懿坚执不从。
却说孔明令杨仪、马忠入帐，授以密计，令先引一万弓弩手，去陈仓绥阳小道，两下埋伏。若魏兵追到，听吾炮响，急滚下木石，先截其去路，两头一齐射之。二人引兵去了。又唤赵云、马岱引兵断后，城上四面遍插旌旗，城内乱堆柴草，虚放烟火。大兵尽望绥阳道而去。
魏营巡哨军来报司马懿曰：“贼兵大队已退，但不知城中还有多少兵。”懿自往视之，见城上插旗，城中烟起，笑曰：“此乃空城也。”令人探之，果是空城，懿大喜曰：“孔明已退，谁敢追之？”先锋张郃曰：“吾愿往。”懿阻曰：“公性急躁，不可去。”郃曰：“都督出关之时，命吾为先锋；今日正是立功之际，却不用吾，何也？”懿曰：“孔明退兵，险阻处必有埋伏，须十分仔细，方可追之。”郃曰：“吾已知得，不必挂虑。”懿曰：“公自欲去，莫要追悔。”郃曰：“大丈夫舍身报国，虽万死无恨。”懿曰：“公既坚执要去，可引五千兵先行，再教魏平引二万马步兵后行，以防埋伏。吾引三千兵随后策应。”
张郃领命，引兵火速望前追赶。行到三十余里，忽然背后一声喊起，树林内闪出一彪军，为首大将，横刀勒马大叫曰：“贼将引兵那里去！”郃回头视之，乃赵云也。郃大怒，回马交锋。不十合，云诈败而走。郃又追赶三十余里，勒马回顾，全无伏兵，又策马前追。方转过山坡，忽喊声大起，一彪军闪出，为首大将，乃马岱也，横刀勒马大叫曰：“张郃休赶！有吾在此！”郃就拍马交锋。不十合，岱拨马便走。郃随后追之。赶到一密林内，郃心疑，令人四下哨探，并无伏兵，于是放心又赶。不想赵云却抄在前面，郃又与战十余合，云又败走。郃奋怒追来，又被马岱抄在前面，截住去路。郃大怒，拍马交锋，战有十合，汉兵尽弃衣甲什物等件，塞满道路，魏军皆下马争取。二将轮流交战，张郃奋勇追赶。看看天晚，赶到绥阳道口，赵云拨回马，高声大骂曰：“张郃逆贼！吾不与汝相拒，汝只顾赶来，吾今与汝决一死战！”郃十分忿怒，挺枪骤马，直取赵云。云挥枪来迎。战不十合，云又诈败，尽弃衣甲、头盔，匹马引败兵望绥阳道中而走。张郃杀得性起，又见赵云大败而逃，乃骤马赶来。此时天色昏黑，一声炮响，山上火光冲天，大石乱柴滚将下来，阻截去路。郃大惊曰：“我中计矣！”急回马时，背后已被木石塞满了归路，中间只有一段空地，两边皆是峭壁，郃进退无路。忽一声梆子响，两下万弩齐发，将张郃并百余个部将，皆射死于绥阳道中。
随后魏兵追到，见塞了道路，已知张郃中计，众军勒回马急退。忽听得山头上大叫曰：“诸葛丞相在此！”众军仰视，只见孔明立于火光之中，指众军而言曰：“吾今日围猎，欲射一马，误中一獐。汝各人安心而去，上覆仲达，早晚必为吾所擒矣。”魏兵回见司马懿，细告前事。懿悲伤不已，仰天叹曰：“张隽乂身死，吾之过也！”乃收兵回长安。魏帝闻张郃死，挥泪叹息，追谥其曰壮侯，其子张雄嗣位。感其前后征伐有功，封郃四子列侯，赐其小子爵关内侯。
却说孔明留兵退守各要道，主力兵马退到汉中。司马懿恐有埋伏，不敢追赶，亦收兵回长安去了。孔明急回到成都，入见汉帝，奏曰：“老臣出了陈仓，得雍县，破秦朗，欲进取长安，忽承陛下降诏召回，不知有何大事？”汉帝无言可对；良久，乃曰：“朕久不见丞相之面，心甚思慕，故特诏回，一无他事。”孔明曰：“此非陛下本心，必有奸臣谗谮，言臣有异志也。”汉帝闻言，默然无语。孔明曰：“老臣受先帝厚恩，誓以死报。今若内有奸邪，臣安能讨贼乎？”汉帝曰：“朕因过听宦官之言，一时召回丞相。今日茅塞方开，悔之不及矣！”孔明遂唤众宦官究问，方知是城中流言，感悟必是司马懿之计。孔明将妄奏的宦官诛戮，余皆废出宫外。又深责蒋琬、费祎等不能觉察奸邪，规谏天子。二人唯唯服罪。
不几日，陇西、陈仓有人来报说，司马懿、秦朗等率尽关中之兵来攻。孔明闻之立马上朝拜辞汉帝，赶赴汉中。孔明于汉中传书各地曰，今司马懿骤然来攻，其势凶猛，宜据城坚守，不几日司马懿军自会退去。杨仪曰：“今司马懿引大军而来正是决战好时机，何不再出兵讨之？”孔明曰：“我军多年征战，今退兵不久，军心方定，若再命起兵，劳师多动，士气必弱，哀怨之气弥漫军中，我军必败。”仪曰：“我大军不出，如此司马懿又如何肯轻易退兵耶？”孔明曰：“我遣军袭其后，其安肯不退？”众将皆疑，诸葛亮出令曰：“马岱，汝率兵两千出子午谷，袭扰长安，多带旌旗鼓角，务必扩大声势，待听得司马懿退兵之时，退回汉中。”岱曰：“得令！然丞相方言，再行劳师，军气必弱，何故再令我出兵？”孔明曰：“古人云：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今两千兵士出子午谷，愿去者期间以三倍军饷犒之，将士必无怨言。”众人方大悟。孔明又叫住马岱曰：“我军人少不可攻城，当以虚兵疑之，若其叫嚣来攻，汝可开此锦囊，用囊中之计行之。”马岱得令后，出营传示，愿去子午谷者，期间有三倍军饷，名额两千，人满即止！出告示后，军士踊跃，不出两个时辰，名额即满。马岱遂率军克日前往子午谷。
却说马岱兵出子午谷，魏军无备，马岱进逼至长安。马岱安营于长安城南山埠之中，马岱命人于显眼处遍插旌旗。安毕，率两千人马前往长安城下挑战。马岱望城上呼曰：“我丞相率十万大军而来，汝等若识时务，速速开城投降！否则城破人亡！”魏长安留守孙礼答曰：“尚未交兵便出狂言，吾何惧尔等小贼乎！”忽有人向孙礼报曰：“望得城南山中旌旗遍布数十里，想必就是敌军大营。”礼顿感惊疑。这时又听马岱曰：“吾丞相有言，非吾不欲强取，乃惜长安一地生灵之故，三日之内如不回复，我军遍强攻长安，今汝大都督身困陇西，一时不得脱身，尔等思之！”言罢遂带兵回营。孙礼见汉兵退去，当即向司马懿处发书说诸葛亮率大军出子午谷，来取长安。
却说三日过去，马岱再到城下呼曰：“是战是降，决意定否！”孙礼思曰：“大都督自陇西赶回，大军行进不过五六日，今已过三日，再过三四日便回矣，纵诸葛亮亲率数万大军前来，吾何惧之！”于是对马岱曰：“长安城高池深，便是汝引十万兵来，吾亦不惧！要战便战！”马岱笑曰：“虽城高池深，然兵汝不满千，如何拒我？带我回报丞相，取得攻城器械，汝等便为齑粉矣！”言罢马岱率军回营。岱思丞相嘱咐，若城中叫嚣攻城则用锦囊计，于是开示锦囊，笑曰：“丞相妙计，定管那城中守军不敢妄动！”
却说孙礼率全军备战，又征调数千百姓守城，直至黄昏，却也没见得汉军来攻，独自疑虑，命守城将士两班轮换，歇息去了。入夜，城南城东守军发现远处，众多幽幽火光，每相隔数十步就有一火光，城东城南之地，幽中有明，明中有幽，宛若遍野磷火，众磷火缓缓往城墙处靠来。忽城上守军惊觉，大呼曰：“前是何物？”顿时城上守军沸腾，不知来着是人是鬼，顿时纷纷点起火把，欲明真相，奈何火把之光照得不远，无法明之。孙礼应声赶来，曰：“休要惊慌！此必贼军，其火光幽处必藏有众多人马，多加戒备！”忽见众火一齐尽灭，其人亦悄然消失了。次日马岱率兵沿城周巡察，后又回营，当夜又命人点火把近城，火把之后加擂鼓击之，声势浩大，守城之军惊恐不得安宁，马岱见城中喧嚣鼎沸，后又命人回营。如此两日，城中守军不敢妄动，司马懿急忙回赶。张苞、魏延等早先报知孔明说司马懿已退，孔明亦命快马前往告知马岱，待得司马懿回长安时，马岱早已从子午谷退回汉中了。
却说司马懿入城，孙礼前往拜接，细说前事。懿叹曰：“德达中了诸葛亮疑兵之计矣！那马岱所率之兵必不过数千，故此躁动声势，为解其陇西、陈仓之围尔！”礼曰：“为今之计，该当如何？”懿曰：“今孔明已回汉中，且我军劳师，若再前攻陇西等地，贼已备便，其以逸待劳，我则不利，故不宜再轻动矣。”由于连年征伐，此役后两三年间三国罢战。
汉建兴九年、魏青龙元年、吴嘉禾二年（233年）秋九月，孔明于汉中与军民共勤于秋收。入夜，孔明仍于案前谋划北伐之事，忽感倦乏，伏案而睡。忽得一梦，梦中见得子龙立于案旁曰：“丞相，赵云老矣！恢复中原，复兴汉室，我已无法尽力，云死难瞑目啊！丞相！”言罢子龙缓缓而去，孔明欲起身前问，奈何起身不得，只得抬手急问曰：“子龙何往？子龙何往？”无人回应。孔明惊醒大呼：“子龙！”顿时眼含热泪。
翌日，忽报镇南将军赵云长子赵统、次子赵广，着孝服来见丞相。孔明大惊，掷杯于地曰：“子龙休矣！”二子入见，拜哭曰：“某父昨夜三更于梦中逝世！”孔明跌足而哭曰：“子龙身故，国家损一栋梁，吾去一臂也！”众将无不挥涕。孔明令二子入成都面君报丧。汉帝闻云死，放声大哭曰“朕昔年幼，非子龙则死于乱军之中矣！”即下诏追赠大将军，谥封顺平侯，敕葬于成都锦屏山之东，立位于昭烈庙，四时享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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