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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章 方之心初晓门令,王夹之避谈师兄

    待二人推开留心阁的门,只见方之心端坐书桌旁,眼角有泪痕,却是闭目喜笑。此时执笔正一笔一划写些什么东西。

    奇怪的是,窗旁桌上的蜡烛,还是点着的。

    二人走近,孔汲看着方之心写的文章入神,亦言凑过来正要吹灭蜡烛,被孔汲一把抓住小臂。亦言待问,孔汲摇摇头,示意看着别动。

    待方之心写着写着,忽然慢慢低头,俯身趴在桌上仿佛睡着一般后,桌上的蜡烛,竟然无风自灭。

    “怎么回事?”亦言悄悄问孔汲道。

    “此前听闻人有梦中梦,师兄听说过么?”

    亦言点点头,“听是听说过,可是没听说过做梦还能写字,这蜡烛还能自己燃自己灭的,见了鬼了?”

    “我也不知,你先把师妹抱床上去,我看看她写的什么,出来时,那根蜡烛也带上。”

    待亦言轻轻将方之心抱起,放到床上,盖好被子,拉了床帘。

    蹑手蹑脚的关上留心阁的门,走进拂声殿,只见孔汲眉头紧锁,盯着那张信纸时不时长吁短叹,心下好奇,忙问道:“怎么了?写的什么?”

    “你看……”

    接过信纸,亦言来看。

    “竹马三十年,痴侬家,簪正貌丽焉。邻笑言:恩爱浑如横空雁。破虏遭羡,引配得妻妻妾妾。拒新良,与子成双偕。待天仙,未尝甜,关外钲铎宣。依偎相顾两无言,对镜坐,与卿梳鬟鬓。见白乍眼,心怜不忍言,窃发怀间。黛眉撇,簪斜落裂。誓有日,迁住谷原。将牛牵,耕屋田,自得怡然,鸳鸯人间仙。汝廉廉,弱骨肩,梨花雨瓣,伤得吾心颤。非不愿,拃指计天,期限,妻现。泪面染胭脂,似花颜。愿,期年有婵娟,见妻喜泣悲笑脸。待闲时,青丝歌舞共赏雪。

    翻弦十一载,弓无度,瘦马累不鸣。营中怨:三军疲殆乏粮钱。缺食少眠,揉目觉凄凄切切。守孤寨,兵卒袍襗皆。梦思别,新人谖,帐中惊寐眼。道道金牌遣回还,恨无援,昼夜云雷喧。须臾风电,九月已飞雪,天犹我冤。闻玉碎,不慕瓦全。定此时,马革裹尸。后路断,斩可汗,刀枪无眼,负血跪金殿。都尉辩,参军劝,奸佞邪宦,祸得朝纲乱。非苟且,不舍亲眷,流连,留恋。释卷思无邪,恰红缘。憾,只身步黄泉,留妻孤寂尝苦咸。今朝夜,白头独身惟伴雪。”

    亦言看完,摸摸下巴,“奇怪吧?”

    孔汲点点头,“《遗梦册》言:人之梦分为十五种,列为直梦、象梦、因梦、想梦、精梦、性梦、人梦、感梦、时梦、反梦、籍梦、寄梦、转梦、病梦、鬼梦。人有不同境遇思考,梦亦不同。”

    “那之心做的梦,应该是哪种?”

    孔汲看着求知心切的亦言,摇摇头,“这得问之心自己了。”

    “算了,师妹这几天确实也累了,多歇会儿吧。”说着,从怀里掏出刚才方之心桌上的那根蜡烛。

    “喏,你要的蜡烛,蜡烛有什么好看的?难不成,你还能从蜡烛里看出小师妹做的什么梦?”

    孔汲摇头,“我只是觉得,梦游还能勉强相信,只是这蜡烛,怕是有鬼。”

    “鬼?”亦言看着自己手里的蜡烛,疑惑道。

    “蜡烛给我。”孔汲拿过蜡烛,先是把眼睛凑到烛心处,紧接着又闻了闻。

    “是水。”

    “啊?什么水?”

    “蜡烛灯芯处有水……”

    “这有什么奇怪的?那可能是之心喝水不小心撒的,或是雨天未来得及关窗,溅进去的雨水。”孔汲还未说完,亦言便打岔道。

    “对!就是的,然后呢?你还能想到什么?”

    “今日正阳,照水燃芯,火遇水则灭,这很奇怪么?”

    孔汲见亦言一脸无所谓的说着,他正色道:“这很正常,可和这封信放在一起,倒是巧合的很。”

    “那若是真就那么巧合呢?”

    孔汲无奈的摇摇头,“那午前之心说的那话,你觉得正常么?”

    亦言想了想,终于点头道:“你要说那个,确实不正常。就咱之心这傻姑娘能说出那话来,我是千般不信的。所以你的意思是……有人作鬼?”

    孔汲继续发问道:“会是谁呢?”

    “会是谁呢?嗯……山门弟子应是不会如此,且不说谁敢在空明山以名家辩驳,就是单凭那话中机巧,除了师父,谁会那么压习师弟。”

    “先不说这个了,刚才那篇《白头雪》,你可听说过?”

    亦言干脆的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白头雪》乃前朝大历骠骑将军谷终还于傩胡南犯,他率军北阻在北地军中所写。

    据说谷终还出兵当日,本是他新婚之日。他与其妻两小无猜三十年,若不是破虏有功被皇帝引百官千金逼婚,怕是还得再等三十年。谁曾想,世事多艰,情爱尤难。

    北阻先后十一年,未曾休养的国力被谷终还大军耗之大半,故此朝中百官主战者以叶择仕为首占十之一二,余者无不谏降主和。

    后因习师弟西阻缘故,皇帝对叶择仕颇有不满,故此大历三百一十年九月,朝廷一月间连发一十三道金牌,令谷终还停战回还。

    据说当时全军皆因退战回还而羞,故此北阻八军立誓以死报国,于大历三百一十一年春,大败傩胡。随后班师回朝。

    朝廷以违抗皇命,意图谋反为由,将八军军领以上一百二十七位军官尽皆斩首,抄家。

    所幸谷终还其妻与他虽有夫妻之名,却并未成亲,故此得有一生。

    可《白头雪》一文,称是谷终还写与其妻,可其妻早已不知所踪。江湖流传《白头雪》版文多样,所述皆是情爱思慕,倒是像之心所写如此,并不常见。”

    “我倒是觉得,之心对大历诸多事迹并不明晓,她又怎会对谷终还之事如此详知?再说今日之心表现,怕是已经中了寐术。”

    亦言听孔汲分析完,也不否认,“那就是有其他人咯?如此做,无非是让之心早些通过试验,早点下山。下山是之心提的,师父纵是不愿,也已延迟四月,门中众弟子皆是师父留在山上,自然也不想师妹下山,失了热闹。那剩下的,就是来串门子的亲戚们喽~”

    “最近来山的人多,也不知哪儿的消息晓得师妹下山。你想想蓝兑师弟说的,打师妹入山起就有传言,说甚‘掳个方之心,凭人换乐经’,对咱之心虎视眈眈。”

    “行了,静观其变吧,蓝震师弟的行路难她还没练呢。这篇《白头雪》,就当之心过了。他们爱帮忙,就正好帮个忙。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亦言招呼孔汲一声,摸着后脑勺,嘴里嘟囔着:“我想想……郑祀师弟的回堂音,周逸师弟的断涟音,侯平川师弟的传音袖,蓝坎蓝巽的嘶呼音,二师兄的穿林音……这怕是得麻烦他们了。”

    “师兄,你去喊下五竹五子几位,我记得蓝震师弟的行路难,可是麻烦得很。叫他们从林子里伐些木头竹子来。”

    二人在拂声殿里暗下交流后,便各自去往茅柴山,叠吟轩。亦言途径浣衣榭,见着蓝震,便唤蓝震去神护轩寻陶盾,依旧是五竹五子,亦言孔汲陶盾蓝震十四人,至于蓝艮,则是忙着造饭,无空帮忙。

    众人耗了半日,择了鸣凤台近北那块儿空地,搭个颇大的圆围,里头杂乱摆着木墩木桩,竹桥竹台。

    夜里饭时,听蓝艮说方之心尚在留心阁沉睡,亦言自知怪异,医卜却也无可奈何,便托称小师妹近日学的忙了,需多歇息。

    这话一出,蓝艮顿时泣下沾襟,拉着任木好一通抱怨。

    任木自恃师命,据理力争,蓝艮尚也晓得扯上五竹助威,终是高炅王夹之听不耐烦,喊唐霜单白二人裹挟着任木往茅柴山上跑。

    翌日辰时,方之心终于醒来,刚梳洗罢,正巧蓝震寻来唤起。

    四月教习近半,山门尚有近二十位师兄未曾传授,蓝震此来也只是为点拨一二。

    行路难其法练习并不难,主需刻苦,日复一日,其精妙之处已被蓝震尽述书上,唯有意会技巧,却是寥寥几句。

    谢过四六师兄后,方之心便在鸣凤台修习起来。起初平衡颇难控,熟悉一时,倒也容易许多。

    一连七八日方之心窝在鸣凤台熟悉身法不曾停歇,也不觉累。众师兄见她勤奋,倒也不来叨扰,就是亦言孔汲二人也有多日不曾教导方之心读书识字。纵是饭时也是蓝艮来送,唯夜半寝,期间厕出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