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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二马村

    李言坐在田头,怔怔的看着田间的老农拿着锄头在刨玉米梗。现在已经过了中秋,把这一茬玉米梗刨完,把地犁一遍,就到了种小麦的时候了。

    李言已经来二马村足足半个月了,这半个月来他什么也没干,随着村支书跑遍了村里的每一户,对村子的民生情况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实际情况要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恶劣的多。

    二马村是白羊镇辖下的行政村,地处白羊镇南三十里的一个小盆地里,背后就是茫茫的二马山。

    这里真正能称得上是穷山恶水,四周都是山林,村民耕地很少,也基本都是从山上开出的劣田,产粮量很少。而交通更是一塌糊涂,一条仅仅只能容一辆三轮车的蜿蜒小路曲曲折折从山腰上蔓延到白羊镇。虽然道路实现了硬化,但是看样子施工极为仓促和基本没有过养护,随处可见破碎的水泥坑和裂缝。

    村子里一共有七十四户人家,村子分为三个组,住户零零散散的分散在这个不大的盆地里。

    村民除了年轻一辈基本都是文盲,甚至村长和村支书也仅仅只是小学五年级的文化水平。

    这些也只是基本情况,而更让李言头疼的是村长一系的近二十户张姓人家基本占据了国家扶贫的百分之八十的名额和资源。要想在村子里彻底的展开扶贫,就必须扳倒以村长张德正为首的村霸团体。

    而事实上,在二马村张姓一族对村子的统治由来已久,最早可追溯到建国前。村民对张姓一族的统治早已经习惯,且大多眼光短浅、胆小怕事,根本无人敢跳出来反抗。

    而这些诸多问题,都让李言感到无从下手。而如果放任这个局面不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蒙混两年走人,这对李言的本心来说也是万万不行的。

    “李老弟,你嫂子把饭做好了,该回来吃饭了。”

    远远的村支书王和远远的在路边叫了一声。王和今年四十二岁,在去年村委选举的时候被任为村支书,也是村里仅有的三名党员之一。不过他在村里基本没什么话语权,村里的大小事务基本都由张德正把持。

    “嗯,王大哥,我这就回去。”

    虽然李言年龄只有二十多岁,但是县里面直接委派和第一书记的身份还是让王和不敢托大,见面就以兄弟相称。而村长张德正虽然对李言这个第一书记不怎么感冒,但是毕竟上面委派的人员,见面也还算客气。

    因为村部只是一个两层的小平房,他在里面吃住都不方便,所以王和就在自家收拾了一个房间,供他住,而吃饭的话就在王和家里吃。这样一来,确实能省李言不少麻烦,就没拒绝,想着以后每个月给王和点钱,就当是吃住的费用。

    王和家住的是三间瓦房,地方倒也宽绰。在屋檐下歇了一会儿,王嫂端着两碗面条出来递给李言和王和。面条上面浇的蒜汁,也不算难吃,两人一边吃着饭一边闲聊。

    王和上有一个将近七十岁的老父亲,膝下有三个孩子,老大王守礼已经过了二十,比李言小不了几岁。初中没有读完就辍学出去打工,现在听说在南方的工厂里上班,一个月三千多的工资,人倒是懂事,经常给家里打钱。第二是个姑娘,名字叫王箐箐,十四岁,在镇上读初二,李言见过一次,挺清秀懂事的姑娘,听王和说学习还不错。

    最小的孩子现在只有三岁,还由王嫂带着。而上面的老父亲虽然马上就该过七十岁了,但身体还算硬朗,经常下地做农活。

    吃完饭,王和坐在凳子上抽烟,给李言递了一支,李言实在抽不惯三块钱一包的散花,就没接,看着王和抽。

    “王大哥,咱们村评低保的事情一直都是你和张大哥在忙,现在评的怎么样了?”

    李言漫不经心的对着王和说。评低保按理说也属于扶贫一项里面,最后确定名单是要李言拍板确定的。但是因为他刚来这个村子,就放手让王和和张德正确定名单,最后他拍板就成了。

    其实这几天关于评低保的事情他也了解了一些,但是明面上给张德正和王和的态度就是不管不问。李言这个姿势,让张德正颇为满意,连着对他的脸色也好了很多。

    其实李言的到来也让张德正极为忌惮,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二马村这穷山恶水,对他来说,唯一能捞的就是国家扶贫上面的钱。现在突然出现李言这个扶贫一把手,他生怕这个第一书记是个不懂时势的愣头青,到时候自己捞便宜也困难。

    王和显然对李言突然问的这个问题有点惊讶,沉吟一会儿说:

    “嗯,基本上已经评完了,这两天你应该就能看到名单了!”

    “那东洼组的那个王大叔在不在名单内?”

    李言微微眯了眯眼睛,追问道。他口中的王大叔名字叫王石头,是个瘸了腿的单身老头。膝下无子无女,靠着五分薄田度日,生活颇为艰难。

    “这次分到我们村里面的名额比较少,老王恐怕是评不上了!”

    王和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说。乡里分配给村里的名额只有十三个,张德正一口气要走了九个,剩下的四个名额实在是排不到王石头身上。

    再有一个原因就是王石头属于孤寡老人,评不上也也不怕他到村里面闹,而其他的那些符合条件的村民如果没评上的话,搞不好会到村里面哭闹。为了省麻烦,王石头自然是往后面排,排着排着就没有名额了。

    “嗯!”

    李言点点头,并不算意外。过了一会儿,接着说:

    “今天你联系一下张大哥,把名单合计一下,最好能晚上把人员确定住。”

    “嗯,要不你下午也到村部参与一下名单确认?”

    王和有些奇怪李言为什么突然就这么着急要名单,不过也没有多问,接着李言的话问了一句。

    “这事情你和张大哥来就成,下午我到村民家里转转,通知下明天开会。”

    “开会?”

    “嗯,和村民坐一块聊一聊,再过几个月就过冬了,给咱们村民宣传一下政府扶贫的政策。”

    王和点点头,对李言的话并不是太奇怪。他来了半个多月,几乎每天都会到村民家里晃晃,聊家常,聊耕地,聊房子,甚至聊一些鬼怪传说,基本上什么都聊。因为每天都在村子各户各家里面晃,下午的安排王和只当和往常一样。至于明天开的会,王和也只想是他来了这么长时间,想做些事情证明这个上面委派的“第一书记”不是吃干饭的而已。想到这里,王和甚至感到有些好笑。

    但是对李言来说,这个安排却是经过这几天深思熟虑后才策划的。为的就是借着这次低保评选的事情,和张德正进行第一次交锋。同时也是为了探一探张德正在村子里的能量有多大。

    当然,今天下午还要进行一些准备。自己一个外来者在村子里做事情极其容易引起反弹,所以李言做事情都是做的极其小心,连王和都未曾透漏丝毫。

    这两日张德正日子过得颇为舒坦,先是因为评低保的事情自己那些亲族明显的开始巴结自己。虽然低保的钱每个月不多,但是在这个偏远的山区小村里面,一个月能多个两三百块钱,对村民来说无异于是天大的好事。所以不管是明面上的还是私下里,给张德正送红薯的、送鸡鸭的自然不在少数。

    而张德正自然是义正言辞的推辞一番,最后勉为其难的收下这些邻居送的礼物。表面上是其乐融融的邻里情景,但每个人心中的小心思谁都清楚。

    相对于这些小恩小惠,更让他享受的是村民对他的不管是真心还是假心的敬畏感。只要他背着手在田间地头一站,不管是谁看见了都得打个招呼递根烟寒暄一会儿。

    他今年已经四十五岁了,比王和还要年长三岁。农家人过了半辈子,很多东西已经看的明白了。至少在张德正眼中,除了吃穿和女人以外,最看重的就是脸面。现在他已经是二马村最有脸面的人了,这种生活已经让他感到陶醉和满足。

    他有两个儿子,一个十八岁一个二十三岁,大的去年已经结婚,也是初中毕业就不上了,现在镇上开了一个小卖铺,生意不咸不淡倒也过得去。小的在县里面读中专,虽然整天打架闹事不让他省心,但人机灵会说话,也算让他满意。

    第一书记的到来原本让他感到有些不安,结果来了一看是个毛头小子。俗话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他根本就没把这个李言放在眼里。

    事实上和他想的没啥区别,李言一来活脱脱的就是个甩手掌柜。对村里的事务也不管不顾,全凭他和王和拿捏,根本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看到李言这个样子,张德正心中就像落下了一块大石。连带着李言也顺眼了好多,心里寻思着看看找个时间把那小子叫过来喝上一斤二锅头亲近亲近。

    刚从秋菊家出来,张德正一边往家走一边寻思着这些事情。想着想着又想到秋菊那诱人的大屁股,不由的心中又是一荡,犹豫着要不要再回去来一次。

    李秋菊是他的情妇之一,三十多岁也算有那么一点点姿色。为人尖酸刻薄,爱贪小便宜,又是村里公开的浪蹄子。她的男人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木头疙瘩,整天沉默寡言只知道干活。所以哪怕是大白天,张德正也敢明目张胆的上了秋菊的炕。

    这样想着,电话响了,是王和打过来的。

    “嗯,今天下午吧名单确定住?行,那我这就过去!”

    张德正挂了电话,有点遗憾不能再和秋菊云雨一番。摇摇头,心想刚好把秋菊的老母亲也给安排上低保。秋菊给他说过好几次了,要是自己没能给搞上,恐怕这两天都爬不上她的炕。

    一边朝村部走,他扭头看了一眼河对面仍在蒙头锄地的秋菊的男人,不屑的吐了口吐沫,心想这个废物男人,自己女人都管不了,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

    直到现在他还没有意识到,一场针对他为首的打击计划正在徐徐展开,而整个计划的唯一的操作人和执行人,正是那个他一直都没放在心上的年轻人。

    而这个时候的李言,正在饶有兴致的看着面前黑黝黝的半人高的山洞,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旁边的老农聊天。

    山洞洞口布满青苔,上面还有一些古老的凿痕,像是人工开凿的山洞。

    “大叔,这洞看着深乎乎的,是干什么的呀?”

    李言给老农递上一支烟,坐在洞口旁边的石板上望着上面的痕迹问。洞里面隐隐有些冷风吹出来,看来应该不浅。

    “这个洞啊,邪乎的很,前些年的时候听说有蛇妖据在里面,从这过的时候里面还幽幽的透着绿光,大夏天的,洞里面吹出来的冷风能让人打激灵!”

    老农接过烟,布满厚茧的粗糙巨手把手中的柴刀往地上一扔,开口说。

    “哦,那后来呢?”

    “后来啊,村里面修路,炸药惊了这蛇妖,这蛇妖就跑到深山里面了,也不知道得道了没有。”

    老农指指不远处的村道,又回头指指身后茫茫的二马山。

    “这洞看着像是人开凿出来的,大叔知道当初人们凿这个山洞是干什么?”

    “这个呀…我小时候这个洞就在这里,那时候我听老人说清朝的时候有人说这山里面有银子,就凿了这个洞,也不知道后来凿出来银子没有!”

    老农贪婪的抽掉最后一口烟,扔掉烟蒂,呵呵笑着说:

    “小书记,老身就不在这和你闲扯了,我地里还有些活,我得去把它干了,不然晚上婆娘又该叨叨了。”

    “嗯,大叔你去忙吧,别忘了明天开会啊!”

    李言若有所思的又望了一眼山洞,扭头朝着王和家走去。天色已经不早了,该转的农户都转了一遍了,是时候该回去了。

    王和已经在家等着他了,看他回来也不耽搁就给他递了一张写有名字的纸条。其实王和对这次的选出来的名单有些意见,原本和张德正商量好他拿四个名额,谁知道张德正今天下午又要走了一个。一共就十三个名额,单张德正就定了十个人,落在他手上的区区只有三个名额。

    这倒不是他也想和张德正那样把名额给自己的亲族,他家在他之前都是一脉单传,村子里根本就没什么亲戚。而是他认为总要留几个名额给家庭真正困难的村民身上,这样不至于显得村委太难看。谁知道他委婉的给张德正透露出这个意思的时候,张德正眼一瞪,冷声说:“老子定的名额,谁敢有意见?”一句话给王和呛的差点没顺过来气。

    所以在给李言名单的时候,王和就想让他看一下,他在村民家也跑了大半个月,名单有多少水分,他心里清楚总该知道个大概。

    王和不指望李言能够帮上什么大忙,只要能略微从张德正的名额里面扣出来两个让给其他符合条件的村民。毕竟这个名单最后拍板决定的是他,调换两个人张德正也不能说些什么。如果这样,也就满足王和对这次低保评选的预期了。

    谁知道李言接过名单粗略的看了一眼就折好放进口袋里了,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他心中微微有些失望,感觉自己有些高看这个李言,他来做这个驻村书记恐怕也只是走个过场,混个资历罢了,指望不上他能有什么作用。

    而他不知道的是,李言接过名单也只是数了一下够不够十三个人,至于里面到底有谁,李言压根就没有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