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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女戒

    夏明珠此刻正跟佛统抱怨,“虽然读这样的书是必要的,但我是个乡野丫头,又不当宗妇又不可能嫁高门,学这玩意儿有什么用?这蠢货,诚心气我呢!”

    佛统咂咂嘴,“其实我觉得你还真有必要读一读,不认同不等于要对此一无所知呀。何况这种东西,用好了难说就没有奇效,有备无患嘛!”

    夏明珠沉默片刻,忽然道:“不是我不想读,而是我读了之后就再也忘不掉了。所以我从来只读有用的东西。”

    佛统啊一声反应上来了,“对哦,我忘了你属大象的。——那你真不读啊?”

    孔森甫见夏明珠只望着书封沉默,以为她在为自己刚才的大言不惭心虚,暗叹一声,正要帮她找个台阶下,却见她突然深吸一口气,缓缓翻开了第一页。

    书也就十来页厚,夏明珠不到一炷香时间就看完了,然后将书扔进他怀里,神色疲惫的微眯着眼道:“我知道你想试验我是不是过目不忘,书我看完了,你问吧。”

    孔森甫被揭穿心思也有些羞惭,但到底抵不住心底的好奇,默了默,还是依言打开书让她从头到尾诵出来。

    夏明珠喝了口茶润润嗓子,轻声开口:“鄙人愚暗,受性不敏,蒙先君之余宠,……”

    期间喝了两三次茶,夏明珠越背诵脸色越黑,最后整张脸黑如锅底,声音冷淬凛然,“…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故曰: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离也。行违神祇,天则罚之;礼义有愆,夫则薄之。”

    背诵到这里夏明珠真的再也忍不住了,嚯地站起身来,抢过他手中的书本,狠狠撕吧撕吧成一团,摔到他脸上,面若冰霜冷冷与他对视。

    “我可去你的二嫁遭天谴,丈夫离不开!敢负了我的人我必让他生不如死!——再敢把这种肮脏物拿给我看,我绝对不饶你!”

    说罢端起茶杯狠狠喝了一口,瞪眼叉腰回房去了。

    孔森甫目瞪口呆,揉着被纸团摔疼的脸皮,又惊又奇。

    这性子怎么这么刚烈?钟灵毓秀且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还这么强势,上辈子难道她藏拙了一世?

    重活一世的人看遍了世间各样的女子,敬顺卑弱者举目皆是,偶尔有那些鲜活一点的,却无不是以娴静恭顺为己任,行踏间都是拿尺度量过一般,丝毫不逾矩。

    他以前也以为夏明珠是其中一个,粗鄙怯懦又无德无色,也一直将她当成个普通妇人,哦不,比普通妇人更不堪的女子对待。

    如今想想,当年她选择以那样惨烈的方式死去,除了真的生无可恋,也被众人逼得无路可走,倒还真的符合了她此刻表现出来的性情。

    想起的那些往事让孔森甫眸色黯淡了许多,对夏明珠的愧疚又油然而生。

    他弯下腰默默将碎纸收拾干净,想了想,转身去灶房熬了一锅猪蹄黄豆汤,山药熬得透明,三四颗大枣被去了核切成小块,玉米粒跟黄豆点缀在奶白的浓汤中,猪蹄用筷子一戳一个洞,该是火候到了。

    他满意地收了火,将浮油撇了,洒上细细的葱丝,又细心地放在井水中冰了冰,估摸着不烫嘴了,这才擦了一把汗,端着汤敲开门。

    夏明珠正在房中郁闷地猛灌薄荷水,来来回回踱步,竭力想将刚才读过的那些文字从脑里挖出去,脸色铁青地跟佛统争吵。

    “我说我不读,你偏要我读!卧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女人得睡在床下跟个狗似的侍奉男人,逗我呢,这是人读的东西吗啊?这下好了,我还忘不了了!”

    佛统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讪讪的装王八不搭腔。

    “还有孔森甫那个龟儿子!不喜我看经科律例直说啊,何必拿这种书恶心我!”

    “你怎么不说话?”

    佛统躲不过去,浑身乱码四处窜,呃了半天,小心翼翼建议道:“……你再多喝点薄荷水,消消火——”

    夏明珠闻言,胸腔中憋闷的那口气一下子呛进嗓子眼就要迸发出来,一边气得跺脚一边想跟人打一架,正巧门口传来敲门声。

    她走上前一把拉开门,横眉就要开骂,却被孔森甫手中的汤碗中冒出的热气吸引了目光。

    别说,气得狠了还真有点饿。

    她抿抿嘴,将眼睛从碗上挪开,冷冷看着孔森甫。

    孔森甫见她先是黑沉着脸一副干架的样子,然后又被汤碗吸引目光变得踟躇,抬眼看自己,一副等着投喂的傲娇样子,眼底浮出一丝笑意,又赶忙掩饰住。

    他软了声音,微微讨好道:“让你看那书是我的错,女子不该以夫为天,也不该活得卑微没有自由,二嫁更没有错,三从四德本就荒唐。”

    “你放心,兄长绝对不可能让你受这样愚昧的苦楚!一辈子不嫁,我都养着你。”

    夏明珠听他这番还算通情达理的话,心底的火总算消了点,脸色微微变缓和,嘟囔着谁要你养,伸手接过汤咕嘟咕嘟喝起来。

    孔森甫手中的勺子根本没有递出去的机会。

    *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礼金我要拿回来!”

    秋日天高云阔,阳光暖绒,洒在小院中,有小虫子落在晾晒着的金黄玉米粒上,艰难地往前爬,展翅飞了几次未果,悻悻地干脆停在原地晒起了太阳。

    夏明珠正蹲在一簸箕绿豆前翻捡里面的碎豆荚,闻言抬头看过去。

    王金花并腿端坐在屋檐凉荫处的小马扎上,手里挥舞着摘好的韭菜,身前放着盛满墨绿韭菜木盆,旁边地上全是菜渣子,正瞪着眼珠气咻咻地跟她唠嗑。

    “你不知道,那日我回家后跟我娘说完,我娘眼眶都红了,无意中跟我说当年王柯上学时的文章许多都是我爹写的,因为里正大人当年是村里唯一一个秀才,村里家家都敬畏他,连带着王柯也被人捧着叫少爷呢!”

    “这些我都还有些印象,村里的李秀才当年还没回来的时候,里正大人是唯一的先生,所有人的束脩跟学业都是他一手抓,我爷爷怕我爹吃亏,就老是让我爹追着讨好王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