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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阴司地庙

    庚辰日开业,冷冷清清。

    听我师父说,我师爷当年立堂的时候,还没我大。受洗当天,堂口被围的水泄不通。都是为了抢件东西,讨个吉利,达官贵人更是挤破了头。闹饥荒的时候,师爷一个人养活了几个村子的人。最后为了分土地,吃了枪子,没有一个人出来说话。我师父常说:“什么是善,什么是恶?善就是不起贪念,恶就是贪心别人的东西!要饭花子不劳作,活该他饿肚子!”

    对于我师爷这个人,我知之甚少。他死的时候,我师父,也就是我奶奶刚出阁。

    我只知道他叫:朱元庆,本事很大。据我师父回忆,她小时候出门坐过小汽车,家里还有私塾。其他的就想不起来了。

    但是,有一件事师父却记的很清楚。

    那年她九岁,外面到处都在打仗。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尸横遍野,白骨如山,到处都是饿着肚子的人。一听说老朱家有饭吃,都涌了过来。师爷也不吝啬,有了就给。没了卖家当再去买。家当卖完了,再出去挣。那时候,死人多。按说是白事生意最挣钱的时候。可是,老朱家却穷的叮当响。

    朱家世代掌管着一座家庙。庙的名字叫“阴司地庙”。他非佛非道,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庙前供奉着后土娘娘、丰都大帝、十殿阎王、福德正神、牛头马面、五路小鬼等等道教阴官。庙后却供奉着地藏王菩萨、各路鬼王、恶鬼等佛教阴官。历代掌管阴司地庙的人又被称作:司阴天官。庙前吃肉杀生,庙后吃斋念经。到了朱元庆这一代,整整传了六代。

    朱元庆年近四十,膝下有一儿一女。长子朱安平,现年一十八岁。幼女朱树芳,年芳九岁。朱家有良田七十九亩,棺材铺两间,祭祀用品作坊一间,门市店面一间。庙里香火旺盛,店里的生意也不算差。

    民国中期,政局不稳。四处行兵打仗,搅的人心慌慌。但是,朱家这一带,因地处中原腹地,日子还算平稳。

    这一日,朱元庆刚从外地出丧回来。还未及进门,远远地就瞅见,自家门口的石栏上坐满了人。一个个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的模样,一看就是从外面逃荒来的。

    “听说,您是这一带的大户,今天如果不给口饱饭,我们就坐着不走了!”见朱元庆回来,一个满脸褶皱的老汉,住着拐杖踉踉跄跄的上前说道。老汉的话刚落音,身后的男女老幼,手捧着破碗就跟着围了上来。

    朱元庆见此,赶紧命伙计开锅做饭。

    “老爷,这些人都是刘大财主给指的路。咱要不把人给送回去吧?”伙计在朱元庆跟前小声低语着。

    “以后这种嚼舌根子的混账话少在我面前提!”朱元庆一边盛粥,一边说道。

    那时节,地里产量少,粮**贵。再加上断断续续有逃荒的人涌过来。不到三五日,朱家的米缸就见了底。

    没办法,朱元庆只好打发伙计,去刘大财主家买米施粥。

    说起这刘大财主,本名叫刘友德。祖上中过秀才,家里良田几百亩,都是祖上积攒下来的。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到了刘友德这一代,家产丰厚,又经营着三家米店。日子过的丰足,人也就变的有些游手好闲。吃喝嫖赌不在话下,光姨太太就娶了三房。只是人丁稀薄,只有二房产下一子。据说还是跟伙夫通奸生下的种!

    朱家和刘家也算是世交。

    当年刘老太爷下葬的时候,刘友德登门央求朱元庆送老太爷一程,壮一壮刘家人丁。被朱元庆委婉的拒绝了。之后心生恨意,便处处与朱家作对。不是朱元庆不通人情。只是,司阴天官有规矩,只埋人不送行。因为,能让司阴天官送行之人,都是有德之人,刘老太爷算不上!

    “老爷,刘家的米太贵了。昨天还是八毛,今天就涨到两块了!”伙计哭丧着脸在朱元庆面前说道。

    朱元庆心知根源在哪,却不能说破。看着外面饥肠辘辘的老弱妇孺,只好硬着头皮,让伙计购买高价大米。即便是这样,也没撑上三五日。眼看家底要被吃空,朱元庆只好向众人坦白实情。

    这些难民也算通情达理,一听说是刘家有意抬高米价,几个身体还算强壮的汉子就不愿意了。带着众人,气势汹汹的就向刘家米铺杀去。朱元庆眼见拦不住,也没跟着去掺和。

    大约有两炷香的时间,就听伙计急匆匆的来报:“老爷,那群人刚坐到刘家大院门口,就来了一群当兵的,个个手拿枪棒。几个带头的汉子都被抓起来了,听说还打死了一个!”

    朱元庆听罢,心里咯噔一下。他万万没想到,刘友德会这么干。顿时,火上心头。抬腿就向刘家走去。

    刚一进门,就见刘友德正陪着几个官兵在吃酒。席间还有两房姨太太和丫鬟作陪。

    “刘友德,你游手好闲也就罢了。没想到,草菅人命这种事,你都能干的出来。你配得上这片家业么?”朱元庆也不管有兵没兵,有人没人,只管破口大骂。

    “那来的野猴子,敢在这里撒野。想吃枪子了是不是?”刘友德还没开说话,席间的官兵就不愿意了。借着几分酒意,拎起身边的枪杆子就要扣动扳机。好在几人中间,还有没喝醉的,抬手拦住了他。

    “兄弟,喝混了不是。此人杀不得。他是朱元庆!”

    听见朱元庆三个字,这人十分的酒意,瞬间醒了七分。因为,临行前,长官特意交代。只取粮,不伤民。万不得已时,也可以动用武力。但是,万万要保全朱家。

    出了兵营,这群人就像是脱缰的野马,那还管伤不伤民的事。刚到刘家米铺,就看见有人聚众闹事。领头的长官和刘友德一合计,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就是一顿打。出了气,解了围,刘友德心里也舒畅许多!只是几个官兵下手太黑,打死了一条人命。那年代,打死个人和碾死个蚂蚁没区别。扔到荒郊野外就算是下葬结案了。

    难民散后,刘友德在家中宴请官兵。万万没想到,朱元庆会闯进来。

    “刘老爷,今天就先喝到这,来日方长。兄弟们买了粮,还要回去交差呢!”一众官兵见来了个惹不起的主,也不能薄了刘友德面子。只好草草了事,装粮回营。

    “朱家老弟,你也看到了。不是我没善心。只是前线要打仗,附近的粮食都成了军需。我也是没办法呀!”刘友德得意洋洋的冲朱元庆说道。

    “那你也不能指使官兵打死人呀?”朱元庆怒问道。

    “朱元庆,你说话放尊重些。什么叫我指使官兵打死人命。分明是那些刁民想抢粮食,被官兵打死的,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朱元庆见论不出个长短,也就没再和他废话,转身就出了刘家大门!

    回到家,辗转反侧都不能入睡。

    到了后半夜,一个人提着油灯来到了阴司地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