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往事
王金花边说边放下韭菜，夏明珠看那盆菜，暗忖着这菜老了，做腌菜倒是挺合适，包包子就有些嚼不动了。
“后来他们一帮人过了县试考院试，我爹跟着王柯他们去县城里拜访县学里的史先生……”说到这里王金花顿了顿，低着头半晌不言语了。
夏明珠疑惑地看了看她，想了想问：“后来呢？”
王金花哼了一声，拿手背抹了抹眼睛，瓮声道：“他们所有人都知道拜见先生要拿帖子，可去之前没有一个人告诉我爹。”
“等到我爹到了门口，见他们所有人都从怀中拿出里正大人准备的拜帖，这才知道这群人把他当猴耍呢，而里正大人给所有人都准备了，就是没给我爹。”
“回家后我爷爷知道原委，气咻咻去找里正，没想到被他倒打一耙，说学业不精还眼高手低，这样的品行得再磨砺些年月，而且看看这次院试的成绩出来再辩分晓不迟。”
夏明珠见她又迟迟不说话了，斟酌着道：“王叔院试落选，想接着进学，被里正家拖欠的银钱阻绊错过拜师入学的时辰？”
王金花吁出一口气，点点头，脸色有些白。
“后来院试没过，他们几人都没有一个过的，我爹不甘心，准备去县学读书，我爷砸锅卖铁都没凑够银两，里正家欠着我家好几两银子跟十来石谷粟，我爷没要回来，生生耽搁得我爹错过了入学时辰。”
“我爷因此被气病了，没多久就没了。家里只我爹一个独苗，他没办法扔下我奶跟我们娘儿三个上县里读书，所以最后绝了读书的心思。”
夏明珠低着头想着里正这个人，突然抬头问王金花：“那村长呢？你家当年没找村长帮忙吗？”
按说这种读书的事情是全村的大事，十个里只要出来一个秀才那都是值得敲锣打鼓庆贺的事情，作为村长，他肯定得竭尽全力栽培村里出息的后生，不可能太短视。
既然当年王大叔遇到那样的不公却没得到帮助，要么是村长处事不公害怕得罪秀才睁眼当瞎子，要么就是这件事村长跟里正俩人暗通曲款联手坑了王大叔。
那么大的事情，村长当年不可能不知道。
“村长？”王金花愣了愣，“这关村长啥事？”
夏明珠一边想着一边慢条斯理的解释，“村长职责是干什么你知道吗？”
王金花傻傻的摇摇头。
夏明珠道：“里正主外村长主内，就是说，里正承担跟外村和上官的沟通，包括往来文书，政令的宣读与执行，还有其他需要与外人沟通的事情。所以里正之职一般是由读书人承担。”
“而村长则主要负责村里的规整，各种纠纷口角鸡毛蒜皮的事情，还要兼顾田地的收成，祠堂戒律的执行。这人在村中必须有威望，严于律己，以德服人，并且专精家长里短各种琐事。”
“里正大人跟村长俩人说起来算是平级，只是负责的方向不同，俩人既对立又合作，互相掣肘监督，本来算是很好的平衡策略。”
“怕就怕俩人穿一条裤子一个鼻孔出气，这样的话贪污枉法起来，只要利益分配合理，简直是太方便了。”
“毕竟这村子里只有他俩说话最有分量，合作之后就能一手遮天。”
夏明珠将手中捡的豆荚扔在一旁的绒草垛上，站起身来揉了揉微微发麻的膝盖，沉静地看进王金花的双眼。
“所以我问你，当年村长为什么没有出面替你爹将欠的银钱讨要回来？”
还未待王金花反应过来，门口突然传来一声闷哼声，紧接着“咚”一下，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院中俩人对视一眼，一齐走过去，没走两步门就被从外推开，王富赤红着眼睛，捏紧拳头扶着王大叔缓步朝门里走。
王大叔脸上扯着笑容，“珠珠在啊。”
夏明珠见他笑得异常勉强，声音微微暗哑，脸色也有些苍白，愣了愣，转瞬心下了然。
看来刚才自己那一番话是被他听去了，想来这些年他们也从来没有怀疑过村长，更没有疑心过其中可能存在的猫腻。
夏明珠乖乖地站在一边打招呼，“王叔，王大哥，你们回来了。”
王金花倒是被父子俩的样子吓了一跳，小跑过去，扶着王大叔另一条胳膊，一叠声儿的问：“爹你这是咋了？得暑热啦？渴不渴？”
夏明珠闻言转身走去灶房，将王金花一早就备好的绿豆汤端出来放在抱厦堂厅桌上，倒了两盏递过去。
王大叔此刻稍微恢复了一些，笑着道过谢，拿过来咕嘟嘟一口气喝干了。
王金花端着水盆进来，拧了个凉帕子抻开递给王大叔擦脸，担忧地看着他不说话。
王富一个人闷闷地坐在一边，将绿豆汤喝了一盏接一盏，也不说话。
一时间房间内安静得只剩下俩人咽汤的声音。
王大叔也不过而立之岁，可鬓角居然已经有些灰白，额头眉角都有深深地皱眉，满面风霜，眼神有些沧桑，连带着神色都被衬的木然。
虽然身形高大，身体也算强壮，可一个人的精气神是不是受损，如何能瞒得过人呢。
夏明珠微微低头，退开两步，将地方让给他们一家人。
王大叔迎着儿女担忧的目光，心下涩然，却不好在他们面前露出软弱，只呵呵笑了两声，拿着帕子擦了擦，看向旁边的夏明珠。
“珠珠可厉害啊，叔都听说了，跟孙大人对答如流，把王柯个举子都为难地团团转。果然英雄出少年。”
话一出，房内凝滞的气氛顿时松缓下来。
王富也从愤懑的情绪中反应过来，抬起头看向夏明珠，眼底慢慢溢满了笑意。
“我也听说了，刚才在田里碰到几个族长，还有王柯的小儿子，都说你可是上能定国下能安邦的隐士高人呢！”
夏明珠听得脸一黑，你确定这是夸她而不是在讽刺她不知好歹？
王富见她面露尴尬，顿时噗嗤笑了起来。
“后来他们一帮人过了县试考院试，我爹跟着王柯他们去县城里拜访县学里的史先生……”说到这里王金花顿了顿，低着头半晌不言语了。
夏明珠疑惑地看了看她，想了想问：“后来呢？”
王金花哼了一声，拿手背抹了抹眼睛，瓮声道：“他们所有人都知道拜见先生要拿帖子，可去之前没有一个人告诉我爹。”
“等到我爹到了门口，见他们所有人都从怀中拿出里正大人准备的拜帖，这才知道这群人把他当猴耍呢，而里正大人给所有人都准备了，就是没给我爹。”
“回家后我爷爷知道原委，气咻咻去找里正，没想到被他倒打一耙，说学业不精还眼高手低，这样的品行得再磨砺些年月，而且看看这次院试的成绩出来再辩分晓不迟。”
夏明珠见她又迟迟不说话了，斟酌着道：“王叔院试落选，想接着进学，被里正家拖欠的银钱阻绊错过拜师入学的时辰？”
王金花吁出一口气，点点头，脸色有些白。
“后来院试没过，他们几人都没有一个过的，我爹不甘心，准备去县学读书，我爷砸锅卖铁都没凑够银两，里正家欠着我家好几两银子跟十来石谷粟，我爷没要回来，生生耽搁得我爹错过了入学时辰。”
“我爷因此被气病了，没多久就没了。家里只我爹一个独苗，他没办法扔下我奶跟我们娘儿三个上县里读书，所以最后绝了读书的心思。”
夏明珠低着头想着里正这个人，突然抬头问王金花：“那村长呢？你家当年没找村长帮忙吗？”
按说这种读书的事情是全村的大事，十个里只要出来一个秀才那都是值得敲锣打鼓庆贺的事情，作为村长，他肯定得竭尽全力栽培村里出息的后生，不可能太短视。
既然当年王大叔遇到那样的不公却没得到帮助，要么是村长处事不公害怕得罪秀才睁眼当瞎子，要么就是这件事村长跟里正俩人暗通曲款联手坑了王大叔。
那么大的事情，村长当年不可能不知道。
“村长？”王金花愣了愣，“这关村长啥事？”
夏明珠一边想着一边慢条斯理的解释，“村长职责是干什么你知道吗？”
王金花傻傻的摇摇头。
夏明珠道：“里正主外村长主内，就是说，里正承担跟外村和上官的沟通，包括往来文书，政令的宣读与执行，还有其他需要与外人沟通的事情。所以里正之职一般是由读书人承担。”
“而村长则主要负责村里的规整，各种纠纷口角鸡毛蒜皮的事情，还要兼顾田地的收成，祠堂戒律的执行。这人在村中必须有威望，严于律己，以德服人，并且专精家长里短各种琐事。”
“里正大人跟村长俩人说起来算是平级，只是负责的方向不同，俩人既对立又合作，互相掣肘监督，本来算是很好的平衡策略。”
“怕就怕俩人穿一条裤子一个鼻孔出气，这样的话贪污枉法起来，只要利益分配合理，简直是太方便了。”
“毕竟这村子里只有他俩说话最有分量，合作之后就能一手遮天。”
夏明珠将手中捡的豆荚扔在一旁的绒草垛上，站起身来揉了揉微微发麻的膝盖，沉静地看进王金花的双眼。
“所以我问你，当年村长为什么没有出面替你爹将欠的银钱讨要回来？”
还未待王金花反应过来，门口突然传来一声闷哼声，紧接着“咚”一下，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院中俩人对视一眼，一齐走过去，没走两步门就被从外推开，王富赤红着眼睛，捏紧拳头扶着王大叔缓步朝门里走。
王大叔脸上扯着笑容，“珠珠在啊。”
夏明珠见他笑得异常勉强，声音微微暗哑，脸色也有些苍白，愣了愣，转瞬心下了然。
看来刚才自己那一番话是被他听去了，想来这些年他们也从来没有怀疑过村长，更没有疑心过其中可能存在的猫腻。
夏明珠乖乖地站在一边打招呼，“王叔，王大哥，你们回来了。”
王金花倒是被父子俩的样子吓了一跳，小跑过去，扶着王大叔另一条胳膊，一叠声儿的问：“爹你这是咋了？得暑热啦？渴不渴？”
夏明珠闻言转身走去灶房，将王金花一早就备好的绿豆汤端出来放在抱厦堂厅桌上，倒了两盏递过去。
王大叔此刻稍微恢复了一些，笑着道过谢，拿过来咕嘟嘟一口气喝干了。
王金花端着水盆进来，拧了个凉帕子抻开递给王大叔擦脸，担忧地看着他不说话。
王富一个人闷闷地坐在一边，将绿豆汤喝了一盏接一盏，也不说话。
一时间房间内安静得只剩下俩人咽汤的声音。
王大叔也不过而立之岁，可鬓角居然已经有些灰白，额头眉角都有深深地皱眉，满面风霜，眼神有些沧桑，连带着神色都被衬的木然。
虽然身形高大，身体也算强壮，可一个人的精气神是不是受损，如何能瞒得过人呢。
夏明珠微微低头，退开两步，将地方让给他们一家人。
王大叔迎着儿女担忧的目光，心下涩然，却不好在他们面前露出软弱，只呵呵笑了两声，拿着帕子擦了擦，看向旁边的夏明珠。
“珠珠可厉害啊，叔都听说了，跟孙大人对答如流，把王柯个举子都为难地团团转。果然英雄出少年。”
话一出，房内凝滞的气氛顿时松缓下来。
王富也从愤懑的情绪中反应过来，抬起头看向夏明珠，眼底慢慢溢满了笑意。
“我也听说了，刚才在田里碰到几个族长，还有王柯的小儿子，都说你可是上能定国下能安邦的隐士高人呢！”
夏明珠听得脸一黑，你确定这是夸她而不是在讽刺她不知好歹？
王富见她面露尴尬，顿时噗嗤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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