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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本宫不要你的命

    经过一天一夜的折腾,温瑜打从戏园子遭遇刺客起便提着的心,眼下终于放下了。这一晚,疲惫使温瑜睡得格外香甜。

    呼延良平躺在床榻外侧,温瑜侧向着他酣睡,整个人抱着他的右臂。呼延良看了看右臂上安睡的人,黑亮的眸子盯着窗外的夜色,却是久久不能入眠。

    这一夜,呼延良几乎是睁眼直至天明。直看着星河垂落,骄阳东升。此番陇南官银案件背后与西京势力的交错复杂,又遇上温瑜在王室戏楼内遇刺。敏感如呼延良,不可能没嗅出空气中这一丝危险的气味。

    西京的夏,又要来了。黑夜日短,白昼渐长。西京这一湾动荡的池水,进入枯水期的夏日,这池底的许多东西,便要露出端倪了。

    温瑜在西京的处境,似是越来越危险。自己在时尚且能够护得住,这眼下不过是去了一趟陇南便险些出事,若是待自己领兵出征,那温瑜在西京要他如何能够放心?

    呼延良心里想着,是该到了想些法子安顿温瑜的时候了。

    五更天时,宫里便派了人传出话来,说是安庆殿里的那一位请大王妃进宫。

    安庆殿,九公主。呼延良看了看还在酣睡的温瑜,小心翼翼地抽出被她抱着的手臂想要下床去。却不想,自己动作已经尽量控制幅度,温瑜还是倏然惊醒。

    “几更天了?”温瑜睡眼惺忪,手肘撑着坐了起来,长长的黑发垂在胸口。

    “五更天,我今个出去将陇南官道案的事结了,你若是困便再睡会儿。”呼延良又坐回床边,捧着温瑜的脸将她脸侧的头发打理整齐,“九姑姑托人来请了你过去。”

    “九姑姑?”温瑜刚睡醒还红润着的小脸当下皱了皱。

    “不愿意去,我这就派人打发了去?”温瑜不愿意做的事便大可不做。

    温瑜自然是要去的。不为别的,戏园子刺客的事说什么她也要去探探九公主的虚实。

    呼延良念着她胳膊受了伤,抱着她去洗漱更衣。王爷王妃一辆马车同乘入宫,呼延良先将她送到了安庆殿门外,自己这才往长平宫走。

    温瑜踏入安庆殿时,九公主正在香炉前焚香。安庆殿内放眼望去除了立柱与纱幔,只有殿正中位置陈着茶案与古琴。这安庆殿温瑜来过不少次了,每次来都是空荡荡的。仿佛大声说句话便会有回音一般。殿内陈设也是一应的暗色,毫无生机可言,入眼便是让人心下压抑的灰暗。

    九公主仍是一身黑纱黑裙,唯独唇间殷红的唇色血染般明艳。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香炉前烟雾缭绕,九公主隔着这袅袅烟尘看着温瑜。

    “九姑姑请,做晚辈的,又哪里有不来的道理。”温瑜将带来的锦盒放在茶案前,兀自地先坐了下来。

    过一会九公主带着一身的香粉味也坐到茶案前,看了看温瑜搁着的锦盒。

    “给我的?”说罢,还没等温瑜回答,便捻着她细长的手指和绘了彩雀的指甲,打开了锦盒。

    锦盒之内,是戏园子那出前朝皇后唱段里,那伶人扮相用的金钗。

    “这是何意?”伶人扮相用的金钗,都是金箔纸绘的,根本算不得金子,质地轻质感也差。

    “九姑姑,不觉得眼熟?”

    九公主神色变了变,将那金钗重新装回锦盒,又将锦盒推了回去。

    仲夏将至,这雨水变得来去突然。方才还万里无云着,不过这几句话的功夫,外面便落起了豆大的雨点。雨下的很急,噼里啪啦地往安庆殿开着的窗棂内砸。有侍女急匆匆地从殿外进来要为九公主关窗,被九公主厉声回绝了。

    “我呢,最爱大雨滂沱的天气。雨水下得急,也下得畅快。”九公主一直盯着窗外看,看着纱幔下面大半被雨水打湿,变成风再也拂不动的沉重。

    九公主转过头来问温瑜喜欢什么天气,温瑜想了想说道:“我呢,喜欢月明星稀的月夜。夜里静谧,四周皆暗,但亮着的星星月亮便格外引人瞩目。”

    九公主又笑了一下。不得不说,九公主天生带着一种妩媚,这妩媚,是温瑜一个女人也觉得惊艳的那种。像是金玉樽中的鸩酒,也像是玫瑰花下的密刺。太过美丽的,往往都是有毒的。

    九公主芳唇轻启,说得还是云淡风轻,但这话里的词句,却令人不寒而栗:“温瑜,你知道,有多少想要你死吗?”

    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你死吗?温瑜不知道,温瑜猜测这个数量一定不少,而且温瑜知道这其中九公主一定首当其冲。

    这西京有多少人盯着大王府,有多少人盯着皇宫高处那个位子,就有多少人想要她的命。

    “不过呢,我同他们不一样。本宫,不想要你的命。本宫要你活下去,活得越幸福越好。”九公主说着后半句时,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殿外惊雷一声,纱幔几抖,香炉烟雾围绕着她诡异的笑四散开来。

    温瑜当下感觉手臂汗毛竖立。

    “杀景赫的人是你派来的,戏园子的人也是你派来的。你竟说你不想要我的命?”温瑜也笑,说话的语气比九公主还要冷。围绕着景赫身边发生的这几件事前前后后的盘算一遍,聪明如温瑜并不难发现。这局,不是信王设下的,便是九公主设下的,又或者,这两人根本就是同流合污,没得什么区别。

    “那些雕虫小技,我只当是警告警告你。我要你的命做什么?”

    “九姑姑行事诡谲,一贯是没人知道您要做什么的。”

    “呵呵,我要做什么?温瑜你该是清楚的呀。”

    九公主的眼神落在温瑜颈间,轻抿芳唇:“温瑜,你放心。我既不要你的命,也不想要呼延良的命。你们乖一点,便会活得长一些。”

    “那九姑姑,想要的是什么?”温瑜就着她的话问下去,心里却在讥讽她出言着实嚣张,她温瑜与呼延良的命,岂是她九公主想取便取的?

    “有些事情,该放便放了。你与呼延良情投意合,何必做这深宫的苦命鸳鸯?”

    “九姑姑,这是要劝大王府放了夺嫡的念头?”温瑜反应得很快。

    “还是数你通透。呼延良呢,最听你的。本宫只要你回去吹吹枕边风,让他做个闲散王爷,如花美眷,长相厮守,有何不好?”

    温瑜将桌上的锦盒打开,将那金钗又拿出来,放在手里掂量掂量。眼神似笑非笑地看着九公主,缓缓张口:“这封后那一日的凤冠霞帔到底有多好看,九公主知道吗?这支凤钗,这天底下的女人,又有哪个不想当真亲眼瞧一瞧亲手摸一摸呢?”说着,温瑜拇指食指一用力,本就质地不好的金钗当下在温瑜手中弯折成了几段。

    九公主想要的,是温瑜万万不能给的。倒真不如,当真直截了当地说要她的命。

    温瑜说完,看了看窗外的雨势丝毫未弱。行至安庆殿门口,徒手拽住门边垂坠的纱幔。布料沿着纹路发出撕裂的声音,温瑜抖开撕下来的那一大半,披着沉着走进雨中。

    “你都听见了?将本宫的意思,原话递给你主子去吧。”温瑜行远。九公主对着空荡的安庆殿问道。

    没有人回答,唯有靠近后殿门的纱幔拂动了几下,转而又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