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台北一页
还有10分钟就要到六点了。林抒从下午就一直握着手机，1分钟、15分钟、1个小时过去了……手机铃声始终都没有响起。
怔怔的发了一会儿呆，她突然感觉到一阵眩晕，嘴唇像是长期被太阳炙烤而只能忍受干裂的土地，想喝水却没有站起身来的力气。这几个月以来，如果每天能睡够两个小时，她就已经非常满足了。
林抒继续在酒店的床上趴了一会儿，说不清是在闭目养神，还是想让自己睡过去，迷迷糊糊中手机铃声响起了。
她没有马上起身去接，而是下意识的先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捋了捋头发，并长吁一口气。看到来电显示，果然不是他，是沈墨青打来的。
“这么贵的长途电话，你怎么还打啊，我明天都回家了”。说到“回家”，林抒的心像被某种锋利的物器刮了一下，痛，却又叫不出声来。
“钱重要还是你重要，你昨天一天都没回我短信，我能不担心吗”?
“我以为我可以很理性的去接受，毕竟这是早就料到的结局。但是事实证明我错了，这十天以来，我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只要一个人独处，就会想到过去和他在一起的画面。”
“回来就好了，一切都会过去的。谁都有初恋，大部分人的初恋也等同于失恋。”
“可我还是有点不甘心。”
“不甘心又能怎样？你在台北的这些天，他对你多么冷淡。男人都是这样，新鲜感在的时候，希望可以24小时和你在一起。没了这股新鲜气儿，就觉得你太粘人，这时你再找他，就是不独立，不懂事。”
“你不懂，他家里发生了很多事情。他最近的确忙的焦头烂额，无暇自顾。”
“他，他，他，不知道是说你善良还是天真，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袒护他。不管他家里情况再糟，也不能把你一个人放在酒店不管不问。你千里迢迢的从上海飞过去，不辛苦吗？”
沈墨青几乎是吼着嗓子和林抒说话的，但无论她说什么，都不能将林抒从消沉的情绪中解救出来。并且就在今晚，谁都不知道林抒哪来的勇气，坚持要去杨禹诚家里看一看。
和林抒在一起的时候，杨禹诚不时地会跟她说起自己的家乡。在林抒的心里，台北一度都快成为她的另外一个家了，但令人讽刺的是，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这片熟悉又陌生的土地。
禹诚的家离地铁站约有1公里，只要穿过师大夜市便能找到。但是天生方向感差，又不会看地图的林抒，走着走着，就走错了方向。
她走进了一个隐秘的小巷子里，巷子的建筑已披上了时间的印记，墙垣、屋顶上爬满了青苔，蜿蜒而有韵律的裂痕预示着跟随房子的主人也已经到了行将就木的年纪。这里路灯也少的可怜，虽没有伸手不见五指那么夸张，但若是有人在里面作奸犯科，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走了约半小时，她才终于走到了巷子的尽头。可望着路口的红绿灯，究竟往左走，还是往右走，又陷入了茫然。
“叔叔，请问师大夜市怎么走？我好像迷路了！”林抒逮着了一个路人就问。
“往前直走，看到第三个红绿灯左拐，之后再继续往前走就可以了”。
“听着你的口音，是内地来的吧，怎么一个人走这条路？我带你走一段吧，正好我也要往那个方向”。林抒看到这位叔叔如此热情，突然觉得眼眶有被一股热流冲击到。
不一会儿，师大夜市的热闹景象就浮现在林抒的面前。这家夜市规模比较小，甚至部分本地人都不认为这里是夜市，只是师大学生消遣的乐园。
人群中穿梭的笑脸让林抒觉得有点迷乱，孤独的因子渐渐填满了她身体的每一根血管，因长久以来失眠和营养不良造成的体力不支占据上风，渐渐地，妖媚得意的霓虹被乌漆沉重的黑色所替代。
“小姐姐，快醒醒啊？”一个穿着赫本式蝴蝶结白衬衫，浅蓝色牛仔短裤，披着齐肩短发的姑娘拼命的叫着林抒。此刻，也有越来越多的路人朝着她倒下的地方走来。
“她好像有点发烧，嘴唇都白了，先把她扶起来，给她喝点水吧。”人群慢慢向这里聚拢，七嘴八舌的声音愈来愈嘈杂，在白衬衫女孩把水送到林抒的唇边后，林抒微微张开了双眼。
“姐姐，你是一个人出来的吗。我帮你打电话给你的家人或朋友，让他们来接你吧”。白衣姑娘体贴的问到。
“有朋友，但是他估计没空来接我。”
“那我直接送你去酒店吧，你现在身体这么虚弱，实在不适合一个人在外面走动。”
白衣姑娘见她没有反应，便解释道：“你放心，我是师大外文系的学生，也是业余的贝斯手，刚和朋友在附近演出完，想来夜市吃点东西，就碰见你晕倒在地了。”
“你误会了，我不是不放心你。只是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今晚还真舍不得那么早回去。我是路痴，要不麻烦你陪我走一小段，有个朋友住这附近。”林抒的脸红的像是刚出锅的番薯，旁人若不知，定以为她生了醉意。好在她的神态如此坚定，让人想误会也难。
听到林抒要找的朋友就住在师大附近的白金湾府邸，姑娘发出一声“啊”的尖叫。
“这座白金湾府邸，是师大附近最高端的住宅了，里面住了很多的明星富豪。之前有狗仔花重金贿赂门口的保安，在停车场的一个小角落里蹲守了15天，发布了大明星林惠蕴被地产大佬长期包养的独家新闻，震惊全台。后来林的玉女形象一落千丈，广告代言全被撤回，戏也被对家抢，一度和小区闹了很久。现在物业为了保障业主的隐私，已经在每个角落装上了摄像头，除了业主及其直系亲属外，旁人想进去，都要登记个人信息，并获得访问业主的授权。”
站在白金湾府邸的门口，林抒不自觉的紧张了起来。在此之前，她已经梦到过无数遍这样的场景，但梦里的画面从始至终都只有她孤身一人，还没等来禹诚，梦就已经醒了。
“小姐，我看您在门口站了很久，您是在等朋友吗，需要我帮您联系他吗？”一个保安突然走到她的面前。
保安看似很友善，但是明眼人都能感受到这份友善里的警觉和试探。她马上想到了刚刚那位姑娘所说的大新闻，保安许是把她当成娱记了。
就在林抒被保安盯得极为不自在，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刚刚驶来的出租车上走了下来。
林抒将两只手握成了拳头，并立刻斜过身来，注视着身边的保安。
“林抒，你什么时候来这里的，站在门口多久了，怎么都不打我电话？”杨禹诚焦急的问。任凭林抒怎么回避，还是没有逃过他的目光。
林抒徘徊了片刻，终于正面迎向他，却发现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女孩。女孩的年纪约莫和禹诚一般大，看着略成熟，但长相大气，气质清冷，一看就是家境好，教养好的姑娘。
“去我家坐一下吧。”禹诚不等林抒回答，随手便要拉着林抒一起进小区。
“杨先生，麻烦您帮您的朋友登记一下。”保安赶紧拦住大步流星的禹诚。
“你让他们先进去吧，我来帮他登记。”
“谢谢莫小姐！莫小姐每次都主动配合我们的工作。”保安还特意提高了音量，生怕禹诚听不见。可惜禹诚头也没回，早已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我们家已经很久没有人打扫了，所以会比较乱，等会也不要换鞋了。”
果真如禹诚所言，开门的一刹那，立马有一股呛鼻的味道窜入了林抒的喉管，让刚刚还晕倒在地过的她发出了几声呕吐的声音，明明一天都没吃什么食物，胃里却又在翻江倒海。玄关的地方堆放着几袋垃圾，和数不清的啤酒罐子，如果不是被禹诚及时抱住，她差点就要被绊倒在地。
趁着一片漆黑，两人像是提前说好了的一样，谁都没有打破这份暧昧。直到一个来自保洁公司的预约电话，才结束了这片刻的温存。
“对不起，这几天我妈身体状况不太稳定，一直在医院里。你来了这么多天，我都没陪你转转。”打开客厅的灯，林抒才发现禹诚面色蜡黄，脸上的骨骼都突了出来，脖子的筋络也清晰可见。
“阿姨身体不好，我应该去看看的。”
“她现在精神状况也不好，我怕你见了被吓到。”
“伯父走得如此突然，我完全能理解阿姨的感受。最近你又要忙工作，又要照顾家里，真是辛苦了。”
“对不起。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法去上海了，公司已经对我的工作做了新的安排。”
林抒咬住嘴唇，鼓起勇气道：“我可以来台北陪你？至少我能帮你分担一些。”
“家里的情况很复杂，可能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禹诚摇了摇头，又陷入了沉默。
“每次问你，你都那样为难。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林抒脸上最后的一丝热情也消失了，她仿佛想起了什么。
“我不想你为我舍弃太多，也承受不起你的付出。”禹诚始终不愿说出实情，只好抛出一句违心的话。他却不知道，这句话一旦说出口了，不仅伤了林抒，也伤了自己的真心。
“不想我舍弃太多？刚刚和你一起下出租车的姑娘就是你的前女友莫雅吧，最近也是她陪你一起在医院照顾阿姨。所以你是舍不得她吧？”
“我和她已经再也不可能了。”
“那我们呢，是不是也结束了？”面对林抒一次次的逼问，禹诚竟无言以对。他自认自己不是个软弱的人，但是这一次他真的输了。
“既然你没有什么要说的，那就不打扰了。放心，以后我不会打扰你了。”林抒再怎么强忍着泪水，也掩饰不了已经浸湿的眼眸。
“我明天送你去机场吧。”就在林抒转身要开门的时候，她的手突然被禹诚狠狠的抓住，怎么松都松不开。
“不用了。你还是和莫雅一起去医院陪阿姨吧。不添麻烦了。”
“你从来都不是我的麻烦。”
禹诚也不知道为何，今晚的自己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如此地矛盾和纠结。他此刻既想让林抒死心，也不愿看着她彻底离开。
“杨先生，请你放开我，我的手被你勒疼了。”
林抒的目光顿生一股萧瑟和疏离感，和刚进门时的期待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禹诚自知理亏，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任凭林抒挣脱了自己的手臂，夺门而出。
林抒摔门的那一瞬间，禹诚的心也像是被掏空了一大块。回想自己刚才说的那些混账话，他狠狠的打了自己一拳。
打开空空荡荡的冰箱，又扫了一眼地上的啤酒瓶、垃圾袋，禹诚不禁冷笑了一声。现在的他正好活成了自己当初最讨厌的样子——颓丧、自私、冷酷、优柔寡断，所有他所鄙夷的词汇，在他身上都适用。
这样的生活哪天是个头呢？就在刚刚，他真的很想将这些天压抑许久的想法告诉林抒。可一想到，万一给了她希望，又迟迟实现不了，误了她青春该怎么办。到了嘴边的话，便又被收了回去。也许及时止损，才是对林抒最好的保护。
回到酒店后的林抒，身上的担子倒是比白天轻了不少。如果没有遇见莫雅，或许她还不敢，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不想和禹诚摊牌。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当想到禹诚每天会和莫雅出双入对，甚至禹诚对她也会像从前对自己一样，提前打开车门，注视着莫雅缓缓的走下车时，她便已经做出了决定。
异地最需要的就是信任，现在他们就连最后一点可怜的信任都没了，还有什么坚持下去的理由呢。
她猜想，今天晚上，也许杨禹诚终于可以松口气了，毕竟甩了这么一个大包袱。他一直跟她说，给他一点时间，怕是一直在等她主动放弃吧。
而她自己呢？是如释重负，还是陷入更深的孤独，恐怕两者兼而有之。
所幸久未谋面的困意终于造访了。这一夜，她做了很长的梦，长到在梦里就可以过完一生……
怔怔的发了一会儿呆，她突然感觉到一阵眩晕，嘴唇像是长期被太阳炙烤而只能忍受干裂的土地，想喝水却没有站起身来的力气。这几个月以来，如果每天能睡够两个小时，她就已经非常满足了。
林抒继续在酒店的床上趴了一会儿，说不清是在闭目养神，还是想让自己睡过去，迷迷糊糊中手机铃声响起了。
她没有马上起身去接，而是下意识的先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捋了捋头发，并长吁一口气。看到来电显示，果然不是他，是沈墨青打来的。
“这么贵的长途电话，你怎么还打啊，我明天都回家了”。说到“回家”，林抒的心像被某种锋利的物器刮了一下，痛，却又叫不出声来。
“钱重要还是你重要，你昨天一天都没回我短信，我能不担心吗”?
“我以为我可以很理性的去接受，毕竟这是早就料到的结局。但是事实证明我错了，这十天以来，我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只要一个人独处，就会想到过去和他在一起的画面。”
“回来就好了，一切都会过去的。谁都有初恋，大部分人的初恋也等同于失恋。”
“可我还是有点不甘心。”
“不甘心又能怎样？你在台北的这些天，他对你多么冷淡。男人都是这样，新鲜感在的时候，希望可以24小时和你在一起。没了这股新鲜气儿，就觉得你太粘人，这时你再找他，就是不独立，不懂事。”
“你不懂，他家里发生了很多事情。他最近的确忙的焦头烂额，无暇自顾。”
“他，他，他，不知道是说你善良还是天真，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袒护他。不管他家里情况再糟，也不能把你一个人放在酒店不管不问。你千里迢迢的从上海飞过去，不辛苦吗？”
沈墨青几乎是吼着嗓子和林抒说话的，但无论她说什么，都不能将林抒从消沉的情绪中解救出来。并且就在今晚，谁都不知道林抒哪来的勇气，坚持要去杨禹诚家里看一看。
和林抒在一起的时候，杨禹诚不时地会跟她说起自己的家乡。在林抒的心里，台北一度都快成为她的另外一个家了，但令人讽刺的是，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这片熟悉又陌生的土地。
禹诚的家离地铁站约有1公里，只要穿过师大夜市便能找到。但是天生方向感差，又不会看地图的林抒，走着走着，就走错了方向。
她走进了一个隐秘的小巷子里，巷子的建筑已披上了时间的印记，墙垣、屋顶上爬满了青苔，蜿蜒而有韵律的裂痕预示着跟随房子的主人也已经到了行将就木的年纪。这里路灯也少的可怜，虽没有伸手不见五指那么夸张，但若是有人在里面作奸犯科，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走了约半小时，她才终于走到了巷子的尽头。可望着路口的红绿灯，究竟往左走，还是往右走，又陷入了茫然。
“叔叔，请问师大夜市怎么走？我好像迷路了！”林抒逮着了一个路人就问。
“往前直走，看到第三个红绿灯左拐，之后再继续往前走就可以了”。
“听着你的口音，是内地来的吧，怎么一个人走这条路？我带你走一段吧，正好我也要往那个方向”。林抒看到这位叔叔如此热情，突然觉得眼眶有被一股热流冲击到。
不一会儿，师大夜市的热闹景象就浮现在林抒的面前。这家夜市规模比较小，甚至部分本地人都不认为这里是夜市，只是师大学生消遣的乐园。
人群中穿梭的笑脸让林抒觉得有点迷乱，孤独的因子渐渐填满了她身体的每一根血管，因长久以来失眠和营养不良造成的体力不支占据上风，渐渐地，妖媚得意的霓虹被乌漆沉重的黑色所替代。
“小姐姐，快醒醒啊？”一个穿着赫本式蝴蝶结白衬衫，浅蓝色牛仔短裤，披着齐肩短发的姑娘拼命的叫着林抒。此刻，也有越来越多的路人朝着她倒下的地方走来。
“她好像有点发烧，嘴唇都白了，先把她扶起来，给她喝点水吧。”人群慢慢向这里聚拢，七嘴八舌的声音愈来愈嘈杂，在白衬衫女孩把水送到林抒的唇边后，林抒微微张开了双眼。
“姐姐，你是一个人出来的吗。我帮你打电话给你的家人或朋友，让他们来接你吧”。白衣姑娘体贴的问到。
“有朋友，但是他估计没空来接我。”
“那我直接送你去酒店吧，你现在身体这么虚弱，实在不适合一个人在外面走动。”
白衣姑娘见她没有反应，便解释道：“你放心，我是师大外文系的学生，也是业余的贝斯手，刚和朋友在附近演出完，想来夜市吃点东西，就碰见你晕倒在地了。”
“你误会了，我不是不放心你。只是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今晚还真舍不得那么早回去。我是路痴，要不麻烦你陪我走一小段，有个朋友住这附近。”林抒的脸红的像是刚出锅的番薯，旁人若不知，定以为她生了醉意。好在她的神态如此坚定，让人想误会也难。
听到林抒要找的朋友就住在师大附近的白金湾府邸，姑娘发出一声“啊”的尖叫。
“这座白金湾府邸，是师大附近最高端的住宅了，里面住了很多的明星富豪。之前有狗仔花重金贿赂门口的保安，在停车场的一个小角落里蹲守了15天，发布了大明星林惠蕴被地产大佬长期包养的独家新闻，震惊全台。后来林的玉女形象一落千丈，广告代言全被撤回，戏也被对家抢，一度和小区闹了很久。现在物业为了保障业主的隐私，已经在每个角落装上了摄像头，除了业主及其直系亲属外，旁人想进去，都要登记个人信息，并获得访问业主的授权。”
站在白金湾府邸的门口，林抒不自觉的紧张了起来。在此之前，她已经梦到过无数遍这样的场景，但梦里的画面从始至终都只有她孤身一人，还没等来禹诚，梦就已经醒了。
“小姐，我看您在门口站了很久，您是在等朋友吗，需要我帮您联系他吗？”一个保安突然走到她的面前。
保安看似很友善，但是明眼人都能感受到这份友善里的警觉和试探。她马上想到了刚刚那位姑娘所说的大新闻，保安许是把她当成娱记了。
就在林抒被保安盯得极为不自在，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刚刚驶来的出租车上走了下来。
林抒将两只手握成了拳头，并立刻斜过身来，注视着身边的保安。
“林抒，你什么时候来这里的，站在门口多久了，怎么都不打我电话？”杨禹诚焦急的问。任凭林抒怎么回避，还是没有逃过他的目光。
林抒徘徊了片刻，终于正面迎向他，却发现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女孩。女孩的年纪约莫和禹诚一般大，看着略成熟，但长相大气，气质清冷，一看就是家境好，教养好的姑娘。
“去我家坐一下吧。”禹诚不等林抒回答，随手便要拉着林抒一起进小区。
“杨先生，麻烦您帮您的朋友登记一下。”保安赶紧拦住大步流星的禹诚。
“你让他们先进去吧，我来帮他登记。”
“谢谢莫小姐！莫小姐每次都主动配合我们的工作。”保安还特意提高了音量，生怕禹诚听不见。可惜禹诚头也没回，早已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我们家已经很久没有人打扫了，所以会比较乱，等会也不要换鞋了。”
果真如禹诚所言，开门的一刹那，立马有一股呛鼻的味道窜入了林抒的喉管，让刚刚还晕倒在地过的她发出了几声呕吐的声音，明明一天都没吃什么食物，胃里却又在翻江倒海。玄关的地方堆放着几袋垃圾，和数不清的啤酒罐子，如果不是被禹诚及时抱住，她差点就要被绊倒在地。
趁着一片漆黑，两人像是提前说好了的一样，谁都没有打破这份暧昧。直到一个来自保洁公司的预约电话，才结束了这片刻的温存。
“对不起，这几天我妈身体状况不太稳定，一直在医院里。你来了这么多天，我都没陪你转转。”打开客厅的灯，林抒才发现禹诚面色蜡黄，脸上的骨骼都突了出来，脖子的筋络也清晰可见。
“阿姨身体不好，我应该去看看的。”
“她现在精神状况也不好，我怕你见了被吓到。”
“伯父走得如此突然，我完全能理解阿姨的感受。最近你又要忙工作，又要照顾家里，真是辛苦了。”
“对不起。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法去上海了，公司已经对我的工作做了新的安排。”
林抒咬住嘴唇，鼓起勇气道：“我可以来台北陪你？至少我能帮你分担一些。”
“家里的情况很复杂，可能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禹诚摇了摇头，又陷入了沉默。
“每次问你，你都那样为难。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林抒脸上最后的一丝热情也消失了，她仿佛想起了什么。
“我不想你为我舍弃太多，也承受不起你的付出。”禹诚始终不愿说出实情，只好抛出一句违心的话。他却不知道，这句话一旦说出口了，不仅伤了林抒，也伤了自己的真心。
“不想我舍弃太多？刚刚和你一起下出租车的姑娘就是你的前女友莫雅吧，最近也是她陪你一起在医院照顾阿姨。所以你是舍不得她吧？”
“我和她已经再也不可能了。”
“那我们呢，是不是也结束了？”面对林抒一次次的逼问，禹诚竟无言以对。他自认自己不是个软弱的人，但是这一次他真的输了。
“既然你没有什么要说的，那就不打扰了。放心，以后我不会打扰你了。”林抒再怎么强忍着泪水，也掩饰不了已经浸湿的眼眸。
“我明天送你去机场吧。”就在林抒转身要开门的时候，她的手突然被禹诚狠狠的抓住，怎么松都松不开。
“不用了。你还是和莫雅一起去医院陪阿姨吧。不添麻烦了。”
“你从来都不是我的麻烦。”
禹诚也不知道为何，今晚的自己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如此地矛盾和纠结。他此刻既想让林抒死心，也不愿看着她彻底离开。
“杨先生，请你放开我，我的手被你勒疼了。”
林抒的目光顿生一股萧瑟和疏离感，和刚进门时的期待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禹诚自知理亏，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任凭林抒挣脱了自己的手臂，夺门而出。
林抒摔门的那一瞬间，禹诚的心也像是被掏空了一大块。回想自己刚才说的那些混账话，他狠狠的打了自己一拳。
打开空空荡荡的冰箱，又扫了一眼地上的啤酒瓶、垃圾袋，禹诚不禁冷笑了一声。现在的他正好活成了自己当初最讨厌的样子——颓丧、自私、冷酷、优柔寡断，所有他所鄙夷的词汇，在他身上都适用。
这样的生活哪天是个头呢？就在刚刚，他真的很想将这些天压抑许久的想法告诉林抒。可一想到，万一给了她希望，又迟迟实现不了，误了她青春该怎么办。到了嘴边的话，便又被收了回去。也许及时止损，才是对林抒最好的保护。
回到酒店后的林抒，身上的担子倒是比白天轻了不少。如果没有遇见莫雅，或许她还不敢，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不想和禹诚摊牌。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当想到禹诚每天会和莫雅出双入对，甚至禹诚对她也会像从前对自己一样，提前打开车门，注视着莫雅缓缓的走下车时，她便已经做出了决定。
异地最需要的就是信任，现在他们就连最后一点可怜的信任都没了，还有什么坚持下去的理由呢。
她猜想，今天晚上，也许杨禹诚终于可以松口气了，毕竟甩了这么一个大包袱。他一直跟她说，给他一点时间，怕是一直在等她主动放弃吧。
而她自己呢？是如释重负，还是陷入更深的孤独，恐怕两者兼而有之。
所幸久未谋面的困意终于造访了。这一夜，她做了很长的梦，长到在梦里就可以过完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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