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雨夜的路

    小时候带伞的时候不下雨，遮住的是洒下来的阳光；下雨的时候不带伞，顶着沉甸甸的书包左右摇摆。渐渐地雨下地凶猛异常，风刮地肆无忌惮，衣服即将被打透，雨水顺着额头滑下，迎面吹来一阵风，稀里糊涂直哆嗦。

    还没等到泡桐树叶子出来，泡桐花就猝不及防的按一定顺序排列成一串硕大的花枝，就像是倒吊着的喇叭花一样开放。走近看就像挂在天上的密密麻麻的小铃铛一般，淡紫色的花朵从花瓣的边缘处开始逐渐向花心慢慢变深，这种渐变十分自然。春天，孩子们都喜欢在安全的泡桐树下嬉戏，很安全；夏天，大人小孩都愿意在伞一样的泡桐树下呆着，可遮阳；秋天，泡桐树给大伙撑起了伞，可避雨；冬天，泡桐树给家里供给了柴火，可取暖。淘气的小朋友捡起被雨刷下来的花朵，摘掉帽子，将根部露出的白色部分塞进嘴里，甜甜的，不臭也不香，品不出什么滋味。天灰蒙蒙的，傍晚时分，天边乌云飞速的团在一块儿。似珠帘般的雨幕齐刷刷往我们这边刮来，“哗啦……哗啦……”地打在路两旁的泡桐树上，粉色的泡桐花朵一朵一朵的往下掉，不禁有些可惜。

    妈妈从早上就开始腾货柜，到了晚上的时候，爸爸跟货车司机来到了商店门前。这时天空下起了瓢泼大雨，“太倒霉了，我们翻广武坡的时候，听见车后边有声音，没留神，等反应过来停车检查的时候，货已经被贼截了几件了。”爸爸抬着车上进来的货，吃力的边搬东西边告诉妈妈。“这次被偷的多不多？”“不多，发现的早，就上面的几件。”“那赶紧搬吧！”雨丝毫没有减小，我站在商店门前，只有屋里漏出来的丝丝泛黄的光帮忙照着路面，看着他们进进出出不可开交的样子，自己跟个无事人一样。左顾右盼之后，我半跪在妈妈收零钱的盒子旁。从底下的玻璃货柜往出看去，抬箱子、抱袋子出出进进根本无暇顾及到我。我按钱的尺寸大小依次整理了一下，中间抽了一张拿了出去。雨中等着我的是熊，看他着急的样子已经等我很长时间了。熊比我要大一些，是妈妈商店正对面家的大儿子。“多少钱？”熊瞪大眼双眼问道。“我也不知道，就这么多”我从兜里掏出来展示了一下。熊在雨中前面跑，我在后面追，终于跑到了另一家商店，我俩买了泡泡糖，非常有成就感。回到家里后，熊：“还能不能再给咱偷一些？”“好！”我很坚定回道。第二次进去，还是模仿着第一次的东西，先左顾右盼，后蹲下向往，正往兜里揣时。被摆货的妈妈瞅的个着，一把从领后提起，“谁给你教的？拿出去干啥？买了啥？”妈妈恶狠狠的问道。把我吓傻了，一个字也不敢说，把兜里还没吃完的泡泡糖翻了出来。妈妈看着泡泡糖更生气了：“家里没有吗！家里的还不够你吃吗！”话没说完，一脚将我从屋里踢飞到了门外楼梯下。屋里泛黄的灯依然泛着些微黄，屋外趴着的我豆大的雨珠跟我一起流着泪，远处的雷声掩住了近处的哭声。等所有的货物规整完，妈妈又把我拽回屋里，一把扔在木板支的床边，让我把作业拿出来她要检查。我吓了一档尿，作业。老师布置作业了吗？上学还有作业吗！妈妈翻着课本看着我，瞅着本子盯着我，“啪”一声头顶雷响。妈妈看着我“满目疮痍”的作业，离班上倒数第二名还要相差一大截。突然大叫：“你个碎怂，你要气死我了！”我也着急：“到底啥意思啊，我也搞不懂，出题的人是不是有病。”学校玩家里也玩，放假玩不放假也玩，只顾着玩，成绩怎么会好。妈妈的受教育程度也有限，看着低着头认真的教我笔顺时，把她吃力死我都听不懂。妈妈情绪没控制住，直接坐在旁边捂头大哭，瞬间辅导作业现场，变成了车祸灾难现场。哭过以后，调整了一下状态，继续进行新一轮的操练。没开始就发现我把课本扯的有一页没一页的，无法正常进行，妈妈刚刚整理好的情绪，又崩了，就这样一直持续到天蒙蒙亮，期间我也不知道爸爸去了哪里，好像在，好像又不在。

    第二天，我揉了揉眼睛，背着破旧的书包，迎着初升的太阳，走在了去往学校的路上，一路看到了好多夜晚被哗啦啦的雨打下来的散落在路两旁现在才准备要睡着的紫色泡桐花，记忆中到处都是这种树，因为泡桐树木质松软没法做成家具，妈妈常常比喻说读不成书迟早就跟泡桐树一样，虽开的花，里面朽着呢。尽管这样，因为硕大而甜蜜的花朵，泡桐树在我童年记忆中反倒留下了美好的印象。“泡桐”在《诗经》中的《尔雅》中就已经有记载了，当时叫它为“荣桐木”，到了明朝的《本草纲目》中叫它泡桐，简称为桐。泡桐树的生命力很强，适应能力也很强，它不比一些稀有的树木那么娇贵，泡桐树对生长的土壤和环境也不挑剔，不管在酸性还是碱性的环境中，它都能够生长。在路上我边走边捡起来一个还没完全绽开的泡桐花，用一只手捏紧花头，然后让花的正中间停留一些空气，这时候两只手合力一拍鼓鼓的花苞，“啪……”一声发出脆响。此刻，将学习时的痛苦一股脑儿的全部置于身后，彼时小小的喜悦却完成了儿时最大的心愿。

    有关泡桐树，一直有个疑惑，小时候三两步就能望到一棵参天的泡桐树为什么三十年过后再返回原地，一棵都没有了。泡桐树突然消失主要有三个原因。第一树虽然生长快，容易成型，但就跟妈妈骂我一样，时间一长心容易变空，内部还容易招一些虫子；第二树经济价值不高，即便就是长了几十年也卖不了几十元；第三树打理起来特麻烦，先掉花朵后掉果子，老牛不死稀屎不干，稀里哗啦淌个一年四季惹人厌，越是烦繁殖起来越容易，一长长一排，一分分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