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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轮回劫(三)

    市集中繁密的房屋,都消融在黑暗中,一阵阵飒飒阴风,尽数拥着雨丝卷过来,将道旁树上的枝桠吹得来回摆动,远远一望,犹似在风中乱舞的魔鬼一般。

    天色将晚,薛宝义一行人吃罢了饭,由店小二引着,来到了二楼东边的一间房间。

    房门木牌上,篆体娟秀的小字写着“天字贰号”。

    小二手笼着红烛,进了屋,将桌上的油灯点着。那桃花瓣一般的火焰,便左右跳动着越燃越亮。

    “您两位在这间住。”他向薛宝义和云儿两个说道。

    薛宝义和云儿,借着灯光四下打量,只见这间房间布置的颇为雅致,卍字窗棱糊着厚厚的白窗纸,窗旁深红色的花架上,摆着一盆墨绿色的君子兰,挺秀毅雅,一方梓榆木的小桌上,摆放着一套白底蓝花的茶具,显得颇为文气。

    床上的被褥也都干干净净的,薛宝义看了都点了点头,对这间房间颇感满意。小二见他点头,知道他是相中了这间房。

    “您二位跟我来这边。”

    小二说罢,朝刘全和赵永利点了点头,带着他们去了旁边的一间房间。

    “易哲,易哲!”

    那姑娘口中喊出的名字,犹在耳边,如珠玉落盘,清脆入耳。易哲是谁呢?一定是对这位姑娘来说十分重要的人,不然她也不那般模样,难道自己和她口中所说的那个易哲很像吗?

    十七岁的少年公子,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此时他的心中,如有一只小耗子在拼命的挠着他的心尖。他对这迷一般的女子感到十分的好奇。虽未相识,不知怎么地,却平白地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心内胡思乱想着,也没有半点睡意,便搬了一把椅子坐在窗前,由怀中掏出了一根精巧短笛。

    虽然,云儿正闲得无聊,正好听个曲子解解闷,找了个凳子挨着少爷坐下,静静地等着听少爷吹曲儿。

    宝义手中这只短笛颜色翠碧,是上等的蓝田玉打磨,做工精致。他略略的沉吟片刻,便将短笛横在唇边,随着丹田运气,婉转如诉的曲调,便从这笛中飘出。那声音如泣如诉,,笛声洋洋散落满屋。他吹得是一曲由中州传过来的一曲《雎鸠》。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情窦初开的少年公子,手握短笛,犹自横在唇下,脑海中仍旧是那一袭白衣的女子,开口问话时的情形,虽然并不认识,却不知怎得竟平白的生出似曾相识的感觉。

    云儿虽不通乐理,但只觉这笛声悲壮,凄婉,合着屋外淅沥的雨声,如泣如诉,说不出的百转千回,荡气回肠,萦绕不绝。

    曲调已经吹完,好一会了,他竟还沉浸在曲调之中出不来。

    云儿平日里最喜欢拍少爷的马屁,往日只要少爷嘴里吟了什么成文、不成文的诗出来,他定会立马拍掌叫好。

    此时,竟过了半晌,才从那曲调中回过神来,拍手道:“好!”云儿挠了挠头,嘿嘿一笑道:“我也说不上哪好,这是什么曲子,这么好听,现在还觉得少爷这笛音,还在耳边绕着一般。”

    宝义并未为意,他心中暗自的留意,不知道这女子对自己有没有意,她会不会也以乐传情呢。

    横卧短笛的少年,静坐在窗边,透过淅沥的雨声,细细的分辨着雨声中可有曲调飘出。

    良久,恍惚之间,不知从何处,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哳婉转之声传来。

    那声音竟像是以叶当笛,来吹奏那首《关雎》的后半部分,只是夹在淅沥的雨声中,几乎细不可闻。

    窗边之人立刻心潮翻涌,他心中惴惴,不知道是不是,那白衣女子吹出的,他将头贴近窗子,想要仔细分辨一下曲子传出来的方向,可越是急着想听清楚,越是听不到了。

    情窦初开的少年,屏气凝神细细的听了半天,却偏偏再也没有听着半点音韵之声。

    “云儿,你方才可听到有乐曲之声?”他心内一急,便问了出来。

    “有啊!”云儿立刻应声道。

    云儿一个“有”字出口,薛宝义强忍着内心的激荡,听着云儿后面的话。

    云儿此时满脸得意,摇了两圈脑袋,说道:“公子方才吹得曲子,就像那个什么,绕在横梁上三天三夜的也掉不下来一样。对了,那个叫绕梁三日,那曲调现在还直往我耳朵里钻呢,孔老夫子什么曰:这叫三月吃不下肉了!”

    云儿说完,可想不到,少爷听了自己说的话,立刻便没了兴趣,又转过头去怔怔的侧耳留意着窗外,便一脸不快的,小声嘟囔了一句:“不爱听还问我!”

    薛宝义原本以为他真的和自己一样,听到外面有人吹奏那首《关雎》的后半段,却想不到,云儿又是在变着法的拍自己的马屁,便也不再理会他说什么。

    仍旧只是仔细听着外面,可除了风声雨声之外,却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了,他不知道方才是自己听错了,还是那边已经不吹了,只是仍旧这么痴痴的望着外面。

    云儿毕竟还小,在屋内早就憋不住了。他两只手托着腮,撅着嘴,翻着一双小眼睛,无聊的望着天花板,他也不知道少爷今天着了什么魔,就只知道,少爷吹了一首什么曲儿之后就不对劲了,只觉这曲儿定不是什么好曲!不然少爷吹完了,怎么忽然变得这般的呆傻。

    他摇摇头,小声说了句:“少爷我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