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一条凡鱼
这账册由马云腾报上去，和由钱通明报上去，可截然不同。
前者是中立的，不站队，只代表镇邪司本身，所以插手账册的事，就是查薛兆丰的罪证，不会牵扯到东宫。
但后者代表玲妃娘娘，一旦插手账册，那就是两位皇子之争。
若是钱通明一切顺利还好，但若是不顺利，就随时可能殃及曹尘。
朝臣血流成河，一旦杀疯了，可没人在乎你是谁，是不是清白。
因此，曹尘的心里很沉。这时候他才想起裴十三，他是有后手的。
“你可得快一点啊！希望右相动手的速度比钱通明快，否则你我一个棋局没跳出去，恐怕又要进另一个！”
他在心里祈祷道。
“百户英明！”
他嘴上却恭维道。
钱通明将账册揣进怀里，转身看向他，缓缓走近，蓦然贴在耳畔说道：“好好干，杂家可是很看好你呢！”
“等杂家走了，这队使百户的位置迟早是你的。哦对了，临行前，玲妃娘娘可是一再嘱咐让我多关照你呢！”
此话一出，曹尘如坠冰窟。
“他果然认得我！玲妃！！”
他在心里疾呼，眼神变得更加沉重，这钱通明来到镇邪司未必就全是为了永王拓拔瑁开路，兴许还为了自己。
玲妃娘娘这是追来了啊！
不就是未与她共食吗？女人真是小肚鸡肠，何至于逼得他没生路？
曹尘的眼里掠过一抹狠色。
“你若动我，可莫怪我还之以牙！”
他与之前尚衣监里那个畏首畏尾的小太监不一样，他已重新活过。
曹尘脸上却挤出笑容，对钱通明回道：“多谢玲妃娘娘厚爱，若有机会，卑职一定当面感谢，以报厚爱之恩。”
钱通明拍拍他的肩膀，哈哈一笑：“你懂事就好，有前途啊……”
说完，他径自出了庑房。
马云腾这才看向曹尘，抖了抖眉毛道：“小子，杂家赠你一句万金之言，这钱百户来历不凡，你若是伺候好了，以后荣华富贵不在话下。你可要珍惜。”
他看出来钱通明似乎对曹尘十分看重，不由得意地摸一摸下巴。
这里面可有他主动相让的功劳。
而且，上次不听他万金之言的人已经死了，他可不希望曹尘不听。
刚才的银子，就不退了。
“你懂个……”
曹尘险些骂出声，又改口道，“还是马爷懂得多，卑职受教了。”
……
平康坊，相府。
蜿蜒曲折的园林深处，右相王安国立在观舆亭里，正在欣赏游鱼。
上回的那只锦鲤正在池中欢快摆尾，王安国看得入神，嘴角露笑。
在遇刺时，护持他安危的婢女琴奴在亭中为他斟茶，然后落座在一旁的琴前，秀手一抚，有超尘的琴音传出。
这时外面有婢女匆匆走到亭下，但是看右相听得入神，驻足不言。
许久，琴音停歇，琴奴才又站起身，走到亭前问道：“何事叨扰？”
那婢女连忙躬身，回道：“禀阿郎，刚才白姑娘，啊不，紫虚道长传来消息，说白日里有只妖邪附体跑了。”
“她追了半晌，没能寻到对方，于是回玉芝观静养了。不过，她说那只妖邪重创在身，应该也撑不了多久。”
说完，她就静等上面回话。
原来街道上妖变的两人里，竟然一只妖邪死后，趁乱跑走了。
亭子里安静了须臾，琴奴才又向下说道：“知道了，这天师道不愧是天下术法之祖，傲气得很。竟然只愿意派分身进相府，右相说由她去，不必理会。”
婢女在下方躬身：“是。”
但是她却未离去。
琴奴讶然道：“还有何事要禀？”
婢女恭敬道：“禀阿郎，裴云衾在外求见，自言……要献账册！”
此言一出，亭子里响起惊疑声。
琴奴立即明白意思，向下挥手道：“传她觐见，呈上所言账册。”
婢女应声，急匆匆退去。
不一会儿，裴十三就缓步出现在园林里，她看一眼上方的右相，努力让自己不露出恨意，道：“见过右相。”
琴奴看一眼王安国，见他仍在看鱼，问道：“你所说是什么账册？”
裴十三从怀里掏出册子，笑道：“卑职幸不辱命，已经夺得礼部侍郎薛兆丰的账册，里面有勾结百官罪证。”
说着，她向上捧在手中。
琴奴见状，立即匆匆从一旁的阶梯下了观舆亭坐落的小山头，来到她面前，将账册取走，递给亭子里的右相。
王安国却摆摆手，示意她放在桌上，并未翻看：“你从何处得来？”
他难得来了兴致，亲自问话。
裴十三顿时心里有了底，笑道：“禀右相，乃是从曹尘手里得来。”
亭子里再次安静下来。
“曹尘？”
右相咀嚼着这个陌生的名字，须臾才想起来道，“镇邪司的那位右甲吧？有意思，他竟然将账册给了你。”
裴十三揣摩他的意思：“确实是他。右相可听过京城里最近盛传的童谣？他担心受到牵累，献册以求庇护。”
右相闻言，缓缓点了点头。
琴奴会意，又上前说道：“看来他倒是个明白人。右相今日在务本坊遇袭时，已经听说了童谣祸乱一事。”
“原本也该找人顶罪，平了这城中的惑众妖言。但是，既然他愿意献上账册，那右相府自然愿意饶他一命。”
裴十三看向她，明白此人才是右相的亲信，可以日夜贴身相伴。
“多谢右相！”
裴十三躬身说道。
王安国却介意地摇摇头：“你忘了上次本相要你唤我十三郎？”
裴十三顿时身体僵了下，低头道：“右相威隆，卑职不敢僭越。”
她可是记得曹尘所言，若未献上这账册，她与曹尘就可能是右相的弃子，顶“童谣祸乱京城”的重罪。
“看来你不信我，罢了。”
右相却摇摇头，不再言语，“曹尘？曹尘……呵呵，本以为是条锦鲤，却终究是高看了他，不过是一条凡鱼。”
说完，他转身坐到桌前喝茶。
再无观鱼的兴致。
琴奴闻言，立即伸手在琴弦上向外一拨，有内气混杂在琴音里射向河水。那游弋正欢的锦鲤瞬间四分五裂。
鲜血沿着河水往外流淌。
“传话给罗勉，让他领人抄家，将薛兆丰押入大牢，坐实罪证。裴云衾，此次抄家由你同去，辅佐罗主簿。”
右相的话从亭子里吩咐出来，“对了，刚才有消息说樊玉林死了？刑部侍郎空缺，让严善文顶他的位置吧。”
他三言两语间，就定下大局。
裴十三心里一紧。
严善文姓严，名地杰，字善文，乃是刑部郎中，与御史台主簿罗勉号称右相府的两只爪牙，又称“天罗地网”。
如今让他顶刑部侍郎的空缺，到头来，竟然还是右相府获利最大。
“裴云衾，你夺回账册，功不可没。本相麾下琴棋书画四婢，早前缺了一位画奴。让你补缺，是委屈了你。”
右相的声音继续传来，“罢了，赐你右相府‘剑娘’名号，为本相亲信，进府不拦，行事后报，赏道门玄丹。”
裴十三闻言大喜，道门玄丹，又名道玄丹，乃是治疗内伤的圣药。
“我……可以复原了！”
她连忙躬身谢恩，心里却在寻思着，如今自己距离右相更近了，等恢复了修为后，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杀他。
琴奴在上方向外挥手，示意右相乏了，请她自去府库领取奖赏。
相府再次安静下来。
王安国俯身，只见桌上还摆了副棋局，如今正到了焦灼、辨生死时。
前者是中立的，不站队，只代表镇邪司本身，所以插手账册的事，就是查薛兆丰的罪证，不会牵扯到东宫。
但后者代表玲妃娘娘，一旦插手账册，那就是两位皇子之争。
若是钱通明一切顺利还好，但若是不顺利，就随时可能殃及曹尘。
朝臣血流成河，一旦杀疯了，可没人在乎你是谁，是不是清白。
因此，曹尘的心里很沉。这时候他才想起裴十三，他是有后手的。
“你可得快一点啊！希望右相动手的速度比钱通明快，否则你我一个棋局没跳出去，恐怕又要进另一个！”
他在心里祈祷道。
“百户英明！”
他嘴上却恭维道。
钱通明将账册揣进怀里，转身看向他，缓缓走近，蓦然贴在耳畔说道：“好好干，杂家可是很看好你呢！”
“等杂家走了，这队使百户的位置迟早是你的。哦对了，临行前，玲妃娘娘可是一再嘱咐让我多关照你呢！”
此话一出，曹尘如坠冰窟。
“他果然认得我！玲妃！！”
他在心里疾呼，眼神变得更加沉重，这钱通明来到镇邪司未必就全是为了永王拓拔瑁开路，兴许还为了自己。
玲妃娘娘这是追来了啊！
不就是未与她共食吗？女人真是小肚鸡肠，何至于逼得他没生路？
曹尘的眼里掠过一抹狠色。
“你若动我，可莫怪我还之以牙！”
他与之前尚衣监里那个畏首畏尾的小太监不一样，他已重新活过。
曹尘脸上却挤出笑容，对钱通明回道：“多谢玲妃娘娘厚爱，若有机会，卑职一定当面感谢，以报厚爱之恩。”
钱通明拍拍他的肩膀，哈哈一笑：“你懂事就好，有前途啊……”
说完，他径自出了庑房。
马云腾这才看向曹尘，抖了抖眉毛道：“小子，杂家赠你一句万金之言，这钱百户来历不凡，你若是伺候好了，以后荣华富贵不在话下。你可要珍惜。”
他看出来钱通明似乎对曹尘十分看重，不由得意地摸一摸下巴。
这里面可有他主动相让的功劳。
而且，上次不听他万金之言的人已经死了，他可不希望曹尘不听。
刚才的银子，就不退了。
“你懂个……”
曹尘险些骂出声，又改口道，“还是马爷懂得多，卑职受教了。”
……
平康坊，相府。
蜿蜒曲折的园林深处，右相王安国立在观舆亭里，正在欣赏游鱼。
上回的那只锦鲤正在池中欢快摆尾，王安国看得入神，嘴角露笑。
在遇刺时，护持他安危的婢女琴奴在亭中为他斟茶，然后落座在一旁的琴前，秀手一抚，有超尘的琴音传出。
这时外面有婢女匆匆走到亭下，但是看右相听得入神，驻足不言。
许久，琴音停歇，琴奴才又站起身，走到亭前问道：“何事叨扰？”
那婢女连忙躬身，回道：“禀阿郎，刚才白姑娘，啊不，紫虚道长传来消息，说白日里有只妖邪附体跑了。”
“她追了半晌，没能寻到对方，于是回玉芝观静养了。不过，她说那只妖邪重创在身，应该也撑不了多久。”
说完，她就静等上面回话。
原来街道上妖变的两人里，竟然一只妖邪死后，趁乱跑走了。
亭子里安静了须臾，琴奴才又向下说道：“知道了，这天师道不愧是天下术法之祖，傲气得很。竟然只愿意派分身进相府，右相说由她去，不必理会。”
婢女在下方躬身：“是。”
但是她却未离去。
琴奴讶然道：“还有何事要禀？”
婢女恭敬道：“禀阿郎，裴云衾在外求见，自言……要献账册！”
此言一出，亭子里响起惊疑声。
琴奴立即明白意思，向下挥手道：“传她觐见，呈上所言账册。”
婢女应声，急匆匆退去。
不一会儿，裴十三就缓步出现在园林里，她看一眼上方的右相，努力让自己不露出恨意，道：“见过右相。”
琴奴看一眼王安国，见他仍在看鱼，问道：“你所说是什么账册？”
裴十三从怀里掏出册子，笑道：“卑职幸不辱命，已经夺得礼部侍郎薛兆丰的账册，里面有勾结百官罪证。”
说着，她向上捧在手中。
琴奴见状，立即匆匆从一旁的阶梯下了观舆亭坐落的小山头，来到她面前，将账册取走，递给亭子里的右相。
王安国却摆摆手，示意她放在桌上，并未翻看：“你从何处得来？”
他难得来了兴致，亲自问话。
裴十三顿时心里有了底，笑道：“禀右相，乃是从曹尘手里得来。”
亭子里再次安静下来。
“曹尘？”
右相咀嚼着这个陌生的名字，须臾才想起来道，“镇邪司的那位右甲吧？有意思，他竟然将账册给了你。”
裴十三揣摩他的意思：“确实是他。右相可听过京城里最近盛传的童谣？他担心受到牵累，献册以求庇护。”
右相闻言，缓缓点了点头。
琴奴会意，又上前说道：“看来他倒是个明白人。右相今日在务本坊遇袭时，已经听说了童谣祸乱一事。”
“原本也该找人顶罪，平了这城中的惑众妖言。但是，既然他愿意献上账册，那右相府自然愿意饶他一命。”
裴十三看向她，明白此人才是右相的亲信，可以日夜贴身相伴。
“多谢右相！”
裴十三躬身说道。
王安国却介意地摇摇头：“你忘了上次本相要你唤我十三郎？”
裴十三顿时身体僵了下，低头道：“右相威隆，卑职不敢僭越。”
她可是记得曹尘所言，若未献上这账册，她与曹尘就可能是右相的弃子，顶“童谣祸乱京城”的重罪。
“看来你不信我，罢了。”
右相却摇摇头，不再言语，“曹尘？曹尘……呵呵，本以为是条锦鲤，却终究是高看了他，不过是一条凡鱼。”
说完，他转身坐到桌前喝茶。
再无观鱼的兴致。
琴奴闻言，立即伸手在琴弦上向外一拨，有内气混杂在琴音里射向河水。那游弋正欢的锦鲤瞬间四分五裂。
鲜血沿着河水往外流淌。
“传话给罗勉，让他领人抄家，将薛兆丰押入大牢，坐实罪证。裴云衾，此次抄家由你同去，辅佐罗主簿。”
右相的话从亭子里吩咐出来，“对了，刚才有消息说樊玉林死了？刑部侍郎空缺，让严善文顶他的位置吧。”
他三言两语间，就定下大局。
裴十三心里一紧。
严善文姓严，名地杰，字善文，乃是刑部郎中，与御史台主簿罗勉号称右相府的两只爪牙，又称“天罗地网”。
如今让他顶刑部侍郎的空缺，到头来，竟然还是右相府获利最大。
“裴云衾，你夺回账册，功不可没。本相麾下琴棋书画四婢，早前缺了一位画奴。让你补缺，是委屈了你。”
右相的声音继续传来，“罢了，赐你右相府‘剑娘’名号，为本相亲信，进府不拦，行事后报，赏道门玄丹。”
裴十三闻言大喜，道门玄丹，又名道玄丹，乃是治疗内伤的圣药。
“我……可以复原了！”
她连忙躬身谢恩，心里却在寻思着，如今自己距离右相更近了，等恢复了修为后，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杀他。
琴奴在上方向外挥手，示意右相乏了，请她自去府库领取奖赏。
相府再次安静下来。
王安国俯身，只见桌上还摆了副棋局，如今正到了焦灼、辨生死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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