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月圆之夜

    自从虎子掉进井里之后，美凤便遭了病，每天下午三点到五点种左右开始发疯，每天发疯的时候都是坐在大门的门槛上盯着门口那口井，嘴里也总是念着虎子的名字。奇怪的是，每到晚上六点钟左右，美凤便又重新恢复正常和清醒。清醒得不再坐在门槛上，清醒得不再盯着那口井，清醒得去做饭、去照顾符丹，每天晚上也清醒地和她老公符演睡觉。

    这一天，符演照常的下地，到了傍晚照常地直起身子，照常地坐在田埂上抽一根烟。黝黑的脸眯着眼看了看天，该回去了。符演上了田，走到一个小池塘洗脚，满脚的泥，自然也粘了满脚的蚂蟥。在水田里，蚂蟥这玩意可不少见，只要双脚一下田，脚上必定是爬满了蚂蟥，那时候农民还舍不得用化肥。

    符丹坐在田埂上，她的爷爷在瓜地里浇粪。她看到一个年长的女人抱着男孩，踉踉跄跄，符丹的爷爷回头直起腰来对女人说：

    “冬花？怎么这么急啊，娃子害病了？”

    女人摇着头：“我孙子害病了，喉咙总是痛、也不容易呼吸。”

    “不容易呼吸可是大病啊……”符丹的爷爷放下手里的粪勺。“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家男人呢？”

    “他这个遭天杀的，菜地里也没看到人，不知道死哪里去了。”女人急的跺脚。

    “那我跟你一同去。”符丹的爷爷快步走上来。把粗糙的双手在身上擦了擦：“把孩子给我。”“谢谢啊，谢谢。麻烦麻烦了。”

    到了医院里，呼吸急促，双面通红。这不像是感冒的现象，医生问：这孩子这两天有没有吃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据我发现，是咽喉内有活体异物，简单点讲就是喉咙里有虫子，据我观察是蚂蟥。

    “什么？蚂蟥？蚂蟥怎么……不该吃的？家里哪有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呀。”

    医生又问：“孩子的这种症状持续多久了？”女人回答：“一个月前，孩子娃子就说喉咙痒，但是我们也没当一回事，那时候呼吸也没问题，就是今天，娃子突然昏在地上抽抽，吐了一口血出来，可把我吓坏了。医生啊，你行行好，救救这孩子。”

    “你放心，这种情况我们做个小手术。蚂蟥这东西吸附力强，我们会先利用支气管镜对蚂蟥喷药麻醉，等它失去吸附力后再利用夹子把它夹出来。”

    “麻烦你了医生，我就这一个孙子啊。麻烦了麻烦了。”蚂蟥吸附能力强，又在咽喉部深处，因为蚂蟥是活体，并且即将进入到气道里面，刺激到它，在没有通过麻醉和其他手术的情况下，蚂蟥会继续向下运动。好在有惊无险，足足有6公分长的蚂蟥被成功取了出来。

    后面女人回忆：一个月前在甘蔗地里干活时，娃子喝了旁边沟渠里的水，随后就出现了咳嗽的现象，医生语重心长地对女人说：“以后千万要看住孩子，不要让孩子喝地里的水。”

    女人向医生道谢，在孩子治好的那一刻，双腿一软瘫在地上大哭。“谢谢啊，如果这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跟孩子他爸交代啊。”

    ……

    符丹的爷爷回家时已经到了晚上九点多，家里人已经吃过了晚饭。

    “我回来了，哎，怎么得了哦。”大家都从里屋出来，都问老爷子怎么回事。“今天冬花的孙子喝田里的水，虫子都喝进肚子里了。也不算，水是喝到肚子里了，虫子在喉咙里。今天医生做手术，拿出那么长虫子出来，想想都吓人，苦了娃子了。”

    随后，爷爷跟符丹说：“你今后可一定要注意，不要乱喝东西，不然虫子就会被你喝到肚子里，喝到脑子里，知道吗?”符丹点了点头。

    天也晚了，大家也都各自回房间睡觉了。家里房间有限，八岁的符丹还是跟爹娘睡在同一张床上。这晚，符丹对美凤说;“妈，今天我不想睡床中间了，睡中间太热了，今天我要睡旁边。”“你这个调皮鬼子，现在还没长大就会挑地方了。丹，怕你睡旁边会着凉。行吧，今天你就睡旁边。”

    因为床不大，一家三口都睡床头睡不下，符演和符丹睡床头，美凤睡床尾。一家三口刚一躺下，美凤就打符演的脚：“你今天是不是没洗脚？臭死个人。”

    “去去去，你的脚是香的？”符丹在旁听得咯咯地笑。

    这晚步边村没什么特别，跟往常一样的吃饭，跟往常一样的睡觉，往常一样的嬉笑打诨，往常一样的进入梦乡，跟往常一样符演睡床头美凤睡床尾。如果一定要说出一点不一样的，那就是符丹今晚睡在床边了。还有就是今天的月亮特别得圆，圆得吓人，今晚将要发生的事也吓人。

    今晚，这张床上躺着符演、符丹和美凤，其实还有一样东西，他们都意想不到的东西，那就是挂在符演脚踝上的那一只蚂蟥。就在他们进入梦乡之后，符演的脚踝跟美凤的耳朵贴得极其近，蚂蟥慢慢地脱离符演的脚，它在向另一个陌生的地方探索，在向黑暗的耳朵里前进，它忽而缩成圆团、忽而舒展。就这样，这只特立独行的蚂蟥抱着一颗勇于冒险的心顺着美凤的耳朵用自己独特的肌肉结构伸缩缓缓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