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守灯人

    此时的阴司地庙依旧灯火通明。庙不大，前后有十余间青石瓦房。庙门前有棵大槐树，兴有上百年的树龄。树干有两抱的宽度，树皮干瘪，树枝却能生出新芽。树下有座三尺高的小庙，里面供奉着土地公和土地婆。上书“福德正神”四个大字。

    庙门两侧摆放着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四位阴官。正殿供奉的是后土娘娘，两侧供奉的是十殿阎王。朱元庆走到神案前，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喝酒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朱元庆口中的酒刚下肚，身后就传出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师父，您怎么还没睡？”朱元庆喃喃地问道。

    “我是个守灯人，庙里进了人，肯定是有所求，再晚我也该起来！”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朱元庆的师父，也是朱元庆的父亲朱海平。

    “您说，像刘友德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活的这么好？您总说这个世界上有鬼，有神仙。为什么我干了十年，什么都没见到？现在，不是打仗就是征兵。外面到处都是白骨。如果，真的有鬼，有神仙，为什么不治一治像刘友德这样的人？”朱元庆虽说年近四十，也是有儿有女的人。可是在朱海平面前说起话来，还是像个孩子一样闹别扭。

    “哈哈，傻孩子。神在天上享福，鬼在心里作祟。你怎么能看得见呢？”

    “难道这人间的不平事，他们就不管管么？”朱元庆说着又是一杯白酒下肚。

    “神仙要来到人间，就不叫神仙了，那叫被贬下凡，没了法力他怎么管这人间不平事呢？你从小就爱看《西游记》，这个道理你都不懂么？”朱海平说完，也端起了一杯酒。这时，反道是朱元庆无话可说了。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他刘家气运再长，也长不过咱朱家的这把刀。”朱海平说完，拿起神案上的一把长刀放在面前。随即，将口中的白酒喷上去。酒花夹杂着神案上的烛火，瞬间火光四射。

    “师父你要干嘛？”听完朱海平的话，朱元庆心头一紧，他总觉得要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天凉了，早点回去吧！”朱海平面露凶光，眼冒杀气轻声说道。

    “是不是安平来你这说了什么？”朱元庆焦急的问道。

    “哈哈，两个孩子很早就没了母亲，也算是个苦命的人！那时候，我整天在外面跑，亏欠你们的太多。元庆呀，你要记住。不要相信什么鬼啊，神啊的东西，你要相信你自己。这世间不平之事有很多，看不见也就罢了。看见了，咱就呆管一管。佛前还有四大金刚，管不了，杀了便是。不要害怕什么因果，你怕它，它也在哪里，你不怕它，它还在那里。人活一世，掐指不过百岁。你我见的生离死别太多了。轮回之下，谁又知道谁在活着，谁是死人呢？”朱海平说完，拎起长刀便往后堂走去。

    朱元庆知道他这位父亲脾气，决定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看见朱海平佝偻的背影，他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一时竟不如知道，他那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在这座庙里生活了大半辈子，至今都没明白为什么要在这里。

    “爸爸，爷爷拿着刀要去做什么？”一个稚嫩的声音，打断了朱元庆的思绪。他回神一看，正是自己九岁大的女儿朱树芳。

    “你怎么在这里？”朱元庆反问道。

    “哥哥不陪我玩，我就来找爷爷。不知不觉就在这里睡着了！”朱树芳轻声回道。

    “爷爷杀鸡呢！走，我们回家睡觉。”朱元庆抱起女儿走出了庙门。

    “天天杀鸡，你们都吃不腻？”

    “哈哈哈哈哈，吃不腻，吃不腻！”

    “我都吃腻了，明天你和哥哥吃吧！”

    天凉风急月常圆，躲在人群烟火间。

    笑骂天地无多病，不管苍生苦留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