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上广堂传闻
“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扶桑今日教习白兰的课业只有这样一句。
玉手执笔，笔耕不辍。白兰已将这一句写了百遍，而扶桑却还是不满意。
白兰也不闹情绪，听话而恬静。扶桑在屋子里倒是闲不住：泡几壶茶，画几幅画，打扫几遍书架，玩了几根香。
“吾以观复......吾以观复......”白兰轻声叨念，写了上百遍，终于在这一句上咂摸出点意趣。
“呵......真是不易，我刚才还在琢磨，大公主你到底是慢性子，还是慢脑子。”扶桑拂散了香炉上的烟，眼皮也没抬一下。
白兰听此言自觉好笑，没与扶桑计较。放下笔，转了转手腕，扭头看到扶桑正在摆弄香炉，炉中香气幽幽，似雨后花香。
她提裙绕到桌前闻了闻，这香气随呼吸深浅忽浓忽淡，再凑近些闻，气味像是躲着人。
抬眼看看扶桑，他正托着下颌，眼睛半眯着，冰冷的面具下不知他是否勾着嘴角。再望一望对面窗外的树，白兰了然：
“执教您这样有意思吗？”
扶桑打开香炉盖，又往炉里扔了几块香料，搓搓手指，捻出一簇火苗送入炉中。盖好盖子，深深吸了一口香道：“白兰树上白兰香。昨日雨后看到满地白兰花瓣，觉得可惜，不如制成香......给你闻闻。”
“您这种作派，活像是伤春悲秋的女子。唉，果然是与无疾执教相处得久了。”白兰边说着边拿出丝帕，在香盒里挑拣了几块香料包了起来。
“无疾？若论悲喜，没什么事能入得了他的心，你且看以后。”
扶桑说着已在纸上写下“观复”二字。
白兰眼珠一转，往前凑近了，小心问：“执教可有隐学宫地图？”
......
一阵静默，扶桑没有出声。
白兰心下有些慌，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冒进了。虽然扶桑执教平易近人，可这隐学宫规矩甚多，她冒然要地图是不是触碰了什么禁忌？
为了以后好相处，白兰连忙迂回道：“我就是有些不记路，想着有地图就不会再走错路，碰到什么不该......”
话没说完，白兰面前突然凭空出现了一个小卷轴。
从扶桑书房出来，白兰摆弄着卷轴，感叹自己是不是人缘太好，更或者是皮相太好，执教这么痛快就将隐学宫的地图给了她。太过顺手，白兰将地图反过来调过去仔细瞧着，怀疑扶桑是不是给了张假地图？
半路又碰到了青萍，小丫头满脸闷闷不乐的样子，仔细问过才晓得，这丫头想家了。白兰慨叹，离阳侯在朝堂之上不怒自威，但对自己的女儿却是慈父一般。
对比之下，自己的父皇不论何时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就连面对面吃饭，对着满桌的杯盘碗碟，他都能“指点江山”一番，让白兰根本无从下嘴。
青萍哪里顾得上旁边思绪翻远的大公主，她心里着急的是父亲接到信后为何一直没有回音？她也不想总当个小尾巴。
白兰哄走了青萍，揉着手腕推开房门，却看到地上躺着一封信，那红黑相间的启信章是北玄独有的。
白兰蹲在地上捡起信，翻过来一瞧，信封正面娟秀小字写着：送离阳府离阳侯亲启。
“这信来的古怪啊，难不成隐学宫的信官也不认路？”既看到则拆之，白兰启了信封掏出信，越看越瞪大了眼。
烧了信，白兰苦笑，自己终究躲不过那些不怀好意的关心。
算了算日子，离月中十五也没剩几日，还是先把寂林那边的路线探好，既然动手张扬了，就撑起脸皮做到底吧。
奄奄黄昏后，寂寂人定初。
白兰偏等到亥时，上广堂众人安歇才从房中走出来，左右看看，没有了青萍那个小尾巴，无所旁骛，她直奔扶桑的寝殿而去。
过了旸谷桥在河对岸就是扶桑的寝殿，地势颇高。踏上石阶又走了一段曲径通幽的小土路方才到殿外。过了一进院子，白兰轻车熟路赶到了二进院子，看书房尚有光亮。白兰放轻了脚步走到房门口，门没关，她提裙刚迈进一只脚，就看见书案旁有一团黑烟顺着窗子跑了出去。
扶桑倒是不慌不忙，扫了扫席垫慢条斯理道：“公主漏夜而来，不大妥当吧？”
“执教若此时觉得不妥当，你大可把我赶出去，动静大点，方不失您的威严。”一边说着，白兰又将门外另一只脚收进来，抱臂靠着门框，一副大方又死皮赖脸的模样。
扶桑被她逗笑了，不过，既然已将房门大敞四开了，断没有真的那么假正经再赶人出去的道理。
“我以前很是希望有些有志少年能光顾我这门课业，但等了百年都没能如愿。如今收了你这么个女学子，只你一人，我就知道这麻烦是少不了的。”扶桑口气平常，顺手提壶多倒了一杯茶。
“执教您这话说得甚是正直，我见过许多无奈之人，今次见您如此，才知道您才是最无奈之人。”
扶桑将茶杯推到白兰面前：“你这腔调，十足的幸灾乐祸。喝了这最后一杯茶，赶紧说你的事吧。”
白兰笑嘻嘻地端起茶杯，闻茶香品香茗，拖沓了一会儿才道：“我近日得了一封信，是青萍写予他父亲的，说的却都是我在隐学宫的所作所为。里面的只言片语还影射到执教您。唉，很是烦恼，索性想求求您，这里可还有空房？容我暂避。”
白兰晶莹明亮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扶桑。
扶桑拿起的茶杯又放下，双手交叠，他也同样探究着白兰。觉得好笑的是，既然被影射到了，她还偏跑过来，表面委委屈屈，实则无所顾忌。她这张嘴，应是北玄至宝了吧。
扶桑起身，扯着白兰袖角，将她拎至门外，走到院子正中，指着正殿后面半山腰处露出的一个屋檐道：“那处，是个简陋小屋，我这比不得你的公主闺阁，你若想住，只能委屈了。”
白兰踮起脚望着，嘴角上扬不住道谢：“十分感激执教收留，何来简陋？我看好得很，背山临水，远眺峰峦，真是......”
“真是啰嗦。”扶桑生硬杠了一句转身进屋关了门。
门里的人望着窗外花开正浓的白兰树。
门外的人望着半山坡的小屋子笑得眉眼明媚。
“你们看真切了？他们两个在屋顶喝酒？”学殿之中学子们围坐一堆，各个兴致高涨，因此番围论的是上广堂总执教与北玄大公主。
一个圆润肥耳的学子擦着一脑门子汗瞪圆了眼道：“真切得很呢！一弯下弦月当空，执教寝殿房顶一对执杯凝望人儿，风都绕着刮。”
“为何？”众人疑。
“哎呦！”胖学子抖着袖子挡住半边脸，吊着假嗓道：“羞得慌，羞得慌啊。那北玄公主风情美人，扶桑执教......虽然看不到脸，但只看身形，那也是颀长俊伟......”放下胳膊，胖学子又擦着汗。
一众人被这等言语撩了个面红耳赤，却又不肯罢休，纷纷大胆想象勾勒画面。只有躲在大殿柱子旁的青萍咬着嘴唇不敢出声。
此时，有一个学子扯了扯旁边人的衣襟往柱子处使眼色，道：“北玄之人到底有放肆咱们不知道，眼前倒有个现成的......”
青萍咬紧了牙关。
殿外石阶上走上来两个人，女的风情，男的身形颀俊。
“你说你是不是个真麻烦？”
“您烦您的，我不打扰。只是听他们说得有趣，没听够。这个时候咱们进去岂不是打扰了？”
二人正说笑着，忽看见殿内跑出一个娇小身影，后面跟着一众诡笑学子。
扶桑长腿迈上前，一挥袖用仙力挡住了众人。
正殿内没人敢轻易出声。
扶桑坐于大殿正中，仔细打量着自己学堂的每一位学子，他不急于训话。
学子们被总执教这么一打量，各个都提着胆，没人敢往正中多看一眼。
看得差不多了，扶桑收了目光，徐徐道：“最近隐学宫化形妖频现，这倒也不是什么奇观，每年都有。不过，我看上广堂倒是有学子要成精，这个不多见。一张嘴，说尽古今。上古洪荒时，有神写书，书中之人化为现实之传，称为书精。如此，你们之中有人怕是要化成嘴精。”
白兰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道：若是有嘴精，执教您是嘴精之祖。
看到已经耷拉了脑袋的众人，扶桑甚是欣慰，他两眼一转，突然点到了青萍的名字：“青萍，你家公主已挪动了住处，上广堂女学子不多，你就帮着收拾收拾。”
被点到名字的青萍颤颤巍巍走上前一小步施礼答应下来。
白兰长吐一口气：得了，这算是把我放荡不羁的名声给踩实了。
青萍帮白兰收拾了东西又一路送到扶桑的旸谷殿偏殿之处——半山坡的小木头房子。青萍惊讶道：“还以为扶桑执教真对公主另眼相待，怎么是这样呀？”
白兰伸手取下青萍身上的小包袱打开柜门将包袱扔了进去，转身拽着床边帐帘绞玩起来：
“我是来避难的，人家肯收留我已是感激，哪里还能挑三拣四，对不对？小丫头？”
青萍急忙双手摇晃着：“不对不对，公主你要避什么难？”
白兰玩心大起伸手勾起青萍的下巴捏着：“我被人窥探，这也罢了，鬼知道会不会传信到什么地方去，暗算我一回？”
青萍就是再笨也应该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她实在想不通。
从旸谷殿出来，青萍步履沉重，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团黑气跟随。
站在平旦峰上的扶桑与身边的无疾道：“北玄之人看似外向，内里实则曲折。”
无疾捋着发丝道：“仙人也是人，哪里都是一样的。你总说且看下回，我倒是担心你内里曲折，又算计谁呢。哈哈哈......”
青萍一路越想越觉得此事瞒不得，父亲不回信肯定是还在等着她传递更多的信息，不如趁这次一并提了。回到住处，青萍研磨执笔急书。
屋外一直在尾随她的那团黑气顷刻间化形出一只健壮黑虎，虎背上有暗金花纹。它两只透亮的眼紧盯着房门。
好半晌，青萍写完了信，工整折好盖了北玄的启信章捏在手里急忙往屋外走。
人都说夜黑风高之时不可轻易外出，但这朗朗晴空万里的白日里，竟也能碰上恶煞。青萍碰到的这只“恶煞”张开虎口“嗷呜”的一声，将青萍摁倒在地，抽抽着虎鼻子露出了尖牙。
青萍这个小丫头关键时刻倔脾气也是有些的，抓着信慌乱从地上爬起来，边喊着边退回屋子，想要跳窗。这黑虎像是吓唬她玩一般，前前后后的欲擒故纵，但凡青萍挪动一下它就龇牙靠前。
一人一虎较量一阵子，黑虎先不耐烦了，竟粗着声音说起人语：“小丫头，这信，你别想再送出了，你敢送我就敢咬死你。你一个五百多岁的臭丫头就省省力气吧。”
这下青萍彻底崩溃了，捂紧了嘴巴翻着白眼昏厥在地上。
黑虎信步走出屋子，一甩尾巴用妖力关了房门，向着对面峰峦仰头道：“大材小用，我如此威武却用来吓唬一个女儿家。”
玉手执笔，笔耕不辍。白兰已将这一句写了百遍，而扶桑却还是不满意。
白兰也不闹情绪，听话而恬静。扶桑在屋子里倒是闲不住：泡几壶茶，画几幅画，打扫几遍书架，玩了几根香。
“吾以观复......吾以观复......”白兰轻声叨念，写了上百遍，终于在这一句上咂摸出点意趣。
“呵......真是不易，我刚才还在琢磨，大公主你到底是慢性子，还是慢脑子。”扶桑拂散了香炉上的烟，眼皮也没抬一下。
白兰听此言自觉好笑，没与扶桑计较。放下笔，转了转手腕，扭头看到扶桑正在摆弄香炉，炉中香气幽幽，似雨后花香。
她提裙绕到桌前闻了闻，这香气随呼吸深浅忽浓忽淡，再凑近些闻，气味像是躲着人。
抬眼看看扶桑，他正托着下颌，眼睛半眯着，冰冷的面具下不知他是否勾着嘴角。再望一望对面窗外的树，白兰了然：
“执教您这样有意思吗？”
扶桑打开香炉盖，又往炉里扔了几块香料，搓搓手指，捻出一簇火苗送入炉中。盖好盖子，深深吸了一口香道：“白兰树上白兰香。昨日雨后看到满地白兰花瓣，觉得可惜，不如制成香......给你闻闻。”
“您这种作派，活像是伤春悲秋的女子。唉，果然是与无疾执教相处得久了。”白兰边说着边拿出丝帕，在香盒里挑拣了几块香料包了起来。
“无疾？若论悲喜，没什么事能入得了他的心，你且看以后。”
扶桑说着已在纸上写下“观复”二字。
白兰眼珠一转，往前凑近了，小心问：“执教可有隐学宫地图？”
......
一阵静默，扶桑没有出声。
白兰心下有些慌，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冒进了。虽然扶桑执教平易近人，可这隐学宫规矩甚多，她冒然要地图是不是触碰了什么禁忌？
为了以后好相处，白兰连忙迂回道：“我就是有些不记路，想着有地图就不会再走错路，碰到什么不该......”
话没说完，白兰面前突然凭空出现了一个小卷轴。
从扶桑书房出来，白兰摆弄着卷轴，感叹自己是不是人缘太好，更或者是皮相太好，执教这么痛快就将隐学宫的地图给了她。太过顺手，白兰将地图反过来调过去仔细瞧着，怀疑扶桑是不是给了张假地图？
半路又碰到了青萍，小丫头满脸闷闷不乐的样子，仔细问过才晓得，这丫头想家了。白兰慨叹，离阳侯在朝堂之上不怒自威，但对自己的女儿却是慈父一般。
对比之下，自己的父皇不论何时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就连面对面吃饭，对着满桌的杯盘碗碟，他都能“指点江山”一番，让白兰根本无从下嘴。
青萍哪里顾得上旁边思绪翻远的大公主，她心里着急的是父亲接到信后为何一直没有回音？她也不想总当个小尾巴。
白兰哄走了青萍，揉着手腕推开房门，却看到地上躺着一封信，那红黑相间的启信章是北玄独有的。
白兰蹲在地上捡起信，翻过来一瞧，信封正面娟秀小字写着：送离阳府离阳侯亲启。
“这信来的古怪啊，难不成隐学宫的信官也不认路？”既看到则拆之，白兰启了信封掏出信，越看越瞪大了眼。
烧了信，白兰苦笑，自己终究躲不过那些不怀好意的关心。
算了算日子，离月中十五也没剩几日，还是先把寂林那边的路线探好，既然动手张扬了，就撑起脸皮做到底吧。
奄奄黄昏后，寂寂人定初。
白兰偏等到亥时，上广堂众人安歇才从房中走出来，左右看看，没有了青萍那个小尾巴，无所旁骛，她直奔扶桑的寝殿而去。
过了旸谷桥在河对岸就是扶桑的寝殿，地势颇高。踏上石阶又走了一段曲径通幽的小土路方才到殿外。过了一进院子，白兰轻车熟路赶到了二进院子，看书房尚有光亮。白兰放轻了脚步走到房门口，门没关，她提裙刚迈进一只脚，就看见书案旁有一团黑烟顺着窗子跑了出去。
扶桑倒是不慌不忙，扫了扫席垫慢条斯理道：“公主漏夜而来，不大妥当吧？”
“执教若此时觉得不妥当，你大可把我赶出去，动静大点，方不失您的威严。”一边说着，白兰又将门外另一只脚收进来，抱臂靠着门框，一副大方又死皮赖脸的模样。
扶桑被她逗笑了，不过，既然已将房门大敞四开了，断没有真的那么假正经再赶人出去的道理。
“我以前很是希望有些有志少年能光顾我这门课业，但等了百年都没能如愿。如今收了你这么个女学子，只你一人，我就知道这麻烦是少不了的。”扶桑口气平常，顺手提壶多倒了一杯茶。
“执教您这话说得甚是正直，我见过许多无奈之人，今次见您如此，才知道您才是最无奈之人。”
扶桑将茶杯推到白兰面前：“你这腔调，十足的幸灾乐祸。喝了这最后一杯茶，赶紧说你的事吧。”
白兰笑嘻嘻地端起茶杯，闻茶香品香茗，拖沓了一会儿才道：“我近日得了一封信，是青萍写予他父亲的，说的却都是我在隐学宫的所作所为。里面的只言片语还影射到执教您。唉，很是烦恼，索性想求求您，这里可还有空房？容我暂避。”
白兰晶莹明亮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扶桑。
扶桑拿起的茶杯又放下，双手交叠，他也同样探究着白兰。觉得好笑的是，既然被影射到了，她还偏跑过来，表面委委屈屈，实则无所顾忌。她这张嘴，应是北玄至宝了吧。
扶桑起身，扯着白兰袖角，将她拎至门外，走到院子正中，指着正殿后面半山腰处露出的一个屋檐道：“那处，是个简陋小屋，我这比不得你的公主闺阁，你若想住，只能委屈了。”
白兰踮起脚望着，嘴角上扬不住道谢：“十分感激执教收留，何来简陋？我看好得很，背山临水，远眺峰峦，真是......”
“真是啰嗦。”扶桑生硬杠了一句转身进屋关了门。
门里的人望着窗外花开正浓的白兰树。
门外的人望着半山坡的小屋子笑得眉眼明媚。
“你们看真切了？他们两个在屋顶喝酒？”学殿之中学子们围坐一堆，各个兴致高涨，因此番围论的是上广堂总执教与北玄大公主。
一个圆润肥耳的学子擦着一脑门子汗瞪圆了眼道：“真切得很呢！一弯下弦月当空，执教寝殿房顶一对执杯凝望人儿，风都绕着刮。”
“为何？”众人疑。
“哎呦！”胖学子抖着袖子挡住半边脸，吊着假嗓道：“羞得慌，羞得慌啊。那北玄公主风情美人，扶桑执教......虽然看不到脸，但只看身形，那也是颀长俊伟......”放下胳膊，胖学子又擦着汗。
一众人被这等言语撩了个面红耳赤，却又不肯罢休，纷纷大胆想象勾勒画面。只有躲在大殿柱子旁的青萍咬着嘴唇不敢出声。
此时，有一个学子扯了扯旁边人的衣襟往柱子处使眼色，道：“北玄之人到底有放肆咱们不知道，眼前倒有个现成的......”
青萍咬紧了牙关。
殿外石阶上走上来两个人，女的风情，男的身形颀俊。
“你说你是不是个真麻烦？”
“您烦您的，我不打扰。只是听他们说得有趣，没听够。这个时候咱们进去岂不是打扰了？”
二人正说笑着，忽看见殿内跑出一个娇小身影，后面跟着一众诡笑学子。
扶桑长腿迈上前，一挥袖用仙力挡住了众人。
正殿内没人敢轻易出声。
扶桑坐于大殿正中，仔细打量着自己学堂的每一位学子，他不急于训话。
学子们被总执教这么一打量，各个都提着胆，没人敢往正中多看一眼。
看得差不多了，扶桑收了目光，徐徐道：“最近隐学宫化形妖频现，这倒也不是什么奇观，每年都有。不过，我看上广堂倒是有学子要成精，这个不多见。一张嘴，说尽古今。上古洪荒时，有神写书，书中之人化为现实之传，称为书精。如此，你们之中有人怕是要化成嘴精。”
白兰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道：若是有嘴精，执教您是嘴精之祖。
看到已经耷拉了脑袋的众人，扶桑甚是欣慰，他两眼一转，突然点到了青萍的名字：“青萍，你家公主已挪动了住处，上广堂女学子不多，你就帮着收拾收拾。”
被点到名字的青萍颤颤巍巍走上前一小步施礼答应下来。
白兰长吐一口气：得了，这算是把我放荡不羁的名声给踩实了。
青萍帮白兰收拾了东西又一路送到扶桑的旸谷殿偏殿之处——半山坡的小木头房子。青萍惊讶道：“还以为扶桑执教真对公主另眼相待，怎么是这样呀？”
白兰伸手取下青萍身上的小包袱打开柜门将包袱扔了进去，转身拽着床边帐帘绞玩起来：
“我是来避难的，人家肯收留我已是感激，哪里还能挑三拣四，对不对？小丫头？”
青萍急忙双手摇晃着：“不对不对，公主你要避什么难？”
白兰玩心大起伸手勾起青萍的下巴捏着：“我被人窥探，这也罢了，鬼知道会不会传信到什么地方去，暗算我一回？”
青萍就是再笨也应该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她实在想不通。
从旸谷殿出来，青萍步履沉重，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团黑气跟随。
站在平旦峰上的扶桑与身边的无疾道：“北玄之人看似外向，内里实则曲折。”
无疾捋着发丝道：“仙人也是人，哪里都是一样的。你总说且看下回，我倒是担心你内里曲折，又算计谁呢。哈哈哈......”
青萍一路越想越觉得此事瞒不得，父亲不回信肯定是还在等着她传递更多的信息，不如趁这次一并提了。回到住处，青萍研磨执笔急书。
屋外一直在尾随她的那团黑气顷刻间化形出一只健壮黑虎，虎背上有暗金花纹。它两只透亮的眼紧盯着房门。
好半晌，青萍写完了信，工整折好盖了北玄的启信章捏在手里急忙往屋外走。
人都说夜黑风高之时不可轻易外出，但这朗朗晴空万里的白日里，竟也能碰上恶煞。青萍碰到的这只“恶煞”张开虎口“嗷呜”的一声，将青萍摁倒在地，抽抽着虎鼻子露出了尖牙。
青萍这个小丫头关键时刻倔脾气也是有些的，抓着信慌乱从地上爬起来，边喊着边退回屋子，想要跳窗。这黑虎像是吓唬她玩一般，前前后后的欲擒故纵，但凡青萍挪动一下它就龇牙靠前。
一人一虎较量一阵子，黑虎先不耐烦了，竟粗着声音说起人语：“小丫头，这信，你别想再送出了，你敢送我就敢咬死你。你一个五百多岁的臭丫头就省省力气吧。”
这下青萍彻底崩溃了，捂紧了嘴巴翻着白眼昏厥在地上。
黑虎信步走出屋子，一甩尾巴用妖力关了房门，向着对面峰峦仰头道：“大材小用，我如此威武却用来吓唬一个女儿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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