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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媚

    “柳絮花开,子孙满堂,卿卿我我。”韩成冰重复了一遍,觉得甚是有趣。

    老阁主虔诚备至,恭敬有加地把柳子卿奉上神台,行大礼跪拜,韩成冰时刻担心那女婴会从台上掉下来,他眼珠子一转不转地盯着她看。女婴并不知道自己的危险,粉嫩的双手双脚向上抬起,不时发出丫丫笑语。

    “上智人心有七窍三毛,中智人心有五窍二毛,下智人心有三窍一毛,常智人心有二窍无毛,愚人心有一窍,下愚人心有一窍甚少。无窍则神无出入之门。我”老阁主惊叹道。

    韩成冰不管什么窍什么毛,一等老阁主行完礼便奔向神台,抱下女婴,女婴嘴一歪,哭闹不停。

    “可能是饿了。”老阁主说道。

    “那怎么办?”韩成冰不时哄着怀里的女婴,却越闹得厉害。

    他们来到河边,终于找到一户人家正在哺乳期,女婴眨巴着眼睛吃着奶,很快就睡着了。

    韩成冰整个人都松了口气,他还担心她会饿死在半路上,幸好这个大娘在他的苦苦哀求下,终于愿意帮忙,但是只有这一次。

    “奶来了,奶来了。”响彻云霄的婴儿声从灵丘宝阁里飘出来,山下的鸟雀被惊扰得四处逃窜,纷纷飞向天边。

    韩成冰气喘吁吁地看着女婴一口一口地喝下奶,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脚底都是污泥,他偷偷去挤山下农家的牛的奶,有时跑得太慢,挨了不少的揍,但是好在奶没洒掉。

    “冰哥哥!”扎着两条辫子的柳子卿掀开被子,却不见韩成冰的踪影。

    她向阁主房跑去,在门口就听到争执声,她蹲在门边透过门缝看到里面是老阁主和韩成冰,向来温文尔雅的冰哥哥居然也会发脾气,柳子卿像发现了什么秘密似的,掩嘴偷笑。

    “师傅,我求你了。”韩成冰双膝跪下,老阁主不动于衷。

    “冰儿,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而且你家里有变故,你是得回去的。”老阁主递给他一封家书。

    韩成冰看也不看地丢到地上。

    “可是,子卿怎么办?我要是走了,谁来照顾她?”这是他最不放心的事情,他每天晚上都要给她盖好几次被子,她还不懂得保护自己,很多次都差点掉到河里。

    “我会给她找一个好的女司来教养她。”

    “你是说容媚姑姑?”

    “除了她,还有更适合的人选吗?天下之士,莫不竞褒德美,做符命以求容媚。”

    巧慧娇小的身影穿过楼堂,中央的放生池倒映出一个婀娜多姿的女人,所过之处枯树吐芽,花苞顿放,一派祥瑞。

    柳子卿看着越来越近的容媚看呆了,她从来没看过这么有灵性的女人,她似乎能听到她的心声,莞尔一笑,牵起她的小手,跨过门槛,朝屋内走去。

    “老阁主,相人,容媚女司有礼了。”容媚双手叠加,在额头上行礼。

    韩成冰看着一旁一脸天真的柳子卿,心中直打鼓,她不知道自己身边所站之人有多危险,他想把她保护到身后,但是却僵住在原地。

    “相人,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们的之卿一定让你刮目相看,不再是那个需要你保护小丫头。”容媚说得真切,那纤细而带点呢喃的声音直往心窝钻,让人不忍拒绝。

    “有劳女司了。”韩成冰打了一个寒颤,对她的相术所起的作用心有余悸。

    “冰哥哥,你要走了吗?”柳子卿向前拉住韩成冰的衣袖,摇晃着问道。

    “嗯,冰哥哥要回家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再见面?你还没给我做木头人呢?”柳子卿着急地追问。

    “很快,只要一办完事就回来,回来就给你做木头人,做到你满意为止。”韩成冰说完,刮了一下她的鼻尖,这个动作让一旁的容媚侧目而视,她直勾勾地望着他的眼睛,丝毫没有退却,韩成冰咳嗽了几声,转过脸去,没注意到她眼眸中的寒意。

    “相人,不用担心,我定然将我们的小……小子卿照顾好,不让她受半点委屈。”容媚低头对柳子卿一笑,抚摸着她的发鬓,柳子卿抬头笑成一条缝,她打小就没有娘,这个大姐姐让她觉得特别亲,这种感觉跟冰哥哥的不一样,她也说不出不同在哪里,就是特别的舒服,让她想要更靠近一些。

    柳子卿放开韩成冰的手,站到容媚的身旁,牵住她的手,一脸的幸福,她感觉自己好像有了个娘。

    “女司的才艺和境界是不容置疑的,而且子卿也大了,你再带下去是不妥的。”老阁主若有所指地说道。

    韩成冰脸颊微红,柳子卿侧头不知所以,容媚笑而不语。

    散去后,容媚走在后面,看着他一路小跑地跟在一个女童的后面,又是打又是闹,像一个孩子一样,她竟看呆了,似乎那个曾经一直围着她转的少年又回来了一样。

    从何时开始,他就不再牵她的手了呢?

    容媚抬起右手,微微握住,依稀还能感受到他那掌心的炙热,是那天撞见她在老阁主的房间开始的吧,他似乎知道了些什么,只是他秉性温顺,不愿意去揭开那丑陋的真相。

    一个女司本就如浮萍般缥缈无依,纵然有达官贵人想要得到她,但都是把她作为一件可以利用的工具而来酬得,下场不会比在这里更好。

    她自小阙内训,通过隔除杂念,使内心静如死水,谨遵老阁主的指令,她以为她这一生就这么过了,但是,却在她二十岁的时候遇见了他,韩成冰。

    那时他才十五岁,但已经棱角分明,一双会笑的眼睛常使人如沐春风,那时他还一直“容姐姐,容姐姐”的叫个不停,让她烦不胜烦,现在想来却是最开心的时光了。

    韩成冰站在门外,明天一大早他就要下山了,临走之前他不来跟她嘱咐一下他无法安心。

    敲了敲门,传来柳子卿的童稚声音,门一打开,一个酥软的小身躯就投入他的怀里,他觉得自己的某根肋骨都在发痛。

    “以后不要再这么毛毛躁躁,知道吗?”

    “我就知道你会来。”柳子卿嘟着嘴笃信道。

    韩成冰抱着已经到他腰间的小女孩,心里甜甜的,没白疼一场。

    “你会忘了我吗?”他弱弱地问道。

    “不会,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你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生生世世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