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眩晕的路

    我和天上挂着的太阳一样，都眩晕地转着圈，画出一个又一个同心圆，太阳在蓝色的幕布中，笑着；我一只脚踩进恶臭的水沟中，摸不着北。

    想办法把脚从臭水沟中抽出来摸回商店的时候，妈妈老远看见，“你给我小心着，你演着我把你弄死，小小年纪就喝成这个样子，我把你的腿子不打断……”远远听见妈妈恶狠狠的呵斥着，我装作没听见朝着她笑，走进门，妈妈又给我洗了把脸，问是大院里哪个坏怂喂的酒，她找着去收拾。酩酊大醉的这天晚上，我是在商店临时拼凑的床板上睡着的，睡的很不舒服。第二天一早，妈妈并没有催我去学校，那天应该是星期六。随便吃了包零食后我就又返回去了乡上大院里，这里真的是我童年时代最美的后花园。走进大院正门一半的位置，里院的洞门前面跟山一样乱怼着各种式样的家具，门窗、衣物、粮食……这时候，我径直走向装满粮食的大柜子，躺在散发着霉味的木板上，又晕乎乎的睡了过去。妈妈爸爸他们那个年代出生在西北偏僻的农村的人，回首过往的路，无比艰辛，眩晕的路使得他们都怀疑自己的人生，站在现在的角度无论生活还是当时的背景感觉对他们来说都是不公平的。但站在历史的角度，每一代人都有自己要承担的责任与义务，不存在公平与不公平，就像黑格尔在其《法哲学原理》所说存在的就是合理的。在他们生活的年代，尤其是在最困难的那段时期，腹中无食艰难求学长大，到了成家立业生儿育女，却造化弄人，当时爸爸属于执行的最底层，妈妈是逆风扬帆的千万妇女之一。

    我是1989年出生的，1994年和1998年出生的妹妹跟弟弟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并没有生活在一起，尤其是弟弟。2002年9月1日后依据相关文件，爸爸将弟弟的身份一路过关斩将，由村级转到洛门，从洛门转到城关。终于，阳光从窗外照到了一家人的脸上，无比幸福。妈妈生弟弟的时候，爸爸不知道哪儿找来了一辆破旧的东方红牌拖拉机，临盆前几个月的深夜，家里人乱糟糟的在大院里收拾一通后呼啦啦爬上车，一路上二舅跟指挥战斗的将军一样紧紧的抓着拖拉机围栏杆不断瞭望“敌军”，如果这场“战役”打赢，那彼时的爸爸绝对是个“间谍”。我当时被很严实的捂在大被子里面，二舅一丝气都不让我透，生怕因为我的某一个小动作影响了这场“战争”的结局。突然在坡上拐弯的时候，终于“哗”的一下被子甩出了一个空隙，我跟老鼠一样偷瞄了一眼外面，黑乎乎的啥也看不见，我无聊的又钻进去了。终于到了目的地，可把我憋死了，爬下车脱下裤子抓紧尿了一泡尿，提起裤子手舞足蹈的庆祝却没人关注我。这个地方是周庄，黑爷庙向北约100米靠右手的一个很破的草棚房子，这应该是二姨夫、小姨父家他们帮忙给妈妈生孩子收拾的，很隐蔽，妈妈直到把弟弟生下并交给二姨再三嘱咐后才离开的这里，离开时为了给弟弟能够按时喂奶，妈妈将爸爸买给她心爱的金色手表留给了二姨。妈妈是幸运的，她是万千逆风扬帆妇女终顺利抵岸者之一；又是不幸的，她因生育儿女、东奔西走、营养不良、来回折腾，别说医院，当时就连熟练的接生婆也没有，生我的时候依然还在地里干活，蹲着身一使劲连自己都没注意孩子都出来了半截，拖着身子回到家里拿起笸箩里的剪刀就这样生产结束了，羸弱的我几次差点因营养不良结束了生命。之后又继续在没有任何医疗设施辅助的情况下生下了妹妹跟弟弟，因此留下了很多后遗症又没得到及早治疗早早地离开了我们。无数次爸爸也惭愧但更多的是无奈，发生过的历史不是简单的用对和错就能评价的。他们，都尽力了。爸爸安顿完家里，马不停蹄的得去完成任务，他们当时因此项工作锻炼的“鼻子”就像狗一样灵，朝空气中四个方向一闻，就已知道结果。每次回来后都会“缴获”相当一部分“战利品”，所以才有我后花园中捉迷藏的柜子、当沙子玩的粮食、堆成山的衣服。独自玩耍的日子眼看着就要结束，没多久在我的见证下迎来了妹妹。

    生妹妹的时候，整个家里最亢奋的要属爸爸，得知是个姑娘后，他更是开心异常。儿女双全是成功男人的标配，他已经给配上了。妹妹是在乡政府大院我们住的老房子靠里的卧室里面出生的，接生她得是妈妈跟爸爸的一个老朋友白大夫，她自己开了间诊所。他们不让我看，执拗的我自己拿了个凳子站在上面，踮起脚看着头顶毛巾流着豆大汗珠的妈妈，还有不断吆喝着让妈妈再使把劲的白大夫，只听“哇”的一声，出来了个孩子，把我吓坏了，直接“哐当”一下端坐在地上。我也“哇”的一声跟着哭叫，这时只见白大夫将那孩子的双脚并拢，左手一把倒着提起来，右手不断地拍打着，越拍哭的声音越大，我也跟着吼的声音越大。爸爸一把把我从里屋提起来抓到外屋，我朝爸爸吼着：“把那个孩子让白大夫带回她家去，她是白大夫的孩子，她提出来的！”这个时候白大夫诡异的朝着我说：“当然是我的孩子，我肯定是要带走的。”自此之后使我更加的肯定了这个妹妹就是白大夫的，不是我的，全家人也没有给我解释。由于爸爸喜得闺女的亢奋之情无处释放，反正就是激动，恰巧赶上腊月二十九，爸爸兴奋的拽着我街道上到处跑，就为了寻找最大的烟花，将他彼时的喜悦恨不得一直分享天边、分享给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