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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续

    2020年春节,疫情暴发。

    年初二一大早,初秋居住的村子里就派人封锁了各个路口,并有专人看管,目的是防止村民走亲访友,以此来杜绝疫情的扩散与传播。

    村民们得到疫情暴发的消息后,他们踊跃参加疫情防控志愿服务,并在村子的每个路口都驻扎了帐篷。村民们日夜轮班守护,有人员和车辆非进出村不可的,必须留下姓名与电话,并对人和车辆一律消毒。

    在这个抗疫当头,王福来的堂哥找到村支书,要求村支书号召全体村民为他儿子捐款换肾。

    早在几年前,福来的堂哥的儿子就得了肾病,只是他们一家人从不声张,怕外人知道后不但不会同情他们的遭遇,反而会幸灾乐祸。现如今,福来的堂哥见儿子的病情越来越严重,终究纸里包不住火了,又加之需要昂贵的医疗费用,这不得不让他低头去求村支书为他儿子筹钱治病。

    村支书以抗疫为借口,并没有号召村民为福来的堂哥的儿子捐款,反之村民们纷纷的在为抗疫捐款。

    在这个非常时期,郑初秋和王福来积极投身到村抗疫志愿服务中去,并为支援抗疫捐款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

    早些年来,福来的堂哥为人霸道,左邻右舍的他都得罪光了,再说他儿子不但村里有一套房子,而且还在城里买的楼房,又买上小轿车开着,村民们私下嘀咕说:“他儿子有楼有车的,还想叫咱们给他捐款,没钱看病他咋不卖了楼卖了车,咱这攒了一辈子的钱,连个楼房还买不起呢,哪来闲钱管他。”因此村里并没有人去理会福来的堂哥家的事情。

    初秋和福来知道堂哥家遭遇不幸的事情后,不计前嫌,拿出三百块钱送到堂哥家中。

    堂哥的儿子等到肾源后,顺利的做了换肾手术。只是后来,老婆嫌他有病跟他离了婚。

    日子在抗疫中飞逝,全国各地的疫情却有增无减。

    村子里除了留下一个出入口,抗疫志愿者们日夜轮班守护外,其余几个路口全部都用土堆封死,以至于外出上班的人连小轿车也不能再开进村子里去,他们只好把轿车都停在了这个唯一的出入口之外。

    初秋家的货车投的保险即将到期,可春节过后他俩搞运输的营生一趟也没干。

    郑初秋和王福来商量着,要提前淘汰自家货车,他俩考虑到疫情当前,学校暂时不能开学,晓聪在家利用网络学习以备高考,非常需要有人照顾,就决定放弃东窜西跑往医院送药品的营生,也好以此来防控疫情。

    在生命面前,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唯有生命高于一切。

    迫于疫情的趋势,王福来在三月二十日这天,将自家货车提前开到了车辆报废中心。

    按照国家政策,国三车提前报废,王福来的六米八高栏货车,将得到两万五千六百块钱的补贴,以及三千元钱的铁钱。

    货车停放后,立刻被人用气割拦腰切断,它顷刻间就失去了生命。它从出厂开始才整整地跑了七年,王福来平日里对它爱护有加,保养的不错,其间还给他喷了一遍漆,看上去还很是上眼,就这样被毁实在是太可惜了。

    王福来亲眼目睹了自家货车被无情的摧毁,心中有说不出来的疼痛。王福来回到家把送车的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了郑初秋,郑初秋听后心中有些难受的说:“想不到咱家的货车这么惨,刚送到报废中心就被拦腰切断,我原想着怎么它也能放些日子后再处理,没想到这么快它就……哎!太让人心疼了。”福来说:“我当时看着,心里就不是滋味,可又有什么办法。”

    初秋强忍着眼泪说:“要不是这疫情原因,我们还能再留它些日子,可它的保险又到期,七八千元的保险费,就是交上,估计也干不了多少活,还得冒着疫情的风险,也不知道这疫情啥时候才能过去。”

    福来见初秋心里难过,就说:“交上就交上吧,早晚都得交。”

    “嗯,”初秋答应着,之后两人一度陷入了沉默,谁也不再说话,

    世间万物皆有生命,一切生命皆有它的定数,车也不例外。

    这条搞运输的凶险之路,王福来和郑初秋终于走到头了,或许国三车淘汰对他俩来说是一个完美的结局。

    在2020年这个疫情的春节之前,曾发生过一个非常非常凶险的事情,那是在腊月十几的一个早上,天色已经放亮,王福来开着货车自东向西行走在一条狭窄的山路上。初秋老远就发现有一辆大货车停在右侧路边上,他提醒福来说:“前面不远处这辆大货车停在路边上,是不是坏了?待会儿和他破辙的时候,你可要开慢一点。”福来蛮不在乎的说:“没事呀。”

    初秋又说:“这辆车后面放了些东西,肯定是这车坏了。”

    说话间,初秋发现前面不远处的山路上有两辆大货车自西向东疾驰而来。初秋再次提醒福来说:“你看远处来了两辆大货车,可千万别在坏车的地方破辙。你快开慢点,和这两辆大货车错过去,咱再走。”

    王福来不听劝阻的说:“没事呀,你就放心吧。”眼看离坏车的地方越来越近,再往前走是一个下坡路,初秋嘴里喊着:“慢点、慢点。”怎奈方向盘掌握在王福来手中,郑初秋干着急也无济于事。

    眼看着两辆大货车飞驰而来,郑初秋预测,如果王福来以现在的车速往前走,那么肯定要和两辆大货车在坏车停放处破辙。

    郑初秋见大势不妙,就非常着急的对王福来说:“快刹车、快刹车。”

    “车刹不住了。”王福来胆战心惊的说。

    郑初秋听王福来这么说,心想:这下坏了,自家货车要是顶撞在右侧停放的车辆上,自己一定会被磕残了。要是自家货车撞在自西而来的大货车上,福来就有被撞残的危险,甚至是能要了一个人的生命。这可如何是好?山路实在是太狭窄了。

    这时的郑初秋知道害怕也没有用,她在心里已经做好了听天由命的准备,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事情有时候就是那么寸,两辆大货车丝毫没有减速,照旧一前一后疾驰而来,不早不晚的偏偏就在最怕相遇的地方和福来开的货车就要破辙。

    初秋正在观察着两辆大货车的一举一动,她突然听到福来发出“啊、啊”的声音。

    初秋忙侧头去看,只见福来吓得大惊失色,他手握方向盘从座位上站起来,脚踩刹车,嘴巴大张着不停地发出“啊、啊……”的带着哭腔的叫声。

    在这危急时刻,初秋朝前看向疾驰而来的大货车驾驶室,她多么希望大货车驾驶员能看到福来这惊恐万状的一幕,尽量的把车往路边开开,以避免两车相撞的危险。

    说时迟,那时快,一辆大货车和福来开的货车擦边而过,紧接着第二辆大货车冲了过来。福来开的货车夹在第二辆大货车和停放着的货车中间穿行,如果稍有不慎,那后果就不堪设想。

    在这生命攸关的时刻,初秋只听到咔嚓一声响,她以为这下完了。初秋本能的看向福来,她发现福来安然无恙,再看看自己竟然也毫发无损,再看看车,车依然在继续向前走动着。

    初秋定了定心神问福来:“刚才听到咔嚓一声,是哪里响?”

    福来惊魂未定的说:“是左侧反光镜被撞没了。”

    初秋仍心有余悸的说:“反光镜撞没了倒没事,只要没碰了车,咱两个人都好好的就是万幸。”

    还好,这件事有惊无险总算是过去了。虽然车的左侧反光镜被大货车撞没了,但是福来开着车却连停都没停,大货车早跑远了,他也不想再下车去察看,两个人如释重负的继续开车前行。

    初秋对福来批评说:“早就提醒你,你却不听,差一点就把咱俩给磕残废了。”福来说:“是我太大意了,谁知道车刹不住了,又是个下坡路。”初秋说:“大意失荆州就是这么来的,你以后开车千万不能再大意,可不能拿生命开玩笑。”

    恢复常态的福来点头称“是”,表示以后不再大意。

    初秋最不想提起的一件事,是刚买货车的头一年,有一次在外市,凌晨四点多钟,福来开着装满货物的车辆自东向西行驶在一座高架桥上,就在福来把货车刚开下桥时,前面突然从超车道上斜窜出一辆黑色轿车,这辆黑色轿车当时并没有打转向灯,福来开的货车虽然是低速行驶,但是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还是让福来开的货车躲闪不及,造成车辆追尾。当时,福来和初秋坐在车里都吓懵了,知道这下子可闯下大祸了。两人赶紧下车走到黑色轿车跟前去查看,幸好轿车里的年轻女司机并没有事,只是受了一点惊吓后从车里走了出来,福来和初秋醒过神来后才想到赶紧给车辆保险公司打电话并报警。福来看清追尾的黑色轿车是奥迪车,他知道这车价值几十万,因此吓得手指哆嗦着,慌乱中他连个电话也没打通,他哪里见过这种吓人的场面,因此他把个手机号都拨错了。

    电话打通后,交警很快赶到,经过交警的一番询问才知道女司机开的黑色奥迪轿车并不是自己的车,而是向朋友借的。

    福来一再的向交警说明,当时的黑色奥迪车并没有打转向灯,就从超车道快速的斜窜出来,才让他始料不及,可福来的解释又有什么用,交警告诉福来,发生交通事故往往就是几秒钟的时间,并要福来把货车开到交警队去接受处理。

    车辆保险公司的人员赶到后拍照,并询问福来当时发生的情况,福来知道奥迪车很贵就有所顾虑的问保险公司的人说:“这奥迪车修好的话得多少钱?”保险公司的人说:“估计得两万五左右。”福来听后叹了口气,保险公司的人见福来愁容满面,就对他说:“一切都有保险公司处理,如果他们跟你们要钱的话,不要给他们。”福来听后惶恐不安的答应着,保险公司的人留下个电话号码就走了。

    福来在交警上班之前把货车开到了交警事故处理中心附近,他让初秋在车上等待,自己一人去往事故处理中心。

    初秋坐在车里忽见两个三十岁出头的年轻女人,直奔到自己的货车前,其中一个初秋认识,正是那个开奥迪车的女司机,另一个戴着墨镜,这两个女人一左一右分别打开了货车的车门,没等初秋反应过来,那个戴墨镜的女人就迅速的冲进车里伸手拔掉了货车的车钥匙。这时初秋醒过神来,她见势不妙就边去伸手抢车钥匙边说:“你把车钥匙还给我。”戴墨镜的女人把手里的车钥匙一攥,气势汹汹的说:“你们给我撞坏了车,还不想赔给我钱,那个是你什么人?你去和他说一说,要不然就别怪我们打他。”初秋听戴墨镜的女人这么说,料定她就是奥迪车的主人,心里怕福来吃亏,就说:“行,我跟你们走,不过,你把车钥匙还给我,我把车门锁上,省得再丢了东西。”戴墨镜的女人恐吓说:“车门我可以给你锁上,不过这车钥匙我得拿着,如果你们不给我钱,这车我就找人开走,这车货你们也甭要了。”初秋无奈,只好跟着这两个女人往交警事故中心走去。

    初秋看到事故中心的大院里站了一帮男青年,初秋心里明白这些男青年们一定是奥迪车的女主人专门找来帮忙充当打手的,因此她在心里盘算着对策。

    福来见到初秋就像见到救星一样,他快步走到初秋跟前说:“他们跟我要两万块钱,我说没有,他们就上来打我,你看他们那么多人打我自己。”福来边说边用眼看了看那一帮男青年。

    初秋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就大着胆子对戴墨镜的女人说:“这事保险公司一定会赔钱给你,并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戴墨镜的女人听完后恶狠狠地说:“不行,现在我就要两万块钱,少一分也别想把车开走。”

    初秋乞求说:“我们厂里已经好几个月没发工资了,油钱还都是我们自己垫上的,我们实在是没钱。”

    戴墨镜的女人听后根本就不为之所动,反倒大声冲那一帮男青年说:“她不给钱,都上来给我打。”初秋见势不妙,情急之下高喊:“你们一帮人都来打我的乱锤,把我打死算了,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保险公司又不是不给你们赔钱,你们凭什么打人?”

    那一帮男青年听初秋这么说,他们也许是出于同情,也许是觉得不应该动手打女人,就站在原地纹丝没动。

    戴墨镜的女人见那帮男青年不听使唤,就亲自和另一个女人去打初秋。初秋尽量躲闪着这两个女人的拳头,戴墨镜的女人边打边挑逗性的对初秋说:“我可是怀孕了,你要是碰着我,我就赖着你。”初秋听后灵机一动也说:“我也是怀孕了,你把我打坏了,我也赖着你。”戴墨镜的女人步步紧逼,还是不住的用手往初秋身上打。

    初秋心里清楚,不管戴墨镜的女人是真怀孕还是假怀孕,自己一定不能还手,只能躲闪,要不然真出了事,自己说都说不清楚。

    福来眼睁睁的看着初秋挨打,心里干着急,却不敢上前去阻止。福来心里清楚,自己一旦上前去阻止,周围的一帮男青年定会蜂拥而至把他痛打一顿,因此福来是望而却步。

    两个女人的追打使初秋实在是无处可躲,最终初秋招架不住就往事故处理中心的办公室跑去,两个女人见状在后面穷追不舍,初秋迅速的跑进办公室里大喊:“有人吗?快来管一管,打人啦。”这时两个女人随后赶到上前逮住了初秋,把初秋摁倒在地,揪头发就打。办公室里正好有一个人,那人见状高喊:“这是干什么?”初秋见有人出面忙说:“她们打我,快帮我用手机录下来,我要去告她。”那个人说:“这里有摄像头,不容许她们胡来。”并随后拨打了110,挨打的初秋顾不上躲闪向屋里扫描了一下,果然发现屋里安有一个摄像头,这下初秋心里有底了,起码自己挨打有据可查。

    两个女人并没有被摄像头所吓,依旧不管不顾的把初秋摁在地上并揪着她的头发不放。初秋也趁机坐在地上不起来任两个女人打。多亏了110及时赶到,警员调取了所有的监控后,不由分说便将两个女人扭送到警车里,不许她俩再出来,并把两个女人训斥一顿,两个女人不服气的想从警车里出来,却被警员毫不留情的摁了回去。

    警员详细的询问初秋挨打的原因后,从中给双方调节。警员对初秋说:“只要你能拿出三千元钱,我就给你摆平。”初秋听后可怜兮兮的说:“我出门身上只带了一千三百元钱,我实在是拿不出这么多钱,真的厂里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发工资了。”警员听后就又去做对方的工作,戴墨镜的女人执意不肯让步。警员来来回回的调解了好多次,最后,戴墨镜的女人要定了五千元钱,不然,决不罢手。

    被逼无奈的福来想到表姐家的儿子在这个市区工作,就打电话向表姐求救。表姐听到这个求救电话后立刻给儿子打电话,让儿子给福来送去五千元钱,才把事情摆平,剩下的事再让保险公司去处理。

    医药厂已经拖欠着福来好几个月的工资,就连货车的油钱都很难再维持下去,在这种情况下却发生这种事,五千元钱对于福来和初秋来说都是一个大数字,初秋第一次感觉走上这条路真难,实在是难,她着实心里有些后悔让福来买了货车。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再大的困难也得往前闯,全部的积蓄都投了进去,容不得她和福来有半点退缩。

    初秋和福来在这七年的运输生活中,虽然出门坏车和刮刮蹭蹭是在所难免,但毕竟是没出过什么大事,这对初秋和福来说已经是万幸。国三车的淘汰也正好给初秋和福来在这条搞运输的道路上划上了一个完整的句号。

    疫情渐渐有所缓解,学校开始复课。

    晓聪经过夜以继日的刻苦学习,终于不负众望,比姐姐当年高考分数多考了九十五分,以六百六十分的成绩被一所九八五高校录取。

    晓平虽然参加了工作,但她一直努力学习,这种不放弃学习的劲头最终让她如愿以偿地考上了公务员。这年的冬天,疫情退去,晓平如愿嫁给了自己喜欢的如意郎君,家里可谓是双喜临门。

    郑初秋这大半辈子的付出没有白费,终于培养出了两个很争气的孩子。

    最后,郑初秋和王福来各自找到了新的工作。

    初秋这大半生经受的所有苦难,所有的忍让,所有善良,所有的感恩,在这一年统统给了她一个美好的回报。苦心人,天不负,做人尽管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