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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因缘际会

    陆友文偶然在茶园听了一回戏,便被“小红英”迷住了,日日送花挂彩,这日来约子皙同去茶园“表白”!

    “这家伙,居然会有羞涩的时候?”子皙哑然失笑

    红英如今认得这个“陆友文”了,与他同来的年轻人,笑着自我介绍道:

    “苏老板好!我姓江,叫我子晳吧。”

    “红英!你想不到吧!子晳是家里派了来监视我的!哈哈哈!”陆友文搂着子晳的肩膀夸张地大笑。

    “锦绣班”的戏码如今在各大茶园排得满满当当,苏锦儿难免担心,对“小红英”看得更紧了。不料平地里冒出个陆公子,姨夫位高权重,家中财势兴旺,最近对“小红英”展开了热烈追捧。

    陆公子好气派,频频包场,出手阔绰。送花送礼都是小意思,直接操办了一场“梨园四小名旦”的评选会,不出意外,“小红英”高居榜首。

    苏锦儿不敢得罪陆公子,对“小红英”却也不肯放手。

    这日,陆公子又来约“小红英”出园。等她们师徒一到,几个跟班立马上来把苏锦儿架到一旁,酒菜招呼着,轮番劝饮,接着递上大烟枪,等她一口大烟吃进去,百事丢开,那“小红英”早被陆公子不知带到哪里去了!

    红英近来正烦闷:师父苏锦儿如今日日抽大烟不理戏班事务,懒怠上台唱戏,任凭徒弟们在台上划水,台下流氓嫖客又多骚扰......今日与陆公子、子皙三人一路说笑着登上睡美人山的龙门悬崖,眼前是五百里浩荡滇池,山风拂面,只觉胸襟开阔,心绪渐宁。

    三个人面朝滇池,遥望对岸,红英指着远处高声喊:

    “看!海那头就是我家!”

    陆友文转头看身边的红英,只见她刚刚爬上山,气喘吁吁,香汗淋漓,脸庞红润,皮肤细腻润泽,长长的眼睫毛扑闪着,再往下看,丰满的胸部起伏,脖颈上的汗水闪耀着光芒……一股混合着热气和少女体香的气息钻入鼻孔,拨弄得他心神荡漾。

    “让我看看,我们红英的家在哪里?”陆友文从后面揽住马海红的腰,顺势贴上去,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马海红一抽身,右手扣住他的左手腕子翻转,吊着他的膀子把他摁在了石头上!

    陆友文吃痛忙求饶不迭。

    “陆公子,你可是皮痒了么?!”红英语气冷咧,目光如炬。

    一旁的子皙惊得瞪大了眼睛,心下对红英的印象大为不同,先前还以为梨园戏子......不及多想,忙上前劝解分开二人。

    偏生这陆友文是个“拐骨扭松”一般的性子,家里惯着他,外头人奉承着他,兴得他胆大妄为,执拗狂放不知好歹,无人敢忤逆其意,如今被红英拿捏调教着反倒觉得舒服。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就在眼前,有刺不得上手,增添了他的征服欲和好奇心,像今天这样被教训,他不怒反喜,嬉皮笑脸地向红英道歉。

    相处日久,子皙觉得陆友文性本赤忱,自国外留学回来,对时政积弊深感不满,他也有血性和爱国抱负,时下国家民族遭受外敌侵略,时常抱怨在昆明这个大后方报国无门,此前身边多攀附之徒,兴着他贪玩好赌,沾染了些纨绔习气,至于外人所说陆公子是梨园大主顾,追捧戏子……倒也确有其事!

    只不过这“小红英”不同于传言中的“戏子”,乃是大方磊落,爱惜羽毛的一个美丽女子,兼之常年习武,更有一种不容侵犯之气。

    因缘际会,三个年青人成了朋友。陆公子和子皙除了日常来园子里听红英唱戏,闲暇时三人一起去郊游踏青,日常更少不了吃饭逛街看电影等消遣娱乐。

    红英对二人打开了心扉,吐露自己身陷污糟不得脱身的苦恼。

    “这个你不用发愁,我早就替你想好了!今晚我回去跟家里说你已经是我的人了,立马给你赎身!”陆友文说

    红英捶他一拳,“谁要做你的人?!我要干干净净唱戏挣钱!靠自己的本事在昆明立足!”

    子皙听了沉思不语。几日后,领着红英去参加了一个话剧社的排练,红英只觉得话剧一下子为她打开了一个新天地,痴迷其中欲罢不能。

    陆友文只要红英开心快活,见她喜欢话剧,打听到火炬剧团要在上海演出话剧《赛金花》,立马去给红英办了护照,与上司说吴会办安排他赴越南、香港公干,叫上子皙,三个人就直奔上海而去。

    这一走半个月没有消息,苏锦儿急得到西山脚下陆家别墅要人,远远看见门口站岗的两个兵,不敢上前,在门口侯了多时,看见一辆轿车开出来,就扑到车前把车拦停,高声喊:

    “陆公子拐了我的人!求老爷给个公道!”

    门口站岗的兵跑过来拖她走,她索性躺在地上撒泼打滚。

    只见车窗挡得严严实实,过了一会儿,司机下车,往苏锦儿手里塞了几个大洋,让她先回去,人保证丢不了。苏锦儿虽不肯罢休,但也只能目送车子扬长而去。

    当晚,戏园老板就来找苏锦儿,说下个月要涨场租,减戏码,不从就请“锦绣班”另谋高就。苏锦儿晓得这次踢到铁板了,只能忍气吞声不敢再闹,一面苦盼着“小红英”回来。

    彼时,昆明至上海最快捷的是先至成都或贵阳,再乘飞机抵沪。陆友文坚持要带红英出国“见世面”,于是三个人乘着滇越铁路火车从昆明到越南海防,然后搭船至香港,再由香港抵上海。

    陆友文当年是自西贡登上智利号,沿新加坡、哥伦坡、吉布堤、波耳塞耶、苏伊士运河,抵达法国马赛港,主动提出去越南这一路给他们当向导,三个年轻人在火车上有说有笑,好不快活。

    红英翻看着手里三个人的护照,念道:“……兹有苏红英,取道越南,前往香港访问,应请友邦地方文武官员妥为照料,遇事襄助……江仲平?咦?你不是叫子皙么?”她抬起头问。

    “我姓江,名仲平,字子皙。”子皙笑答。

    “江仲平......”红英觉得这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嘿嘿,想不到我们红英还认识字啊?我以为你从小在乡下,到了戏班又是唱武旦,怕是大字不识几个呢!”旁边的陆友文打趣道

    “你也太小瞧我们唱戏的了,不认字如何背戏文?我刚来那会儿确是不认字的,时常被师傅打骂,硬是逼着我把戏本子上的字一个一个认全了,唉!学戏那几年,一整本一整本的戏文要背,若是还不出课来可是要吃教习手中的戒尺的!真是站也背,坐也背,吃饭也背,睡觉也背……学武旦还不是一样要背戏词,你以为,台子上缺什么角儿你就得顶上。比起背词来,我倒不觉得练功幸苦了,虽然无论寒暑,日日都要吊嗓子练功,踢腿、下腰、打旋子,毽子小翻一日几十上百个……你们道唱戏容易么?”

    红英表情淡然地诉说着过往的不易,那是陆友文从未体验过的辛苦,他无法把眼睛从她身上移开,相处越久,越觉得眼前这人由内而外的美丽,她的傲气、大气、霸气全都令他欣赏,对这个人有着一种又爱又怕,心酸又甜蜜,欣喜又沉重的感情,这感觉是他从未体验过的,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眼前这人牵引,若是她看向自己,他便立刻恢复那一副轻佻的样子,但在心里,他越来越不能用随便的态度去对待她,他恨自己在她面前表现得愚笨莽撞、徒有其表,心想:自己这是怎么了?

    子晳望着红英,眼眉间一派温柔,心想:

    “当年那个唱灯的小丫头,如今已成角儿了,你认不得我,我可是很早就认得你了。”

    那一年,龙泉镇的花灯会格外隆重,附近十里八乡的人都去看花灯。十五那天,他也和几个伙伴相约去看灯。

    “龙潭归来日未阑,龙头街上且盘恒,一丝一竹碟浇酒,好唱时新打枣竿......”

    在闹哄哄的锣鼓间歇响起了一段轻柔的女声合唱,令人耳目一新,江仲平定睛看去,只见一班年轻女孩来至面前,她们身穿白底映彩霞的“姊妹服”,腰间系绣着红艳艳山茶花的围腰,手持粉色彩扇,个个身形苗条,莲步生花,在场子中央用彩扇围成一朵山茶花的造型。当中一个女孩背身而立,众人屏息待她转正身形,只见她用一对红色的彩扇掩面,再打开时,场外人群爆发出一片叫好声。

    那是12岁的“活观音”马海红。

    “说起名字,我顶不喜欢你师父给你取的这个艺名!”陆友文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子皙的思绪。

    “苏红英,太通俗、太直白了!子皙,你说是不是?”陆友文回头问他。

    “子皙你也觉得俗气吗?”红英也问他,子皙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总之你将来离开戏班如果还要出去演戏,就非得另外取个艺名!”陆友文说

    “这次回去,还不知道师父要怎样闹呐……”红英想起来就头疼。

    “凭她怎么闹!我都有法子让她乖乖地把你的身契交出来!”陆友文嚣张地说

    “她毕竟是我师父,你莫要混来!”红英正色道。

    “红英说得对,她那个师父可是个难缠的,万一把她逼急了,闹起来,于你和你姨夫都不好。这解约的事要从长计议,不可莽撞。”子晳冷静分析道

    “咳!你放心!大不了使几个钱呗,我回去跟家里说一声!”陆友文不以为然。

    子晳听他要为红英跟家里要钱,心里叹气,这陆公子看起来神气活现,一副唯我独尊的派头,其实全仗着家里,既没有自己的事业,也没有经济独立,他家里是断不会在红英的事情上为他撑腰的。

    红英一直皱着的眉头也没有舒展,她知道这陆公子是个不靠谱的主,他的话要打折扣的。

    “你怎么还愁眉不展的?不如咱们……真的,咱们别回去了!我们就待在上海不走了!或者香港,这样!我们先在海防、河内玩上几天!红英!难道你真的不知道我的心吗?”陆友文说着情不自禁地抓住她的手。

    “撒手呐!你这疯子,又发癫!”红英嗔怪着扭转他的手,陆友文夸张地直叫唤:

    “子皙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