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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凉州落幕

    凉州,原草原王庭。

    此时已经成为唐军的中军营帐。

    身穿蟒袍的中年男人,手持刚刚送来的密信,端坐于桌台前凝阅。

    凉国是草原游牧之国,虽然现在这个被凉国子民称为上京的的草原王庭,已被攻陷,但仍有不少游牧在外的余孽旧部。

    虽说已经翻不起什么浪花,但为了避免影响唐军接下来的行动,这些草原余孽仍要铲除干净。

    此时,凉州战事算是正式落下帷幕,那个一辈子都在马背上打仗的大凉国可汗,昔日的草原霸主,也已丈尺白绫赴死。

    接下来善后的那些事情,收纳凉州人口,押解战俘,归置钱财马匹等,都不是自己所擅长的,自己也该走了。

    兵部、户部、礼部的官员,都在赶往此处,帮助处理改州换郡事宜。

    大凉国灭,从此以后,凉州就是唐国第十郡,至于该郡当叫何名字,不知道自己的这个皇帝弟弟想好没有。

    将密信收好,身穿蟒袍的永安王李括对着帐外呼道:“宁河?”

    披甲的年轻男子应声而入,应道:“王爷有何吩咐。”

    李括道:“吩咐下去,拨出几顶帐子,安置凉州皇室,以王公之礼待之。”

    被称为宁河的男子,内心不解,为何大凉国的王公贵族,在之前的战事中没留一人活口,而侥幸活下来的皇室中,还有大凉国正统继承人的小皇子在内,这不不斩草除根,还以王公之礼对待?

    沉吟一下,李括继续道:“让子元来见我。”

    不久后,赵子元出现在了中军营帐。

    “子元,仗打完了,你可以回长安了。”

    赵子元一楞,试探的问道:“陛下下旨了?”

    李括摇摇头,道:“本王打算让你回长安城献捷献俘,替我、替三军接受陛下犒赏。”

    赵子元闻言,双手抱拳、单膝下跪道:“王爷,不可。”

    他知道,李括这是想把这一仗最大的功劳送他。

    李括从桌台前起身,走到赵子元身前,将其扶起,宽慰道:“子元,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又一起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很多话我也就和你明说了。我是陛下的亲哥哥,长安城我这么多年未回,就是表明我的态度,如今凉州大捷,我身份特殊又手握重兵,不止此时不能回长安,这份功劳我也不能拿。”

    赵子元起身,皇家的事情,哪怕自己是赵老太师的儿子,都不可直言,但身为李括的心腹,此刻仍是疑惑道:“陛下如果不相信王爷,又怎会将如此兵权交与王爷。”

    李括与赵子元并肩而立,低声道:“子元,无论何时,我和陛下都是亲兄弟,但朝中那些人,可不会这么想。凉州这份功劳在我大唐前所未有,交给别人我实在是不放心,思来想去便只有你,有这份功劳在身,你也可以安心回家,雪凝侄女如今也是个大姑娘家了吧,你也该回去了。”

    赵子元还想推辞,李括直接了当道:“就这样定了,子元,回家吧。”

    随后,赵子元退下后,宁河也领命从中军营帐急匆匆出去。

    与此同时,李括的一道道命令下去,严格看管战败被俘的凉州军士,防止出现意外。

    严令唐军不得滥杀无辜,对于凉州的普通人,所有青壮押与战俘关在一起,善待妇孺,不得侮辱猥亵。

    而对于凉州王庭的凉国贵族,无论试图反抗还是选择归顺的,一律斩杀,

    数十万唐军,除去清理外部余孽与流窜马匹的人外,皆原地扎营休整。

    一月之后,流窜在草原的凉国余孽皆已归降。

    大局已定。

    从长安城紧赶慢赶来的唐国各部官员,第一次踏足凉州王庭,内心惊异感慨草原辽阔的同时,也带来了一道道唐王御令。

    唐国大军,兵分两路,永安王李括,即日起班师回朝,于长安城外接受唐王犒赏。

    副将宁河,统整二十万凉州战败卸甲的青壮,押送至长安城东颍川郡。

    各部官员,皆留下清整凉州户籍与钱谷财税。

    李括坐在营帐外,看着军营一道道指令发出,接过宁河递过的一壶酒,边喝边想,接下来,迎接唐国的会是什么呢?

    天下人的谩骂指责?

    其余各国的恐惧不安?

    李括仰头喝了一口酒,不由有些想笑。

    西北凉州,草原骑战第一,不还是被我我大唐铁骑践踏;

    东州齐国,妄想与我唐国齐名,妖族一击都不曾挡住,落得遗民跪求我唐国庇佑的下场;

    南州两越国,骄淫无度,国之不国;

    北云州魏国,贫寒之地,不足挂齿;

    东南晨州,姐弟争位,女皇当政,荒唐可笑;

    西南州佛国,佛?千古无真佛?大唐更无佛;

    至于东州妖族,三千年前先辈能将你驱逐,今日我辈也能灭你族种。

    “将军。”宁河的轻唤打断了李括的思绪。

    李括放下酒壶,问道:“何事?”

    宁河道:“礼部那边的官员说,要让凉国那位小皇子乘坐您那辆马车,这是不是有些...”

    赵子元即将与礼部的官员,一起回长安城献捷献俘,接受唐皇犒赏,李括会继续留在凉州,整顿三军,休养生息,而后大军拔营,直奔颍川郡,掀起那场九州注目的收复东州之战。

    李括挥挥手,打断宁河的话,说道:“让他们去,我骑马就好。虽然凉国不在,但我唐国应有的大国气度与礼节不能丢,儒家那群老顽固,最重礼,手里捧着书,眼睛可盯着这里呢?王公之礼当有,规格越高,那群读书人对当今圣上的辱骂就越少,不出意外,接下来会有诏令公布天下,给那凉国小皇子封个什么王。”

    “不过...”李括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招手示意宁河靠近一些,轻声吩咐几句话。

    宁河闻言瞬间睁大了眼睛,失声道:“将军,此事不妥。”

    李括笑道:“尽管去,一定要找可信之人,做的越像越好,泄密者以军令处斩,且剔除军籍。”

    宁河站立原地,平息了下心境,领命离去。

    李括重新提起酒壶,大饮一口,身体后仰直接躺在地上。

    李煜啊李煜,从小看着你长大,你怎么想我会不知?

    王公之礼。

    你就我一个亲兄弟,唐国除了我,还会有别的王?

    哦,还有齐国皇室的那个小废物,养在长安城十年。

    有些事情,你做不了,就该我来做。

    谁让我是你哥哥呢?

    我的好弟弟。

    薄山后山的瀑布下。

    陈果将鱼竿递给陆一,说道:“再试试,实在不行就要想办法编个网来捕鱼了。”

    陆一接过鱼竿,问道:“鱼竿哪来的?这山上都是吃素斋的,不该有这种东西存在吧?”

    陈果将食指抵在嘴唇,鬼鬼祟祟道:“小点儿声,别被人发现了,这竹子和鱼线都是在观里找的,不愧是道宗洞天,你看看这竹子和丝线的韧性,可都是好东西。”

    陆一无奈,一屁股坐在水潭边,笑道:“今天能不能开荤,就看咱俩了。”

    陈果点点头,表示没问题。

    一个时辰后,陆一看了眼旁边一脸认真盯着水面的陈果。

    两个时辰后,陆一没忍住,又转头看了眼陈果,两人四目相对。

    好像有哪里不对?

    山崖上,打坐的赵希言咧了咧嘴,钓鱼连鱼食都没有,这两个人在作甚?

    摇了摇头,赵希言手掐道诀,对着下方水潭遥遥一指。

    水潭边,陈果打了个哆嗦,道:“陆一,你有没有觉得这鱼竿麻麻的?”

    陆一点点头,道:“是有点,估计是我们两个坐太久了,站起来活动活动就好了。”

    陈果站起来,看了眼陆一,惊呼道:“陆一,你头发怎么立起来了?”

    陆一皱了皱眉,一抬头,发现陈果的头发也一根根立着。

    像是想起了什么,将手中鱼竿猛地丢掉,诧异道:“这水潭里有电!”

    陈果看陆一一脸慌张的丢掉鱼竿,感觉不妙,也学他将鱼竿丢掉,追问道:“电?什么是电?”

    陆一没有理他,而是看了眼水潭,瞬间头皮发麻。

    水面上,一只只鱼肚皮朝上漂在那里,就差口吐白沫了。

    幸亏这鱼竿是竹子做的。

    不过,大晴天没有听到雷声,怎么会突然这样?

    看到这一幕,相对于陆一的疑惑,陈果则是一脸兴奋,道:“陆一,晚上有鱼吃了!”

    说完纵身一跃,跳进水潭。

    陆一刚伸出手,还没来得及制止,陈果已经翻着白眼飘在了水面上。

    山崖之上,赵希言笑吟吟的看着水潭边,陆一用竹竿拨着陈果的身体,想要把陈果拉上来。

    身后传来丘老道人的声音:“师兄,跟小孩子置什么气?”

    赵希言收起脸上的笑容,没有理会老道人。

    刚刚自然是赵希言施展的一道雷法,力道把握的刚刚好,不会真正伤及二人。

    丘老道人摇摇头,自己这师兄,悟道之后,说是大道返璞归真,心性却也和稚童一般,难以琢磨。

    赵希言示意丘老道人坐到自己身边,问道:“没看出来这孩子有什么特别,于渊看上他什么了?”

    丘老道人走进,坐到巨石上,笑道:“于渊对这孩子的评价可不低。”

    赵希言眉毛一挑,道:“哦?说说看。”

    丘老道人轻抚长须,说道:“生而知之,赤子之心。”

    生而知之,赤子之心。

    赵希言看了眼崖下水潭边的陆一,且不说这两个词放在一人之身有些相悖,就这心性和资质,虽说还算看得过去,但哪儿配得上“生而知之”四字。

    老道人解释道:“于渊多年前,从书院借了一些书,给陆一看。”

    赵希言不以为意,“这有什么?你要说于渊将书院整个文渊阁搬走,我都不奇怪。”

    老道人微微一笑,“可是,从未有人教过陆一识字。”

    赵希言瞬间来了兴趣,“这不可能,哪怕是神童,也是在学习认字之后才展现天赋。于渊怎么说?”

    老道人回答道:“于渊曾经多次追问陆一,但这孩子不愿意说。”

    赵希言点点头,“谁身上没有点儿秘密,就当他是佛家那转世灵童。那赤子之心呢?作何解?这孩子看起来可一点儿都不单纯清澈。”

    老道人继续答道:“于渊的解释是,此“赤子”并非童心纯真,而指豁达通透。”

    “小小年纪,虽经历过东州沦陷,但那时他应该还小,之后更是井水镇都没出过,能经历什么事情?”赵希言显然不信,直言道:“率真通透?这么说我更觉得他是有上一世的那佛家转世之人。”

    老道人摇摇头,道:“那可未必,这小子经历过的事情,可能不止东州沦陷,师兄还记得当年东州沦陷后,齐国遗民逃亡中州引起的颍川郡饥荒吗?”

    “当然记得,虽然当时我未在薄山,但听你说过,薄山上的粮食都送下山赈灾了,你薄山弟子后来去我龙虎山,一个个面黄肌瘦跟几年没吃过饭似的,差点儿把我山上粮食吃光,下山的时候人人胖了一圈。”赵希言回忆道。

    老道人听闻此事,感觉有些尴尬,轻抚胡须,赶忙转移话题到陆一身上,“师兄就不想想,那时陆一才六七岁,璐璐更是只有四五岁,两个娃娃在那种人吃人的饥荒中,怎么活下来的?”

    赵希言撇撇嘴,道:“有什么可想的?跟着于渊,还能饿到他们两个不成?”

    老道人摇摇头,“并非如此,据我所知,陆一的母亲在东州就死于妖族之手,饥荒刚开始的时候,陆一的父亲和璐璐的父母,就都离世,而于渊到井水镇的时候,饥荒已经过去了。”

    听闻此言,赵希言的脸色瞬间严肃起来,据他所知,当时官府赈灾一人七天一两粮食,两个人的口粮都不够璐璐一人充饥,再者,在那种情况下,两个孩子绝对护不住属于他们的口粮。

    那时候,草和树叶都被吃光了,是真的到了人吃人的地步,两个不到十岁的孩童,肉质鲜嫩,面对大人可以说是毫无反抗能力,绝对是饿急眼的歹徒眼中的最佳食物。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别说尚未遇到于渊开始学剑的两个普通孩童,就是成年人,也很难活下来,他们两个,怎么做到的?”

    老道人也是摇摇头,“那可能就只有他们两个自己清楚了。”

    赵希言看向崖下陆一的身影,好像有点儿意思了。

    先不去想这个,赵希言看向老道人,问道:“既然于渊对其评价这么高,为何不好好雕琢一下这小子剑术,堂堂剑宗弟子,这实力着实有些不够看。”

    老道人说道:“那老爷子还会说什么,只是说顺其自然罢了。”

    赵希言咧了咧嘴,当年于渊在剑宗,可是出了名的严师,门下弟子不好好练剑,被罚在剑渊思过多年的可不在少数。

    自己年轻时,道宗法剑之术修炼到瓶颈,也曾去过剑宗,求于渊指点一二,毕竟道宗和剑宗当年交情甚好,诚心习剑者,剑宗从不会拒之门外。

    当时自己到了剑宗,刚走到剑宗山门,就听到后山剑渊传来的一声声惨叫,自己当时还毫不在意,心里还在想,剑宗弟子就这点儿出息?练个剑都能叫这么惨?

    可当自己有一次因为练剑不够专注,被于渊罚下剑渊后,当晚收拾东西就跑了,头也没回直接离开了东州。

    想到剑渊,赵希言没忍住打了个冷颤。

    老道人在一旁露出诧异的神情,悟道之人还会打冷颤?

    老道人想起一事,道:“师兄,你也说这小子水平太差,我想趁他在山上,教他一些护身手段,毕竟如今山下太乱,凭他这点实力,璐璐跟着他我有些不放心。”

    老道人话还未说完,赵希言就不耐烦的摆摆手,说道:“你要教他,教就便是了,不用征得我同意,我们道宗什么时候有过功法不外传的规矩了?你不是要收陈果那小子为徒弟吗?一块儿教了,虽然还未行拜师礼,但你也不能只是当个口头上的师父。”

    说到这里,赵希言又想起当年在剑渊的经历,眉头一挑,道:“不过,既然教,那就好好教,严厉一点,该打打该骂骂,不然学艺不精,以后出门在外,被人看出是我道宗的功法,却打不过别人,丢的不还是我道宗的脸面。”

    老道人点点头,觉得师兄说的极对。

    陆一的资质,也还算不错,但若是加上剑宗弟子几字,便让人觉得只是一般。

    且看陆一平日里,练剑也算刻苦,剑宗剑术剑法,均属上层,跟着于渊学剑,也或多或少会学到几分超出本身境界的剑道经验。

    陆一目前的问题就在于,学的很多,会的也很多,但介于本身没有出去过井水镇,也没有与人交手的经验,所以无法融会贯通。

    于渊嘴上说顺其自然,但该教的可一点儿没少教,剑宗的那些东西,这些年都一股脑灌输给陆一了。

    管你学不学得会,先教了再说。

    至于为何如此,也与于渊的经历有关。

    于渊年轻的时候,不过是剑宗最普通的一名弟子,在剑仙如云的剑宗,未有任何出众之处。

    直至中年,一次江湖游历中,于雨夜悟剑。

    此后,才有了创《悟剑篇》,踏入悟道,剑落蛮荒斩大妖,等被世人所知的事迹。

    悟剑,既悟道,在于“悟”字,而悟,在于厚积薄发。

    如若没有几十年来的积累,也不会有于渊的雨夜悟剑。

    于渊深知这一点,所以趁着有限的十年时间,将剑宗剑法剑术,悉数教与陆一。

    甚至,还不止于此。

    剑宗如今寥寥数人,这老爷子,是真将陆一当作自己传人在培养。

    甚至陆一这次来到薄山,真的只是机缘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