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井水镇
大唐历，乾符十七年，甲戌九月十八日。
中州终于迎来了酷暑后的第一缕凉风。
中州唐国之东的颍川郡，一个距离东州边境不足百里的小镇，十几岁的青衫少年，蹲坐在一堵院墙上，望着远方空荡荡的麦田。
俗话说：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四者不失时。
此时，小镇的秋收刚刚结束。
往年这个时候，小镇的牌坊下早已搭起了戏台，胡屠夫也磨刀霍霍宰猪杀羊，小镇上的居民聚在一起庆祝丰收。
小镇上的孩子最喜欢这个时候，不止能吃到鲜香的新粮，听说书先生讲述九州各地发生的奇闻异事，还能看到外地的戏班子带来的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但现在，街上冷冷清清，偶尔路过的人，也一个个脚步匆匆。
隔壁家胖婶刚刚将口钱送到衙门，一脸愁容的踱步回来。
唐律规定：凡男子十八岁，每人受露田八十亩，女子十五岁，每人受露田五十亩，所得粮产，以十分论之，七分为口钱，交朝廷，三分为口粮，可自留。
凡男丁立户，每人受桑田二十亩，每年每户交纳绢三匹，棉三斤。桑田可做世业田，终身不还，可世袭，但不得买卖。
同时，凡垦辟荒田，可永为己业，荒田所得免七分口钱赋税，皆为己得。
胖婶家四口人，原皆为露田，按旧法，往年交纳口钱后所得盈余颇多，但三年前起，口钱七分增至九分，所剩一分已不够全家人口粮，只得去开垦荒田。
如今荒田开垦好了，刚收粮一年，眼看今年家中存粮丰裕，好日子就要到了。
谁知，朝廷又下令，颍川郡所有人必须西迁，而颍川郡最东的井水镇，自然首当其冲。
胖婶脚步匆匆，叹了口气，作为齐国遗民，这才刚在井水镇安稳了没几年，又要离开，也不知何时能回，是否会耽误明年开春播种。
少年看胖婶走近，笑着打个招呼。
胖婶听到声音停下脚步，抬头一看是少年，“是陆一啊，听衙门的人说了，你家长安城的亲戚要派马车来接你们，不和大家一起走了，这年头有马车的可不是一般人家，到了长安城，臭小子发达了，可别忘了你胖婶。”
蹲坐在墙头，名为陆一的少年点点头，笑道：“当然当然，胖婶对我和璐璐最好了。”
胖婶探头，看向院子里，屋檐下一个穿着破旧灰袍的老人，眯着眼睛躺在竹椅上晒太阳。
这年头，都是苦命人。
陆一这孩子是，和自己一样是齐国遗民，遥记得当年他父亲带他逃亡至小镇，没多久父亲在那场逃亡引起的饥荒中去世，留下当时只有六七岁的陆一孤身一人。
后来，陆一又遇到了父母同样死在那场饥荒的小女孩璐璐，两个孩子同一个外地来的孤寡老人，三人算是搭起一个家，在小镇生活了下来。
胖婶叹了口气，叮嘱道：“陆一，虽然你还没及冠，但在这世道，你这年龄也是个大男人了，到了长安城，可一定照顾好老头和你妹妹，璐璐长得这么水灵，要是照顾不好她，你以后混的再好，胖婶也饶不了你。”
陆一点点头，正色道：“放心，胖婶，我有数的。”
胖婶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匆匆进了自家家门，继续收拾行李。
十几天前，一队身穿唐国军甲的传令兵，来到了小镇，当天，小镇衙门就紧急贴出了告示：圣上御令，限期半个月内，颍川郡下所有人，西迁至清河郡境内，不得留有一人，违令者当场处斩！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要源自十年前，那场灭国灭州之战。
古籍记载，三千年前，诸神恩泽，开天造人，人族诞生在这片大地上。
而后诸神飞升。
这片大地天灾不断，妖族残暴捕食，被诸神留下的人族茹毛饮血，艰难生存。
在人族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三位人皇应运而生，在大河之畔悟道，带领人族掌握了火与工具的使用，造字、治水、创强体搏杀之武道、传练气修真之法，团结起整个人族，得以对抗妖族。
而后，三位人皇在这片土地建立了五座庞大的城池，人族生活其中可免受妖族袭扰，从此，人族在城内繁衍生息，不断壮大。
终于，在人族实力足够强大后，三位人皇带领人族先贤，走出城池，将妖族赶出这片土地，驱逐至蛮荒。
最后，人族先贤依据天之九部划分了九州，东南曰晨州，正南曰阳州，西南曰夷州，正西曰西州，中陆神洲，西北曰凉州，北方曰幽州，东北曰辽州，正东曰东州。
以后三千年，妖族都未能踏足九州一步。
然而。
十年前的一个清晨，有妖族大能者，施通天本领，从海上强渡妖族大军至东州，仅仅三天就攻下了东州齐国的齐都临淄，短短一个月，整个东州沦陷。
在那之前，东州齐国和中州唐国，在九州大地并列双雄。
中州唐国重武重兵，常年征战，其雁门郡的马场盛产战马，大唐铁骑天下第一。
东州齐国重文重商，文，齐都是儒家至圣故里，文庙所在，天下读书人心神往之；商，齐国享渔盐之利，盛产桑麻，齐皇曾言：大农、大工、大商谓之三宝，足见齐国大国之风。
所谓富国无弱兵，齐国军队中的长剑士为九州步卒第一。
但终究也还是落得一个国破州亡的下场。
东州沦陷，齐国遗民西逃至中州唐国，而唐国东部的颍川郡，因与东州接壤，接纳了大批齐国遗民。
那场大战十年后的今天，唐国皇帝李煜放言：无论是唐国还是齐国，东州几千年来都为我人族大地，没有理由让妖族横踞在那里，不久后唐国将出兵，收复东州。
此话一出，齐国遗民纷纷感叹，唐皇恩德浩荡。
唐国书院的读书人，也开始夸赞李煜贤德，毕竟，读书人的圣地--文庙，还在东州。
这才有了包括井水镇在内，整个颍川郡一百二十万余口人整体西迁的唐国军令，如此大规模的人口迁徙，在几千年人族历史，也属首次。
接下来，唐军集结，在中州和东州接壤的这片土地上，将会有一场人族与妖族之间的大战。
不过也好，陆一想着，虽然战事将起，但自己终于有机会离开井水镇，仗剑江湖的梦想要实现了。
“啪”。
一颗石子打在他的脑袋上，陆一“嘶”的一声，揉了揉脑袋。
“小子，整天坐在墙头，想些什么事情？”一个粗犷的声音传了过来。
陆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小镇卖肉的胡屠夫，这大嗓门和其手握杀猪刀的中年壮汉形象一般无二。
陆一翻了个白眼，坐在墙头，理都没理胡屠夫。
胡屠夫显然对陆一的态度见怪不怪，直接推开木门，走进院子，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璐璐，璐璐。”
“来啦来啦。”身穿淡青色罗裙的少女听到喊声，边应着边从屋内跑出来。
看着少女手里的擀面杖，胡屠夫笑呵呵道：“小璐璐，猜猜胡叔叔给你带来了什么？”
璐璐看了眼胡屠夫背在身后的双手，挠了挠脑袋，呆呆地摇摇头，乖乖答道：“不知道哎。”
胡屠夫不再遮掩，从身后拿出一个荷叶包裹的东西，递给璐璐，“胡叔叔来的可真是时候，小璐璐包饺子呢，我就把刚剁好的肉馅给你带来了。”
璐璐双手接过荷叶包裹的肉馅，甜甜的笑道：“谢谢胡叔叔，等会儿饺子煮好了，给您送过去。”
胡屠夫哈哈大笑，“还得是我的小璐璐，知道胡叔叔就爱吃你包的饺子，等以后到了长安城，就来找你胡叔叔，叔叔带你吃好吃的。”
璐璐乖乖的点点头。
蹲坐墙头的陆一，听到这句话，转过头来问道：“老胡，你不跟镇上的人一起去清河郡吗？怎么也要去长安城？”
胡屠夫冷哼一声，道：“我怎么就去不得那长安城？别以为只有你们在长安城有富贵人家的亲戚，现在你对我爱答不理，以后我让你高攀不起！”
陆一撇了撇嘴，转过头去，不再理会满嘴胡话的中年汉子。
胡屠夫目光转向屋檐下的灰袍老人，道：“于老爷子，走了哈，后会无期了。”
躺卧在竹椅上的老人，置若罔闻。
“得，这爷俩，爱理不理，一晃十年，老子撤了。”
胡屠夫摇摇头，阔步走出院门。
陆一托着腮，看着小镇。
衙门的通知的时间是三天后一早，全镇在官府衙役的带领下，一起启程出发，隔壁的胖婶家，已经将全家的行囊捆绑在推车上。
远处，不知是郡城还是长安城来的士兵，押送一车车粮食离开。
这些粮食，会运往西边清河郡亦或者长安城，还是送往东边边境军营？
陆一脑中，不知为何突然这样想到。
据陆一所知，井水镇作为颍川郡，甚至整个中州最东边的小镇，离被妖族占据的东州，有接近百里之远，而就在这百里外的边境线上，驻扎有十万唐国大军。
小镇上的人，偶尔会看到运送军粮的队伍从小镇附近路过，有时还会在小镇做短暂的停留补充辎重水源。
“你去把东厢房的那些书，送到大槐树下，让高先生帮我们送还回去。”
就在陆一胡思乱想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听到身后灰袍老人的话，陆一跃下墙头，道：“那我去借个板车。”
没多久，一个脸庞黝黑，和陆一年龄相仿的少年，推着板车，与陆一一起进了院子。
黝黑少年停下板车后，和灰袍老人问候行礼，见灰袍老人没有搭理自己，少年也是习以为常，转身和陆一一起，将厢房内的书一摞摞搬放在板车上。
“陆一，你家怎么这么多书？”黝黑少年将一块破布垫在板车上，避免板车上的灰垢将书弄脏。
要知道，书可不便宜，他跟着高先生上义塾，读的书都是自己手抄的，这么多装帧精美的书籍，能在青石街买座三进三出的院子了。
陆一向灰袍老人方向撇撇嘴，没有说话，但黝黑少年瞬间明白了，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中州终于迎来了酷暑后的第一缕凉风。
中州唐国之东的颍川郡，一个距离东州边境不足百里的小镇，十几岁的青衫少年，蹲坐在一堵院墙上，望着远方空荡荡的麦田。
俗话说：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四者不失时。
此时，小镇的秋收刚刚结束。
往年这个时候，小镇的牌坊下早已搭起了戏台，胡屠夫也磨刀霍霍宰猪杀羊，小镇上的居民聚在一起庆祝丰收。
小镇上的孩子最喜欢这个时候，不止能吃到鲜香的新粮，听说书先生讲述九州各地发生的奇闻异事，还能看到外地的戏班子带来的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但现在，街上冷冷清清，偶尔路过的人，也一个个脚步匆匆。
隔壁家胖婶刚刚将口钱送到衙门，一脸愁容的踱步回来。
唐律规定：凡男子十八岁，每人受露田八十亩，女子十五岁，每人受露田五十亩，所得粮产，以十分论之，七分为口钱，交朝廷，三分为口粮，可自留。
凡男丁立户，每人受桑田二十亩，每年每户交纳绢三匹，棉三斤。桑田可做世业田，终身不还，可世袭，但不得买卖。
同时，凡垦辟荒田，可永为己业，荒田所得免七分口钱赋税，皆为己得。
胖婶家四口人，原皆为露田，按旧法，往年交纳口钱后所得盈余颇多，但三年前起，口钱七分增至九分，所剩一分已不够全家人口粮，只得去开垦荒田。
如今荒田开垦好了，刚收粮一年，眼看今年家中存粮丰裕，好日子就要到了。
谁知，朝廷又下令，颍川郡所有人必须西迁，而颍川郡最东的井水镇，自然首当其冲。
胖婶脚步匆匆，叹了口气，作为齐国遗民，这才刚在井水镇安稳了没几年，又要离开，也不知何时能回，是否会耽误明年开春播种。
少年看胖婶走近，笑着打个招呼。
胖婶听到声音停下脚步，抬头一看是少年，“是陆一啊，听衙门的人说了，你家长安城的亲戚要派马车来接你们，不和大家一起走了，这年头有马车的可不是一般人家，到了长安城，臭小子发达了，可别忘了你胖婶。”
蹲坐在墙头，名为陆一的少年点点头，笑道：“当然当然，胖婶对我和璐璐最好了。”
胖婶探头，看向院子里，屋檐下一个穿着破旧灰袍的老人，眯着眼睛躺在竹椅上晒太阳。
这年头，都是苦命人。
陆一这孩子是，和自己一样是齐国遗民，遥记得当年他父亲带他逃亡至小镇，没多久父亲在那场逃亡引起的饥荒中去世，留下当时只有六七岁的陆一孤身一人。
后来，陆一又遇到了父母同样死在那场饥荒的小女孩璐璐，两个孩子同一个外地来的孤寡老人，三人算是搭起一个家，在小镇生活了下来。
胖婶叹了口气，叮嘱道：“陆一，虽然你还没及冠，但在这世道，你这年龄也是个大男人了，到了长安城，可一定照顾好老头和你妹妹，璐璐长得这么水灵，要是照顾不好她，你以后混的再好，胖婶也饶不了你。”
陆一点点头，正色道：“放心，胖婶，我有数的。”
胖婶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匆匆进了自家家门，继续收拾行李。
十几天前，一队身穿唐国军甲的传令兵，来到了小镇，当天，小镇衙门就紧急贴出了告示：圣上御令，限期半个月内，颍川郡下所有人，西迁至清河郡境内，不得留有一人，违令者当场处斩！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要源自十年前，那场灭国灭州之战。
古籍记载，三千年前，诸神恩泽，开天造人，人族诞生在这片大地上。
而后诸神飞升。
这片大地天灾不断，妖族残暴捕食，被诸神留下的人族茹毛饮血，艰难生存。
在人族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三位人皇应运而生，在大河之畔悟道，带领人族掌握了火与工具的使用，造字、治水、创强体搏杀之武道、传练气修真之法，团结起整个人族，得以对抗妖族。
而后，三位人皇在这片土地建立了五座庞大的城池，人族生活其中可免受妖族袭扰，从此，人族在城内繁衍生息，不断壮大。
终于，在人族实力足够强大后，三位人皇带领人族先贤，走出城池，将妖族赶出这片土地，驱逐至蛮荒。
最后，人族先贤依据天之九部划分了九州，东南曰晨州，正南曰阳州，西南曰夷州，正西曰西州，中陆神洲，西北曰凉州，北方曰幽州，东北曰辽州，正东曰东州。
以后三千年，妖族都未能踏足九州一步。
然而。
十年前的一个清晨，有妖族大能者，施通天本领，从海上强渡妖族大军至东州，仅仅三天就攻下了东州齐国的齐都临淄，短短一个月，整个东州沦陷。
在那之前，东州齐国和中州唐国，在九州大地并列双雄。
中州唐国重武重兵，常年征战，其雁门郡的马场盛产战马，大唐铁骑天下第一。
东州齐国重文重商，文，齐都是儒家至圣故里，文庙所在，天下读书人心神往之；商，齐国享渔盐之利，盛产桑麻，齐皇曾言：大农、大工、大商谓之三宝，足见齐国大国之风。
所谓富国无弱兵，齐国军队中的长剑士为九州步卒第一。
但终究也还是落得一个国破州亡的下场。
东州沦陷，齐国遗民西逃至中州唐国，而唐国东部的颍川郡，因与东州接壤，接纳了大批齐国遗民。
那场大战十年后的今天，唐国皇帝李煜放言：无论是唐国还是齐国，东州几千年来都为我人族大地，没有理由让妖族横踞在那里，不久后唐国将出兵，收复东州。
此话一出，齐国遗民纷纷感叹，唐皇恩德浩荡。
唐国书院的读书人，也开始夸赞李煜贤德，毕竟，读书人的圣地--文庙，还在东州。
这才有了包括井水镇在内，整个颍川郡一百二十万余口人整体西迁的唐国军令，如此大规模的人口迁徙，在几千年人族历史，也属首次。
接下来，唐军集结，在中州和东州接壤的这片土地上，将会有一场人族与妖族之间的大战。
不过也好，陆一想着，虽然战事将起，但自己终于有机会离开井水镇，仗剑江湖的梦想要实现了。
“啪”。
一颗石子打在他的脑袋上，陆一“嘶”的一声，揉了揉脑袋。
“小子，整天坐在墙头，想些什么事情？”一个粗犷的声音传了过来。
陆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小镇卖肉的胡屠夫，这大嗓门和其手握杀猪刀的中年壮汉形象一般无二。
陆一翻了个白眼，坐在墙头，理都没理胡屠夫。
胡屠夫显然对陆一的态度见怪不怪，直接推开木门，走进院子，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璐璐，璐璐。”
“来啦来啦。”身穿淡青色罗裙的少女听到喊声，边应着边从屋内跑出来。
看着少女手里的擀面杖，胡屠夫笑呵呵道：“小璐璐，猜猜胡叔叔给你带来了什么？”
璐璐看了眼胡屠夫背在身后的双手，挠了挠脑袋，呆呆地摇摇头，乖乖答道：“不知道哎。”
胡屠夫不再遮掩，从身后拿出一个荷叶包裹的东西，递给璐璐，“胡叔叔来的可真是时候，小璐璐包饺子呢，我就把刚剁好的肉馅给你带来了。”
璐璐双手接过荷叶包裹的肉馅，甜甜的笑道：“谢谢胡叔叔，等会儿饺子煮好了，给您送过去。”
胡屠夫哈哈大笑，“还得是我的小璐璐，知道胡叔叔就爱吃你包的饺子，等以后到了长安城，就来找你胡叔叔，叔叔带你吃好吃的。”
璐璐乖乖的点点头。
蹲坐墙头的陆一，听到这句话，转过头来问道：“老胡，你不跟镇上的人一起去清河郡吗？怎么也要去长安城？”
胡屠夫冷哼一声，道：“我怎么就去不得那长安城？别以为只有你们在长安城有富贵人家的亲戚，现在你对我爱答不理，以后我让你高攀不起！”
陆一撇了撇嘴，转过头去，不再理会满嘴胡话的中年汉子。
胡屠夫目光转向屋檐下的灰袍老人，道：“于老爷子，走了哈，后会无期了。”
躺卧在竹椅上的老人，置若罔闻。
“得，这爷俩，爱理不理，一晃十年，老子撤了。”
胡屠夫摇摇头，阔步走出院门。
陆一托着腮，看着小镇。
衙门的通知的时间是三天后一早，全镇在官府衙役的带领下，一起启程出发，隔壁的胖婶家，已经将全家的行囊捆绑在推车上。
远处，不知是郡城还是长安城来的士兵，押送一车车粮食离开。
这些粮食，会运往西边清河郡亦或者长安城，还是送往东边边境军营？
陆一脑中，不知为何突然这样想到。
据陆一所知，井水镇作为颍川郡，甚至整个中州最东边的小镇，离被妖族占据的东州，有接近百里之远，而就在这百里外的边境线上，驻扎有十万唐国大军。
小镇上的人，偶尔会看到运送军粮的队伍从小镇附近路过，有时还会在小镇做短暂的停留补充辎重水源。
“你去把东厢房的那些书，送到大槐树下，让高先生帮我们送还回去。”
就在陆一胡思乱想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听到身后灰袍老人的话，陆一跃下墙头，道：“那我去借个板车。”
没多久，一个脸庞黝黑，和陆一年龄相仿的少年，推着板车，与陆一一起进了院子。
黝黑少年停下板车后，和灰袍老人问候行礼，见灰袍老人没有搭理自己，少年也是习以为常，转身和陆一一起，将厢房内的书一摞摞搬放在板车上。
“陆一，你家怎么这么多书？”黝黑少年将一块破布垫在板车上，避免板车上的灰垢将书弄脏。
要知道，书可不便宜，他跟着高先生上义塾，读的书都是自己手抄的，这么多装帧精美的书籍，能在青石街买座三进三出的院子了。
陆一向灰袍老人方向撇撇嘴，没有说话，但黝黑少年瞬间明白了，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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