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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进京考模特

    我终于说服了小丹。因为我爸坚持让我上BJ考研,而且我也必须让小丹跟我一起到BJ闯一闯,此时,我确实已把我看成是她哥哥一样。

    凭她的学习成绩考上XJ大学或是艺术院校什么的,根本不成问题。然而当模特这个职业闯入她的生活以后,她一直沉醉在那些T台和镜头出秀的靓美之中。她之所以和我争论不休,或被痛苦的矛盾所纠缠,完全是出于对她爸爸的同情和对她妈妈的思念。

    走之前,为了不使她爸伤心,只说约了几个同学去BJ考艺术院校。她爸不反对她搞艺术,尤其是歌舞,因为她从小就唱得好,跳得好。WLMQ歌舞团曾几次选她,都被她爷爷拦下了。理由很简单,祖上没有个读书的,自己年轻时没上几年学就到朝鲜了,对自己的儿子,也没经心培养,倒是对拣来的美善尽心培养了一番,所以,自己的孙女就不能打漂了。

    这次编理由进BJ考艺术院校,起初爷爷并不同意,可怜见孙女出落得一朵红百合一般美,若不搞艺术,也的确对不起她。因此才点了头,小丹的爸爸也听他父亲的,如此小丹才脱了身。

    坐在火车上,小丹先是兴奋,有时还要哼哼几句流行歌,虽然是小声儿,周围人也都支楞着耳朵听,再加上她的容貌太出众,在那般长得土里土气的旅客之中,那真是个闪光的小太阳,惹得其他车厢的人找借口到我们这里看她几眼。

    有个别认出她的,低声议论:“就是她,模特冠军。我看电视了。”于是乎,又是一阵轰动。终于引来了列车长,那是个很漂亮的年轻姑娘,维族人,汉语说得相当好。

    “你是文小丹?哇,好漂亮,我们XJ最美的雪莲。我叫古兰雅丹,就叫我雅丹吧。你能不能在播音室给大家唱首歌?”

    小丹看了我一眼,雅丹马上意识到我们的关系,笑着征求我的意见:“行吗?”

    我向小丹点点头,笑了笑。小丹跟雅丹走了。不一会儿,传出广播员甜润的声音:“各位旅客,现在我们荣幸地请到乘坐此次列车的特殊的旅客,WLMQ模特大赛冠军文小丹小姐,我们欢迎她为大家唱首歌吧。”

    接着是小丹的声音:“谢谢大家对我的鼓励,我给大家唱一首自编歌曲。”

    我蓦然一愣,她居然还会编曲,竟不知她的那颗美丽的脑袋里还藏着多少奇珍异宝。

    睁开眼

    今日的睛空

    闭上眼

    昨日的匆匆……

    天哪!这首不起眼的小诗,经她一唱,真有点儿动人心弦。我迷惘了,她真是上帝造的尤物。然而那种深沉的爱又窜出来噬啮着我的心,于是幸福和痛苦又混杂在一起,说不清是啥滋味了。

    车厢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仿佛我还在那次模特大赛的记者席上。于是乎,我又想到了我们的天池之游,又想到了那次同学聚会,又想到了草坪上拍照,又想到了我们的拥抱,和她身体发出的淡淡的幽香。

    我闭着眼睛,不知不觉身边飘来一股异香,我知道她回来了。猛睁开眼,她白皙的面颊上飞起两朵红云。她眨动着长睫毛,突然问了一句:“行吗?”我一时被她问住了,从她探求的深邃的眼睛里我看见了那种期待,我早已感到我的意见对她又是多么重要。于是我不加思考地回了一句:漂亮。

    这句含混其辞的回答倒使她满足了,她丝毫没注意在她的身前身后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热切地注视着她。她居然热情地拥抱了我,而且吻了我的脖子。

    我不知这是哪方的礼节,但起码我感觉到了她对我的爱——我还不敢说这就是我朝思暮想的情爱。

    列车带着轰隆轰隆的节奏穿过一个又一个的山洞,车厢内又恢复了平静。明亮的灯光照着小丹兴奋的还有些稚气的白嫩的脸蛋上,她靠在车厢板上,随着列车的振动有节奏地摇晃着身体。她静静地注视着渐渐落下夜幕的窗外,不知怎么,她的眼角涌出了晶莹的东西在闪光。接着滴落到她那娇嫩的香腮边,又滚到嘴角。她没去擦,我也没提醒她,只是不知她在想什么。我打开了一听哈蜜瓜汁的饮料,递到她手上,她接了,但没喝。我只管喝自己的。

    列车开饭早,我看了下表已是晚上八点多钟,我肚子又有点儿饿。打开背包,拿出食品袋,抓了几块牛肉干扔进嘴里嚼着,我问她吃不吃,她似乎没听见,依然沉浸在自己的遐想之中。

    “想什么那?”

    “没想什么”

    “你为啥伤心?”

    “你说我爸可怜不?”

    她的这句话,我真摸不清是感叹句,还是问句,还是反诘句?

    “想听听我爸爸的故事吗?”

    她没有看我。好像感觉到了我在点头。她过去跟我讲过,莫非又有新的发现。关于她的身世,她不知讲了多少续篇,每次都有新内容。好像一部长篇连载,永无休止。

    “这是我爷爷跟我说的。他拣了我妈妈以后,心里总是不安定。他在朝鲜见过很多妇女被美国兵奸淫后的惨景。有的还怀着孩子。有的孩子不满周岁就像我妈被爷爷拣的那样,就被扔在路边。他们志愿军要打仗,没法带孩子,只能委托朝鲜人民军的战士们找附近还活着的阿妈妮收养着。所以我爷爷对我妈特别关爱。后来,我们全家到了XJ以后,特别是我爷负伤搬到WLMQ以后,我妈长得很漂亮,我还记得她的样子,大眼睛,像一潭水,嘴很小,总是红红的,尤其她胸前那颗胎记,比我这颗还红,像是镶上的一颗红宝石。我爷爷生怕委屈了她。家里生活困难,只让我爸爸念了几年书就参加工作了。让我妈多念书,一直到高中毕业。她喜欢歌舞,跟我一样,参加了一段文工团。很快就退出来,到外贸公司工作。听说她最喜欢服装设计,那时我穿的衣服都是她自己买布设计,又自己用缝纫机缝。同学们都说我穿衣服洋气。我妈穿上她自己缝的衣服,真跟模特一样,好漂亮。那时,我爸爸在化工厂工作。当了个什么工段长。每天除了提几斤便宜菜回家,他什么也拿不回来。因为他们工厂附近就有个菜市场,买菜方便,他又舍不得买好菜。

    “我爸和我妈结婚以后,人家都说我妈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堆里。我爸也总觉得自己配不上我妈。生了我以后,我九岁那年,我妈还不到四十岁,对,三十九岁,可看上去真跟二十七、八的一样,成了外贸公司的一枝花。所以,很快提升我妈当副科长,经常和外商谈生意。就在这时候,我妈认识了一个美籍华人,是搞服装生意的,在BJ和香港都有公司。自那以后,我妈经常很晚很晚才回家,有时还不回来。我因为离家远,住校,爸爸上夜班,爷爷只当是工作需要没想太多。就是这一段,造成了我妈的出走。实际上,是我妈提出和我爸离婚,这是我爸后来跟我说的。我爸知道留也留不住,而且知道她的身世,凭她的学识和姿色,她不可能呆在我爸的身边。她们背着我爷爷办了离婚手续。那以后,她再也没有音信,据说是跟着那个美籍华人走了。”

    “你见过那个人吗?”

    “隐隐约约地见过。那次很晚了,他用车送我妈回家,可巧我在家找衣服。我妈一叫门,我出去开,见一个个子不高的中年男人,向我妈连连挥手,之后,他就上了车。”

    “他看见你了吗?”

    “没有。我在我妈身后,只闻见我妈一身酒气,我好生气,也没理她,拿起衣服就走了。几天以后,我又回家,见我爸坐在屋子里发呆,我还以为我妈上班去了呢,我说:‘爸,你累了吧,上了一宿夜班,赶快睡吧。’我爸没说话,半天,抬起头,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我。我奇怪地打开,掉出一张小信笺,上面只有几个字:‘丹丹,妈妈对不起你,妈妈走了,这也是迫不得已。你长大了好好照顾爸爸吧。这些钱留给你上学用,不要再找我。’我看了字条,一下扑在我爸的怀里,放声大哭。我爸早已泪流满面。他一句话也没有。我爷这时才知道我妈走了,他只叹了口气,说了句:‘我早知道会这样的。’就颤颤巍巍地走出去了。我怕我爷出事,我知道她最疼的除了我就是我妈。我跑出屋门,拉住我爷爷的手:‘您别难过啊——还有我呢!’爷爷轻轻推开我的手,指着屋里:‘去,照顾你爸去,我不要紧,出去转转。’”

    “你妈再也没来信?”

    “没有。自那以后,我爸跟丢了魂似的,一天到晚,只知道闷头抽烟,一句话也没有。最近又下了岗,找了个临时看门的工作,干脆搬到传达室去住。我知道他是最痛苦的了。现在家里只剩了爷爷,还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这个时候该是他催我睡觉的时候了。”

    小丹的脸色有些惨白木然地说着,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然而,她的脸上分明已是泪水纵横了。我抽出一张面巾纸给她,她推回来,伸手抻出她的手绢,擦那积满了泪水的脸蛋。刹那间,我发现手绢上绣着一朵亮丽的红百合。

    等她擦完眼泪,我小心地要过那块手绢,展开来湿凌凌的,布满了泪水:“这是你自己绣的?”

    停了片刻,她皱着眉说:“我妈妈给我的,走之前一个月。我好傻,其实那时,她已决定和我爸离婚了。”

    列车还在轰隆轰隆地走着。车厢不停地摆来摆去,像个巨大的摇篮。车厢里的人,在这个摇篮里酣然入梦,只有几个人在小声说话,我和小丹是其中的两个。

    我突然感到一阵憋闷,忙放下手绢,走到车厢的接口处吸几口清凉的空气。小丹也过来了,她静静地看着我,忽然倒在我身上,喃喃地说:“哥,你别难过,生活本来就是这样。也许这就是我的命运。”

    “不,丹丹,不会的。有我呢,你会成功的,因为我——”说到这儿,我很想脱口而出那积蓄了很久的两个字,但我突然打住,改换了另外几个字:“是你哥。”

    我不想再雪上加霜,让她痛苦的心再增加新的波痕。她对我的信赖,超过了一切耀眼的爱情的闪烁之词。我为什么一定要把苦涩的暗恋强加给她,让她也伴陪着我吮吸这苦酒呢?直到她进了春光模特培训中心,我都未曾改变这种关系。只有时梅雨的出现,我才意识到,我有可能失去小丹。但,不管怎么说,我和小丹度过了那一段最荒凉的漂族生活。

    我和小丹都是第一次到BJ。一出站口,那花花绿绿的世界便扑面而来。我们究竟到哪儿去呢?

    我们上了出租车,司机问我们到哪儿,我愣了愣,随口说了句:“天安门。”我心里只有天安门。司机又问:“天安门什么地方?”

    我慌了,又冲口而出:“广场。”

    奇怪,我们到广场干什么?而且拿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司机没再问什么,只是老老实实地开车。小丹并不介意到哪。反正到哪儿对她都一样。她只是不眨眼地盯着外面看。好奇心驱使她忘记了火车上她给我讲的那么摧人泪下的故事。

    车在天安门广场对面的路边停下,司机一个劲儿地催促:“快,快,这里不能停车。”

    我们急忙付款,下车,搬行李。等出租车开走了,我才觉得我们成了这孤岛上的鲁滨逊。于是,我们的漂族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说实在,我真无心欣赏天安门广场的雄伟壮丽,也无心感受来到首都后的欣喜和自豪,摆在我和小丹面前的第一个难题是:住在哪儿?

    小丹这时像个孩子,两腮泛红、眼睛发亮,拉着我东溜西逛,新鲜得不得了。我为了满足她这种心境,把她的提包全接过来,一手一个,斜背着个大书包,两肩又是双肩式的大背包,跟在一身轻松,快乐得像白雪公主的小丹后头,吃力地跑来跑去。从旁人看我们的眼神中知道了我的地位:至多不过是个跟班的包衣而已。对此我并不计较,只要小丹高兴,我为她啥事都乐意做。出于这种心情,我倒觉得如此劳累却是我的幸福。

    当小丹玩累了,坐在提包上发呆的时候也才意识到没有住处的苦恼。

    后来我才知道,凡是BJ的漂族,属于白领阶层的自然可以住公寓、别墅,特别是有的小姐们,不用担心房租昂贵,老板给掏钱。

    蓝领者自然要多一层考虑,算一算手里的银子可不可以租一套二居室,找个合适的同性搭档俩人合住。宽绰一点的,自己来套一居室,自然要有洗澡的卫生间。

    一般打工族,或住洗浴池,或住地下室,或住小平房,总之,以房租廉价为准。

    我和小丹拖着疲惫的两腿走在大街上,不知如何栖身,只好又回火车站,那里也还有空椅子。小丹居然找了个小窝,头枕着提包躺了下去。她的一头乌发半遮着她俊秀的脸,修长的两腿倦曲着,摆成了一个优美的S。她的高耸的胸部圆滑灵秀,看上去性感非常。

    我无暇欣赏我心中的女神,我要给我们找个安身之地。可巧有一个卖报纸的大叫着买报。一块钱就可获得厚厚的一叠,真值。

    那些奇闻轶事,一翻而过,那些明星的**,广告的靓女也一翻而过,好像我已拥有了小丹,好像小丹的姿容已经超过了所有的靓妹们的惊艳。

    当我翻到最后时,眼睛一亮,竟然找到一间屋月租金只有120元的地下室。叫什么“半林红叶山庄”。名字好美,挺有诗意。地址呢?什么ZLQ,香山,哇,好地方,我忙叫起小丹。

    她睁开迷离的睡眼,问我什么事儿,我把报纸推给她,指了指那个什么山庄。她一下看明白了,跳起来,抄起提包和书包:“走吧。”

    我并不知道从西客站到香山有多远,只觉得上车、倒车、倒车、下车,足足折腾了两个多小时,又绕过了九九十八弯,才找到了离香山不远的那个山庄。

    地下室有三层,我和小丹一层层地下去,好像到了十八层地狱。那里的灯光越来越暗,穿过几道大铁门,躲开顶头而过的大管道,才算到了我想象中富有诗意的“别墅”。

    房间阴冷潮湿,让洁白如玉的小丹住在这里,太委屈她了!小丹倒不在乎,放下提包就找厕所,也难怪,已有三、四个小时没有方便,的确难为她了。

    可是,没过一会儿,她就惊慌地跑回来,一头栽到我的怀里,浑身打哆嗦。

    “怎么了?”

    “不,不……”她紧紧地抱住我的两臂,声音都变哑了。

    “怎么回事?小丹!”我着急了。

    “色,色狼!看,看我!”

    “啊?”我浑身一颤,心紧缩到一起。

    我轻轻地掰开她冰凉的手,抱紧她抖成一团的身体,慢慢地移动着,就像跳贴面舞那样,把她挪到一张床边,让她躺下。我坐在她身边,她紧攥住我的手不肯放开。她红润的嘴唇发青白,两眼紧闭,头发散乱。我小心地把她的头发理顺,不敢离开她半步,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儿。

    这时,半开的门前突然出现一个人影,一只狼一样的眼睛贪梦地夹在门缝间向里窥探。

    我先是一愣,心猛然一抖,刹那间,一种说不出的愤怒陡然而生,我不知哪里生成的一股力量,抄起身边的手提包,大喊一声:“混蛋!”

    手提包向那只眼睛疾飞而去,门砰地一声关上,外面一阵杂沓的脚步声。远了,远了,这不到10平米的小空间里突然变得寂静吓人。小丹趴着捂着脸哭起来。

    片刻之后,我把门插上,又顶上了一张破桌子,上面摞上了不知什么年代的沙发椅。这才挪动着僵直的腿到床边,轻轻地摩梭着小丹的后背。

    我紧紧地偎抱着痛哭的小丹,本想找那色狼算帐,或找这里的老板理论,但此刻我不敢离开,就像一个英勇的武士那样,捍卫着我心中的媚娘!

    本来我租了两间房,另一间就在隔壁,但我不能离开她,也不想离开。我只想拥抱着她,吮吸着她的体香,擦拭着她光滑的脸上的让我十分舒服的凉凉的泪水。真的,我忒想让她哭,就这么哭下去,我忒爱看她蹙成的美丽的小小的八字的美眉,那动人的在眉间形成的一个小小的倒着大写的“L”。万种风情,千姿百态,都凝聚在这里,我忒想俯身吻她那细长白皙的脖子(嘴唇暂时不敢想),而且刻不容缓,现在开始。

    我正要实现这一冲动的时候,小丹抽噎着叫了我一声哥,刚刚形成的冲动又被抑制住了。我特怕她叫我哥,又特想她对我如此信赖和眷恋。只好又用哥哥的样子爱抚她,轻摩她的背,在她耳边庄严地说:“别怕,有哥呢!”

    小丹很疲惫了,她在我的怀里安然入睡了。我的欲火又被她的安然熄灭了。

    那一夜,我们就这么安然度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