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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天池遇险

    秋金的快言快语真使我痛快。虽然我在模特培训中心没等到小丹,但是,我满足了,在我后来冷如死灰的情感危机中幻化出了一线火的光明。

    我十分后悔我的热情。当命运驱使我把时梅雨插在我和小丹之间时,我没提防,甚至压根儿就没想到女孩子竟是如此多情。正像一首歌唱的“男人爱漂亮,女人爱潇洒”。

    时梅雨实在潇洒,正是女孩们追求的那种。我在他面前自惭形秽。他冷酷沉思的模样不仅女孩儿着迷,就是我看了也心动。他那头略带卷曲的头发,粗黑坚实,就像他的性格,执拗浓重,让人捉摸不定。

    女孩子大都喜欢幽默、深沉。这正是我的弱点。我总想在小丹面前卖弄一番,结果总是势得其反。本想她会逗得格格地笑,谁料她只是漠然地看我一眼,好像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发生。我很懊丧,很伤自尊。

    我越来越感到在我和小丹之间由于时梅雨的出现而增添了阴影。然而秋金的一席话,尤其是看到她床头挂着我给她拍的照片,却点亮了我心里的一盏灯,有种春风吹又生的感觉。

    且不说我和她刚来BJ那阵儿的漂流的生活,就说在WLMQ,也真有点形影不离了。

    那次大赛之后,我们连续见了好几面,在红百合迪厅的时候多。

    “你怎么会喜欢当模特的呢?”

    “我喜欢跳舞,尤其是XJ舞,就是肩膀一动一动的那种。”

    “我说的是模特。”她并不理会我的问题。只管自己去说:“有一次在学校演出,刚下场,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我还没卸装,见沙发上坐着一位领导。老师一指我:‘您说的是她吧?’那人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哦,就是。唉,唉,姑娘,我叫苟长安。’老师插了一句:‘苟经理,雪莲服装公司经理。’我一听,差点儿没笑出来,赶快捂嘴。”

    原来是我爸。我知道她笑什么,还不是我那倒霉的姓。

    “我第一次听见这么怪怪的姓。姓什么不行,偏偏姓苟。还叫苟长安,格格格……”她又笑了,捂着嘴,趴在沙发扶手上,肩膀不停地颤抖。

    我默默地等她笑完。连喝了几口咖啡,苦涩,忘了加糖。

    “他是专程为这次大赛来的。让我参加模特表演。他还拿出一套时装,说是特意请韩国设计师专门为他们公司设计的,这次一定要打出品牌来。我对模特并不了解,只不过见那服装很漂亮,心动了。老师叫我穿上试试。我跑到隔壁办公室,穿上,来回走了两趟,自我感觉不错,再回到老师这里来的时候,那位苟经理一下子跳起来,像个孩子,咧着嘴乐。一个劲儿地说:‘就这样,就这样。’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这次大赛的主办人之一。”

    我默默地听,一口一口地喝那杯加了三次糖的咖啡。

    “嗨,你怎么不说话,我这么说行吗?”

    “嗯,噢,很好,很好。就这样,就这样。”

    她奇怪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好动人!那种坦诚和专注,弄得我都不好意思直视,好像在她面前办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赶快把眼睛避开,转向别处。

    “老师也动员我参加。”

    “你会走台?”我终于找到一个可问的问题。

    “老师教了教我怎样走台步,怎样转身,上步转身,退步转身,平步转身,什么什么的,再加上造型。”

    “练了多长时间?”

    “一天。”

    “一天?”

    “嗯,只有一天了。”

    我惊异地瞪大眼睛,实在不可想象,一天的练习居然得了冠军。这时我又盯住了她胸前的那朵山丹丹花,哦,后来我才知道也叫红百合。我当时有点儿异想天开,如果这朵红百合有它悲欢离合的故事,那我的文章会多精彩。现在的人们都爱猎奇,找刺激。如果你说我们家的白猫下了八只小猫,有黑的、黄的、白的、杂色的,人家听了会笑你:傻冒,下二十八只也是猫哇。如果你说,我们家的白猫和对门那家的阿黄京巴搞婚外恋,结果阿黄背着狗太太和白猫生了只兔子。那人家便听得津津有味儿,而且这新闻传播得倍儿快。

    小丹见我盯住她的那颗胎记不放,便随便地说了句:“很多人问我这胎记怎么来的,你说可笑不,胎记吗,只能是我生下来就有的,这还会有什么悲欢离合的故事?”

    我又吃了一惊,不料想这个文静的小姑娘竟如此聪颖,连我想的,要问的问题全都点破了。剩下的,我只好干张着嘴“是啊,是啊”地应付了。

    “我给你照张相吧。”我突然转换了话题,可能是为了掩饰我的尴尬。

    “好哇。在哪儿照,穿什么服装?”她天真、真诚的小脸上闪着兴奋的光辉。

    “在——就在那块草坪上,最好,最好穿你那身参赛的。有问题吗?”

    “没问题。那套时装,苟经理已经送给我了。”那是一套很时尚的丽人服。浅粉色的底儿,上面有红白相间的百合花。高直领,前胸开启,算盘扣儿,七分袖,袖口是百合花瓣样的曲线。下身花瓶型的裙摆,长抵踝骨。是现今最流行的中西合璧的青春套装。

    小丹穿上后,恰巧露出胸前的红百合胎记,浑然天成,衬着白玉似的胸和脖子,的确显示出玲珑剔透的青春活力。

    她坐在碧绿的草坪上远看像是红百合花丛中掩映着一只白天鹅,近看像是长在绿草崖畔的一枝含苞欲放的山丹丹。

    我选取了最佳方位,拍下了这动人的画面。拍照时围了不少人,大家都看了电视转播,从她这身红百合的青春套装,很快认出她是这次模特大赛的冠军。

    几个女孩子跑过来让她签名。她征求我的意见,我说,这是你的权力。说这话时,我有种自豪感,而且立即充当了小丹的保镖。

    《时报》第二天在显著位置刊登了我采访小丹的文章,还有她那张身穿红百合时装的照片。题目是《一夜摧开红百合》。没想到小丹居然如此看重这张照片。是对她自己人生成功的第一步的纪念呢?还是寄托了对我的思念?这个答案直到后来才被揭晓。

    随着小丹名声大振,WLMQ的几家公司也都来签约广告出镜。

    当然,第一家是我爸的雪莲服装公司。作为雪莲的形象代表,虽然和我没什么关系,但用我爸作媒介,使我和小丹的接触频繁了。

    我到她的学校去,当时她面临着高中毕业。我在她的同学面前出现,并非第一次,所以,未引起大哗。只是大家都在紧张地准备高考应试。我不便打搅,在楼道里说了几句话,赶快告别,其实什么事也没有,只是想见见她。因为她在我的生活中已经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她的照片我已经挂在我的床头柜上,那是一张灿烂的笑脸,长长的睫毛略微翻卷,头稍低,眼眸自然显得向上瞟。这是我最爱看的神情。她似乎还没有正面看过我,斜视的镜头最多。她一旦正面看我,那就是非常严肃地要我表决什么了。

    我最喜欢在网上跟她聊天。我们约定,每周末夜里11点我们都准时打开电脑。当时她家没有电脑,每次都是去网吧。显现在屏幕上彼此的第一句话准是“你过得怎么样?”于是,她用汇报式的语言,向我讲述她一周的遭遇,有时连同学给她起个新外号,都如实告诉我。

    我们聊的最多的是今后的前途。她喜欢文艺,比方说歌舞,曾幻想在歌舞团里展现自己的身影,也喜欢文学,更多的是诗歌。她写的诗很短,但很有意思:

    睁开眼

    今日的晴空

    闭上眼

    昨日的匆匆

    不要把昨日的梦

    带入今日的晴空

    更不能把今日的失落与成功

    去又作明日的梦

    活着

    只为一种追求

    生存

    就不要那么沉重

    虽然看不出有什么诗意,但这种朴素的心境却是我很愿意回忆的花季絮语。

    以后,她跟我在网上聊天少了,是因为她的应酬多了。不少公司要她做广告。每次她都征求我的意见,我都支持她,让她拍。只要我说了,她必做。久而久之,我成了她的决策人。过去她一直叫我竹记者,她不知道我姓苟,以为我姓竹,百家姓里没有这个姓。后来,她就改口叫我竹大哥,直到我们登上天池并且遇险的那天,她才去掉“竹”字,直呼大哥了。

    那天有风,我们约好到天池去玩。我带着相机,准备再给她照几张好照片,放到杂志上。我撰搞兼摄影。她只相信我,别人采访,也都要通过我的。

    当我们爬到半山腰的时候,风突然变大。这里的风非常怪,来得相当迅猛,带着呼哨肆虐地横卷着山峦上的草木,像要把整个山峰卷走。小丹一开始走在我前面,扳着树枝艰难地一步一步地上,后来是爬。我几次拉她的手,都被她推开。我想这大概出于她的自尊心。她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没多少话,她的眼睛足以传情达意。长睫毛一忽闪,就表明她有了新主意;她斜着眼瞟我一下,如果不笑,那是批评,如果加上嫣然一笑,那是赞赏。如果不说不笑,像是沉思,那是生气了。她生气就像这天池上的风,来得快,去的快,但从不表现在脸上。我似乎没见她哭过,她的脸上除了平静如水,就是灿如阳光。这是我不断观察体验得出的经验。

    因此,她推开我并非意味着生气,而是一种倔强。

    那天她穿了一身红运动衣,并不时尚,但因身材苗条,显得格外有生气。我想如果她穿着这样的服装走T台,恐怕也会耀眼的。

    一阵飓风袭来,将一棵小树连根拔起,从后面直向小丹飞去。我一个箭步窜上去,大喊一声:“小丹——”只记得我一把抱住她,由于惯性,我俩同时摔倒,滚下去,滚下去,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醒过来,迷蒙中渐渐看清自己躺在草丛里,衣服挂破了几个口子。我恢复意识以后,首先想小丹在哪儿。

    周围没有,树丛里没有,山洞里没有,我的心一下子紧缩起来,恐惧得两腿发颤。我先是大叫:“小丹——小丹——”,之后发了疯似的在乱石中奔跑,摔了不知多少跤。也顾不得看哪里有伤。

    风还在刮,已明显减弱。天渐渐变暗,我的惶恐加剧。如果找不着小丹怎么办?如果遇难了怎么办?如果……无数设想都更增加我的紧张和慌乱。

    就在这时,我听见一声微弱的叫声:“大哥——”像是小丹。我判断了一下方向,径直奔跑过去,由于紧张又被树丛绊倒,摔在石头上,头嗡地一声,晕晕忽忽地躺在那里。又是一声弦细的叫声。我用了十二万分的力气疯狂地爬起来,朝着这声音狂奔,在朦胧中我终于看到在绿叶中闪动着一点红色。那是一棵被刮倒的树,树冠将小丹埋住,幸好树干没有压住她。

    我忍着巨大的伤痛,用尽平生之力,搬那树冠,可是,搬不动。我急中生智,找来一块坚硬的利石,拼命地砍那树枝。我的手几处震裂,两臂麻木了,但只有一个念头,搬开树冠,救出小丹。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树枝被我一个一个连砍再砸弄断了,我俯下身,抱住小丹,轻轻地,轻轻地把她从一个较大的,砍不断的树枝下抽出来。她的手冰凉,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把她紧抱在怀里,轻轻地择去她头发上的草根儿,焦急中撕下我的汗衫,小心地擦去她脸上的泥土和血迹。

    在我的怀里躺了大约十几分钟,小丹渐渐睁开眼,她那长睫毛眨动着,眼睛像是天池的湖水,清澈、透亮。只有这一次,她是正面地,呆呆地看着我。看了许久,许久,她慢慢抬起手擦了擦我脸上的泥土,又审视着我的伤口。“大哥——”她张着嘴,轻轻地叫了我一声。我擦去她嘴角上的血迹,愣愣地看着她那雕塑一般的、白玉般的俊俏的脸,一种冲动驱使我俯下头,把嘴唇伸过去,她的身体轻轻地颤动了一下,我的理智又凝定了我的唇,停在距她的脸两三公分的空中。我突然移动嘴唇从她的唇边滑过,直向她的前额,在那依然光洁的额头上印住了。我感到她的两臂抱住了我的腰,轻轻地呜咽起来。这是我知道的她的第一次哭。

    她的泪水浸湿了我的已被撕破的汗衫。我的麻木的手轻抚在她的脸上,悄悄地拭去那些温温的泪水。

    这时,我觉得心湖荡漾有种震撼的律动,浑身颤抖着,我把小丹抱得更紧,隐隐约约,闻到了她身上发出的一种淡淡的清香,此时我真有些陶醉了。

    小丹下意识地把她的毛茸茸的头深深地埋在我的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