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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离(中)

    “这丫头是怎么回事?”白兰边揉着太阳穴边从塌上爬起来,顺便瞄了一眼无祁身旁抱臂站着的小侍女。

    无祁笑着没言语,只单手伸出去要扶住白兰,她这爬起来还颤巍巍的样子也着实狼狈。可白兰不动声色地收紧了胳膊躲开。

    灵烟鼓了鼓腮帮子瞪了一眼无祁悬空的手,自己麻利地出手将坐得晃悠悠的白兰给拽正。

    白兰吃了这小丫头的手劲,更好奇了,又催着问:“说话呀,这又不是不语堂,别哑着。”

    无祁看她这还有心思关心旁事的样子有些无奈。

    “她叫灵烟,是我精选给你的贴身侍女。”边说着边做手势引灵烟给白兰行礼。

    灵烟溜了溜眼珠,拖着步子上前行礼:“侍女灵烟,给公主见礼。”

    “嗯,我就收了你这敷衍的礼。”白兰笑弯了眼,这小丫头拖拖拉拉漫不经心的样子还怪有意思的。

    灵烟没理会她家公主,早就听说陵光殿里的公主不靠谱得很,就连王上赐名这莫大的恩典她都能不当回事,反倒是一个不高兴给自己改了个名,缘由是她母后藏了一罐好茶,里面加了白兰花,于是这公主就非得给自己赐个花名,叫:“白兰”。王上几次下旨更名,竟也没用,只得由着大公主顶着个“花名”。

    今次一见,这位公主确实热闹。

    白兰恢复了一阵,调调气息,可脑子里还盘旋着不语灯里所见的一切。

    她随着无祁走到廊里,看到了远处学尊殿方向云雾聚拢,再看着眼前这位无祁大人亲自到来,可想而知,好日子到头了。

    无祁冷下脸声音低沉地责备她:“公主这次闯下的祸事不小,还连累了南炎的大公主。”

    听到这些,白兰也惆怅起来:“是呀,这可怎么得了,父皇的胡子都要气掉咯!”

    灵烟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没来由地听到公主编排王上,这可是头等乐事。

    无祁皱着眉头,不打算接白兰这不着调的话,他心里的苦闷没个头绪,可看着白兰初时蹙眉而后又狡黠而笑的样子又忍不住看了一阵。

    一日喧嚣终了,日没入西,红霞染云。

    隐学宫虽碰上这倒霉的妖患要关停,礼数万不可缺,四界显贵聚来,老学尊强颜欢笑开宴款待。

    余鸳公主因着被白兰连累受了罚又受了惊吓更是受了扶桑执教的一记没来由的仙掌,脸皮彻底的薄如蝉翼,把自己闷在被子里不出来。任由无疾软硬兼施、吹拉弹唱都没用,折腾到最后无疾跺着脚跳出去请了白兰过来。

    一阵脚步声临近,白兰带着早已伸长脖子等着看戏的小灵烟鱼贯而入余鸳的“闺阁”。这几日与白兰形影不敢离的无祁遇上了百无聊赖在外而候着的其华郡主。

    日光树影下,其华望着无祁俊冷的面庞,双颊惹红。而无祁大约知晓面前这位端庄女子是南炎人,也拿出礼数风度来缓缓施礼自报家门一番。

    其华头一回晓得自己的声音有这么一天还能如此柔软,别有一些丝丝入人心的意味:“见过世子,小女是南炎郡主其华......”

    “敢问可是寰候府?”

    其华欣喜连忙点头。

    原来真是寰候家的。无祁在北玄参政事,南炎寰候是皇家名门,寰候是南炎王的堂弟,为南炎王保驾护航之忠臣。

    “果然是名门之后,郡主之风姿彰显寰侯之威名。”

    这还了得?其华头一回从如此卓越之人口中听到如此赞美之语。还以为常年跟在公主身后没人看得见她。

    局促了一阵,其华低头害羞,嘴角却挂着热情满溢的笑,主动引无祁进到内堂。

    二人刚一进屋,就听到内室里传来女儿家的小声细语。

    “白兰,你连累得我好惨,我皇兄派来的老东西教训了我大半晌,真是丢人。”余鸳抱着被角,杏眼怒目白兰。

    对于她的样子,白兰早已料到。众所皆知,南炎王虽有个襁褓小皇子,但对自己这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是宠溺至极的,当自己女儿般养着。

    白兰拽了拽余鸳的袖角哄起来:“好了,我的美公主,快些梳洗打扮。今晚的宴会可是少不得你的,南炎好礼数,你这位知书达礼的贵人不到场,宴席可怎么开?你别耽误我喝美酒。”

    “想喝酒你自去喝,别扯上我,到时你就着酒疯耍起来怕不是又要连累我。”

    “哪里是连累,我是怕自己借着酒劲把你的那位禹泽大皇子乱点鸳鸯谱,再闹出点别的笑话,你不是要恨死我?”白兰倒笑成一团,压根没注意外室的两个人。

    这席实实在在的闺阁之语让无祁和其华二人面面相觑。

    左右别扭之际,无祁高调清了清嗓道:“灵烟,带公主回去快些梳洗,别误了晚宴。”

    直到无祁和白兰离开,其华很长时间里都在继续两颊发烫,六神不在位。

    月夜而至,隐学宫的通明柱大放异彩。礼学殿内贵宾云集,仙乐阵阵。

    四界显贵盛装而来,每个人都积极热情地招展着风范。

    东仓界的大仙巫稳座席中,一身紫衣彰显尊贵,任凭仙界风云变幻,东仓依然是地位非凡。

    西颢界之人着华贵蓝衣,各个目不斜视,高昂着头,因着他们有一位被称为“仙界翘楚”的皇子而骄傲。

    “礼仪之邦”的南炎界之人身着秋香黄衣,大公主余鸳一身琥珀留仙裙,朱红唇脂娇艳欲滴。她身后鹅黄纱衣的其华发髻间的步摇低垂轻摆,不时偏着头向大殿门口张望。

    她在等着北玄之人到来。

    迎客鼓乐声起,众仙纷纷望向大门口。

    北玄大公主和世子一前一后缓步而至。

    北玄界尚黑,大公主身份尊贵多在红色深衣之外罩以黑纱。白兰额间描画了三笔朱红火焰形花钿,她面露微笑,长发散落腰间,发髻间的琉璃花簪不时闪烁,更平添了些许妖冶风情。

    众人眼中,白兰的长相太过于“不端庄”,像是火焰中纵身飞跃出的朱雀,掩不住的光辉直戳心间般的魅惑。

    不清雅。

    落坐前白兰左手交叠于右手之上,冲扶桑那款款施礼,虽然突兀,却尽了礼节。扶桑也没料到,他的关门大弟子今日竟然知礼了!短暂错愕之后举起酒杯示意白兰“消停些”。

    白兰乐了,想不到堂堂扶桑执教也有今日!得逞后的喜悦更上眉梢眼角。

    看着他二人一来一回默契捻熟的样子,无祁的脸色冷了。

    而这等冷俊面容,被其华看在眼里却是满心的好感倍增,无祁尚且不知,旁边一位姑娘正沉浸在他满身疏离且稳重的气质里不能自拔。

    老学尊提起一口气,举起酒杯温和略带热情地欢迎四界贵宾,文绉绉地致辞,大家表面一团和气地捧场。

    尽管每个人都面带着应酬之下的些许无奈倦容,可也都各怀心思地时不时展露着自己对于对方的小小关注。

    无疾今日安静得很,不翘兰花指,不扇白羽扇,反倒一直盯着东仓界的大仙巫琢磨着。

    席间老学尊端着酒杯,步履沉重地走到大仙巫桌旁坐下,大仙巫有些意外,可也不动声色地拿起杯子与学尊对饮起来。

    “仙巫这回亲自前来,可是有什么变故?”

    大仙巫抬抬眼道:“学尊明知故问,千年来不语堂无人进出。若说变故,这仙界哪一日没有变故?”

    “唉,老朽岁数大了,守在这里的日子长,看着一拨又一拨的学子来来去去习惯了。可这次闭宫,怕是没有来日。”

    老学尊语气沉重,捻胡须的手都跟着颤巍起来。

    可大仙巫听着这伤感之语不为所动,笑饮了一杯酒后转了话题:“我听说不语堂关进去两位公主?”

    “是啊,千年以来头一遭,一次关了两位,还是公主。”

    “影子仙人那可有动静?”

    “没什么大动静,两个女娃娃而已,即便她们闹出动静,影子仙人也只是略施薄惩,真要伤了人可还了得?”

    之后老学尊又说了什么大仙巫始终没有搭话,自顾自在桌子上转着酒杯,目光不时在白兰和余鸳二人之间来回。

    无疾也拎着酒杯挪动到扶桑桌旁,伏在他耳边嘀咕起来:“陆终那老东西要是知道是你结果了影子仙人,他是不是接下来要先琢磨你了?”

    扶桑把玩着面前的香炉低声道:“他琢磨得还少吗?影子仙人是不可能有真身的,这些陆终都明白。”

    无疾顿了顿又向扶桑贴近道:“你弄死他的耳目,恐怕他要搞你手足。”

    扶桑听到这忽然与无疾拉开了些距离:“只要你安分点,他不会对你有兴趣。”

    这话听得无疾咬牙切齿,他终是又伸出了兰花指戳着扶桑的胳膊轻声骂起来。

    在白兰旁边侍候的灵烟看到了无疾与扶桑打闹的样子,不禁慨叹着:“原是我见识少,托世子的福能来这隐学宫,起先觉着这里的执教们都是严肃之人,没想到还有这等人物,啧啧啧,看看这俩执教,旁若无人般......”

    “小灵烟,若说无疾执教阴柔我没意见,可别拉拽上扶桑执教,他可是堂堂正正的男子。”白兰说起扶桑面带着满脸的得意劲。

    无祁听了顺着白兰引以为傲的目光看去,他看到扶桑竟也望着白兰,还抬着酒杯示意,白兰顺从地也抬抬酒杯一饮而尽。不经意间,透露着他二人的默契。

    无祁看得有些不高兴了,挪出半身靠近白兰,身手夺过了她手中的酒杯,还轻斥灵烟:“公主酒量小,你该留意些。”

    灵烟没来由的被斥责,嘟囔着放下酒壶,一个劲地为白兰添菜。

    白兰不甘心,一把夺回喝酒权,自己边斟酒边不爽道:“各处有各处的规矩,在隐学宫喝酒也是一门规矩。父皇只让你来接我,又没让你管束我,你黑什么脸呢?”

    二位主子没来由地呛起来,小灵烟见势不妙缩了脖子安静退后。她躲到无祁身后,无意中竟然瞄到一旁余鸳身后正在偷看世子的其华,这还了得?

    灵烟刚要起身再次靠近无祁,只听得外面一阵脚步凌乱声,一队仙侍慌张闯入大殿中,跪于老学尊前,连声禀报:

    “学尊,有人擅入不语堂!”

    大殿内的祥和气氛骤然停止。

    老学尊着急着踉跄起身,赶紧问道:

    “可知是何人?”

    没等仙侍们回答,白木执教从外面小跑进来,大喘着气道:

    “禀学尊,东仓界的人不知为了什么闯入了不语堂!”

    “什么?东仓的人?”老学尊不解地转身看着大仙巫。

    陆终倒是稳得住,缓缓起身对学尊道:

    “大约是王上。”

    “东仓王闯了不语堂?”

    众人无不感到惊奇,东仓王一个堂堂君主,怎会不知隐学宫规矩?说起来,隐学宫最早还是东仓界创办的。

    陆终走到大殿中央,冲众人拱手施礼道:“抱歉了各位,我们王上定是察觉了什么,待我前去看看,大家且宽心。”

    说完,陆终赶紧出了大殿直奔不语堂。老学尊眼看着陆终自顾而去,就连白木也紧随其后。

    老学尊面子掉了。

    无疾默默拿起羽扇使劲扇着,这下没了“打情骂俏”的兴致,只能对着扶桑小心道:

    “要出大事了吧?”

    扶桑攥紧了拳坚定道:“哪次出的事不大?”他又看向白兰,那小女子不为“大事”所动,一双水波明眸正盯着白玉酒杯赏玩,此时除了品酒,不顾其他。

    松开了拳,扶桑倒也平静如常,拿起酒杯端详着,依然是那一句:“且看以后。”

    隐学宫风露台上的锁链被一阵阵路过的仙风吹得叮当作响。

    一团黑气乱窜着闯进不语堂,停在不语灯前晃动。不语灯的火苗瞬间暴涨。

    不语堂内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盘腿而坐,掌间发力,一股白气自掌中而出与黑气对峙。

    “你走吧,挡我又有何用?不该是你露头你老实待着就好,娃儿莫要添乱。”

    “老子是要有媳妇的人了,不是小娃娃了,你这老头不听劝,把自己豁出去有什么好?不为你儿子着想!”

    “我是东仓王,哪个敢动我?”

    这一声底气十足,回荡在不语堂中,混着黑白二气互相斗着。

    不语堂内的动静闹了许久,最后黑气被甩出了大门,他望着堂内的老头,又看到远处奔来的影影绰绰的身影,叹了叹:

    “总有一日,老子要光明正大的在仙界横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