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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观音下界请悟空 菩堤现身启性行

    且说游奕灵官和翊圣真君携玉帝御旨径上西方,依前礼法,循规行事,至灵鹫山雷音宝刹,大雄宝殿门前却没了从前的四金刚、八菩萨递呈等诸多的繁文缛节,轻便简从,即可面谕如来。

    天磐响应,众佛陀遂集宝莲台下,观音菩萨复至如来侧前,但见如来徒御不惊,吟涵笑靥,道:“二圣下临,来事了,但听事扰何方?涉嫌何人?”

    观音菩萨料事精准,此时低眉垂目,恭默守静,谨言慎行,细听二圣陈述。

    二圣依旧礼佛三匝,呈上笺牍,待立莲台之下。

    如来展阅玉帝制敕,屏气凝神,齿唇轻咬,秘而不宣,阅毕收卷,置于身侧,对二圣道:“神心恍惚,经续万方,此其荦荦大者,若至委曲小变,不可胜道,端倪可察,稍安勿燥,百事皆有恃无恐,万法疏解始得释然。”

    观音菩萨道:“弟子恐其效法前辙,细密也有疏漏之处,纵使啖以重利而无所动,实不知筹谋何策,施之恰当,授之裨益,方能胜算。”

    “清斯濯缨,浊斯濯足矣,适其然,而处其置,且自取适之。”如来明启,道:“大凡无事自生非,不找事,实是身闲,心如脱兔,事生必不止,不止必生祸,息其祸患,防微杜渐,不可轻率。惟独荐其为我事事,使他身心不得闲暇,掌控左右,支配在肘腋之中,按辔徐行,制而有节,纵而适度,睹棼而序,治丝不紊,方是上策,此法受益匪浅。”

    观音菩萨点点头,道:“弟子明白!”

    “去吧!”如来高抬圣手,执策临风,依旧坦然怡笑,一副振长策而御宇内的风范。

    观音菩萨受意离开灵山,领上木叉和善财童子奔花果山而来。

    话说观音菩萨心中并无良策,因此她放缓步履,悠悠而行,经过西牛贺洲疆域,顿生莫名的怅然怀想,心生遑遽,憩歇莲步,恍惚俯瞰一座高山,秀丽幽深,竟没一丝云雾,通透碧绿,林间柔藤抱古树,古树裹柔藤,奇花端草,乔木翠竹,常青己万载。花艳鲜丽,色彩斑斓,香漫馥郁,沁人心脾。鸟语啼鸣,影清声脆,应和可辨,甚是壑谷银溪,蜿蜒源长,泉响婉约,融伴谐声,柔刚相济,鸣应自有序,喧扬就成彰。

    观音菩萨抚掌叹道:“甚比蓬瀛之地,无以复加,落伽山逊色矣!”

    正当时,一个樵夫踏歌而来,歌日:天山万壑潜云烟,灌丛倾竖练。环纹缀盖诱沿边,定祥添,有缘千载得相见,瑞芝艺苑,天佑潋滟,惠人手香绵。

    木叉刚要上前讫问,观音菩萨挥手示止,她躬身问询,道:“老圣人,稽首了。”

    那背筐之人举止如常,面生不惊,逢陌热诚,道:“下民不是圣人,乃百里外大泽乡的拙汉,衣食倚靠行脚,徒手营生,无闲置光阴,胸中亦无半点丹墨!”

    观音菩萨道:“听得尊阁高调‘小桃红’,恰是圣贤词调!而为何此番谦逊?”

    那人搁下肩筐,宾宾行礼,舒坦爽笑着道:“下民乃采灵芝之人,只摘千年灵芝,平时有些积蓄,仓有余而生善心,天佑于下民,下民亦惠于人,扪心无愧。蕙兰质馥郁,馈赠手遗香,复吮掌中味,心自舒坦荡。”

    木吒插嘴道:“圣人高风亮节,何不谋天下富贵?”

    那人手扶斗笠,仰天而笑,道:“荣华富贵不是谁想要就要得到的东西,而是苍天佑馈你你不得不要的东西,人宁可梦里惊醒,毋宁醒时寻梦呀!”

    观音菩萨督了一眼木吒,道:“尊阁如何只摘千年灵芝?何以辨识它已逾千年?”

    那人道:“千年灵芝金玉之质,翡翠之貌,姜桂之性,独以年轮相论,熏陶成性,无价才有价。”

    观音菩萨品其言,颇为理合,道:“尊阁精晓物质,又应合物性,循名而质实,可贵!”

    那人谦逊道:“这都是仙人授予,下民一俗人,生来迟钝,因常过他山门,有事没事好招呼,故贵得他指点。”

    观音菩萨遂问道:“仙人何处?侍我拜谒他。”

    “不远,顺栈道循级往之,径到山门,此山叫灵台方寸山,山中只有它斜月三星洞,就是那位神仙指点下民辨识千年灵芝之法,他名称须菩提祖师!”那人指着林丛小径道,“须菩提祖师不受拜谒,愿入山门者皆是弟子,不入山门者皆是路人,只有隔阜问候罢了。下民方要经过他处,你随我往吧!”

    观音菩萨领着木叉和善才童子,徒步随采参人之后,面撼清风,脚踏如毯青苔,顺那山经小道,约或走了十里,八方六面都显特十分豁开,果见一洞府,洞府前乃三丈余高的石碑,阔八尺多余,署刻楔形文字,乃是“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洞府之内乃贴山楼宇,竟无丝毫雾霾,琉璃瓦阁廊蟾清晰可数,色泽鲜亮。

    但见山门洞开,门前俩童子在玩耍,无抠无束,笑语欢颜。一群猴狲在俩童子周围觅食,时而爬到两童子的身上,俩童子也任由猴狲抱头抓拍捏掐,甚是和谐。恍惚间,猴狲四散,都跑到松树上,抱着树干盯着四位不速之客。

    “菩提师傅吉祥!”采参人仰头,自是和楼台上招呼。

    观音抬头观之,女墙之后,但见一彪悍男子,貌似在四、五十岁间,着一身黛紫的汉服,冠发堆髻于头顶,深棕的肤色,举手投足如清波细浪,落拓大方。

    观音菩萨揣测不出对方的年轮,接应随采参人问候,道:“菩提师傅吉祥!”

    “我与君逢若萍水,君又不入山门,如翱翔之鸿鹄,自不肯作我弟子,安以师长称之?有悖道规!”须菩提尊祖道,“客过匆匆,流星灌雨罢了,适逢莫作夤缘,自此过往,但管赶名逐利便是!”

    观音菩萨道:“山青水秀,风和日煦,据渭踞经,诚安于此,自在可谓天佑唉!”

    须菩提尊祖道:“我择此之时,皆为茫茫海域,蛟龙如牡蛎,鹰雕似蜂蝇,现观之皆为垒堆之塑,雕琢堆砌而成,故自此往返之履辙,何故不作后人论之?”

    观音菩萨大惊,她之履历,闻所未闻,举首四顾,山便是山,水亦纵是水,天莫不是天,问道:“可见之处并无异样,实不信尊功神斧,虽说雕镌境界,千里舒云平,何以万镒?”

    “随我意者俱是风云水雾,山丘岭壑,林木花草,不随我而顺我者,皆为灵性之物,畏我令而顺随于我者,自是循我蹊径矣!”菩提尊祖道,“如有存疑,俩童所饲猕猴启示于你。”

    俩童子端给观音菩萨一盘菽粟果核,观音菩萨抓上一把,撒在地上,猕猴抢而食之,且边食边端详着观音菩萨,观音菩萨一把东一把西地撒喂着,猕猴一声接一声地叫,边食边嚎,猕猴从林丛里一只接一只窜出,蹊跷的是每只新来的猕猴都会和同一只猕猴打个照应,也即猴王,方便觅食。

    菩提尊祖道:“莫喂了,空手作投食状,东西南三方,轮番三次。”

    观音菩萨撤出的菽粟果核很快被猕猴拾光吃罢,“啡、吗”它们呼唤着心中的期待,窜插蹦跳,目光总是盯着观音菩萨,观音菩萨菩萨被眼前怪异弄愣了,不知它们传递什么信息。

    “啡、啡”猴王大摇大摆地在观音菩萨面前晃来晃去,其它的猴静静地注视着观音,骤然间,在猕猴群中闪电般窜出一只猕猴,直奔观音菩萨,跳起攀爬到观音菩萨的身上,双脚盘缠着观音菩萨,一手抓过观音菩萨的一只手,并掰开的手掌,左瞧右瞧,突然拉起观音菩萨的食指,狠狠地咬上一口,观音菩萨大惊,仰后又是一个趔跄,赶忙抚脸,但见食指血流淋漓,那只猕猴窜回猴群,谁都分辨不出作妖的是那一只。

    木叉作起法来,欲讨伐猕猴,被观音菩萨制止了。

    “复喂,施与物惠!”菩提尊祖道。

    观音菩萨只顾掩脸,猕猴燥动起来,一童子接过饲盘,一童子复喂,猴群一下子安静起来,安份地觅食。喂至饲盘里菽粟果核罄尽,那童子拍拍饲盘,猕猴拾完撒在地上的菽栗果核,窜插寻觅了一阵子,翘首看看饲盘,左顾右盼,各自抹抹脸颊,而后大摇大摆,陆陆续续续此地窜入丛林之中。

    惊恐万状的观音菩萨良久才回过神来,她慌乱之中举起滴血的手护着双眼,双眉之间沾染上一点血滴,变作一颗朱红的肉痣,右手食指指纹上从此遗下一点血红的痕迹,那点血永远沾在指头上,要是抹掉了,又将冒出来,鲜红鲜红的。

    菩提尊祖道:“物道深广,其意难笃,施之也绝非能长久惠及,莫舍也非债积欠缺于斯,祸患缘伏于施舍之间,施之不足,受之无厌,怎不生烦躁?祸便生于此矣!”

    观音菩萨道:“它屈服于你,由你便罢!”

    “哈哈”菩提尊祖豁然大笑,道:“盘中精光,拍鸣告白,受者自会散去。诱以迷糊,挑惹了性情,欲患无穷。世道上:屈而不服,终有其变;服而不屈,必隐祸乱;不服而屈,慑于所锐;不屈而服,苟于保利。大凡没有莫明的屈与不屈:屈者有其所短,短在弱处;不屈者有其所长,长在强处。利益攸关,智者能伸能缩,大凡莫不应于此!”

    此时,观音菩萨无所适从,她悄悄地抹掉食指上的那滴血,伤痕却又冒出新一点血来,不敢作法疗治,好一阵默然无声。

    菩提尊祖又专注弹他的琴,那是一副山水之琴,山作琴盘而溪水作弦线,弹出山风,啸林之声,对观音菩萨四众的悄然离去,不以为意。

    观音菩萨奇遇菩提尊祖后,感到事情蹊跷,大惑不解,百思不沾其佑,反复揣摩:所谓的菩提尊祖委实闻所未闻,在天地通幽的册籍上没有他的名录,其性不喜华靡,性行淑均,识别千年灵芝却是小巧之事,举业言行匪夷所思,深韵物乐其性,随其寇雠,从不施法弄玄,物随性窦,恰分茧理丝,不折不扣,哲言敷庶,恰到实处,事无挑剔。

    观音菩萨无法释怀,心中搁置着郁闷的疙瘩,吩咐木叉道:“你去一趟大泽乡,讨上几朵千年灵芝,而后用天哨呼我。”

    木叉领旨而去。

    善财童子道:“菩萨,弟子有话,该不该说?”

    观音菩萨回过头道:“但说无妨!”

    “那尊老似乎已洞察到我等的行程,暗示着不遵因果,只循物性,深韵瓜葛之奥妙,尊老之言点中事物禀性,似乎是他在有意无意地衬托着某事一样,视如萍水之缘,也许他是名符其实的大牌。”善财童子道:“不过,他以饲猴的方式直捷了当告白,图腾是物的本性,眼下思量,我们若是径往花果山,孙悟空避而不见,或见而不语,效仿前辙,或提更多的筹码,菩萨的脸面……”

    观音菩萨瞧瞧那根食指,道:“依你看,用舍方适最为便当。”

    善才童子坦直道:“弟子肤线,不敢妄言。”

    观音菩萨点头,道:“但说无妨!”

    “面子之人,自有要强的自尊,使性之心必顾众之颜面,以众烘托之道,荐其承任,委其信赖,悦其性情,必担当。”善才童子说出他的见地,道:“孙悟空乃面子之人,在稠人广众场合,绝不会托辞!”

    观音菩萨略加思忖,挽指细算,道:“依你吧,就借万寿山一聚!”

    观音菩萨即移转莲步,径往万寿山,她向来以细密谨慎称著,想好为何不在落伽山宴客而借万寿山的缘由,撰拟邀请函,帖子上有三清四帝、九曜元辰、三星九老、玄虚真人、四海龙王、太白金星等诸多名门望族,可谓硕大无朋的盛宴。并拟定如此这般的布宴列席,备好诸多食盒,按谱搭配,物色丰盛,她感到作为东家要有丰厚底气,能海涵,有度量。

    观音菩萨轻快地来到万寿山,此时万寿山热闹非凡,嘉宾如潮,一拔接一拔踊进山门,纷至沓来,恭维声娓娓感人。

    观音菩萨自觉是不速之客,愣怔之时,听到木吒天哨之唤,即把木吒唤来,木吒匆忙赶到,悄悄回禀观音,道:“大泽乡确有千年参,只卖凡俗人,不售仙家客,弟子一触即化。孙悟空已来万寿山!”

    观音菩萨会意在心,点点头,心中大喜。

    二份佳肴,宴请同一拨宾客,宴席自然丰盛。原来,镇元大仙先于观音菩萨宴请了诸多仙宾嘉佛,观音菩萨所拟宴请的神圣也都尽在例列之中。

    镇元大仙这宴好不寻常:借人参果开花结蒂之日,拾取熟落的花瓣,煎努熬茶,宴客待众,并欣赏初结战蒂的人参果,众嘉仙神圣无不赏心悦目,观音菩萨作为嘉宾,她也不提欲作东家之事,只是献出了携带的所有佳肴。

    筵席的席位依尊排辈,孙悟空自是靠镇元大仙而席,观音菩萨也是上宾。嘉宾执盏行觞,勺爵交织,宴飨宾客,畅叙幽情,满堂欢庆。只是观音菩萨掩饰住凝重的心事,孙悟空却落拓不羁,无抠无束。

    孙悟空左手向观音菩萨奉上一只桃子,观音菩萨微笑地摇摇头。

    孙悟空收回左手,右手奉上一只梨子,观音菩萨依旧微笑着摇摇头。

    孙悟空奉来半篮黄绿色的果子,捏着一颗果子,东瞧西瞧,对观音菩萨道:“凡间总唤它开心果,逢喜必备,小肚鸡肠的人总叫它阿月浑子,一果两名头,是果成因?还是因成果?”

    观音菩萨和蔼地注视着孙悟空,含笑着道:“你这贫嘴的,逢喜者皆着红妆,挂个粉红色吧!”自此以后成熟的开心果便是粉红色的!

    众仙点头称赞,满堂欢愉。

    “我际遇一仙尊,谓之须菩提尊祖,各位是否与他有交情?”观音菩萨问道。

    众神仙、四海龙王面面相觑,皆是满脸茫然,纷纷道:“我等与他不曾有交往,不曾相识。”

    “俺……”孙悟空突然掩嘴,咬舌不语,脸色骤变,心中忐忑不安,没有谁觉察到他讷言敏行的隐忍,他一阵呛嗽之后,毫不惊意地问道:“能让菩萨挂念的可真有幸,品位不低啊,那尊祖与菩萨说了甚话?”

    观音菩萨也没有听懂孙悟空隐冥之言,操着寻常口吻道:“菩提尊祖诫勉道:善哺益众,虚哄损行,顺从逆中树,信从事中立。”

    孙悟空闻言如揪心,拜别菩提师傅时的情景历历在目,一言一行,举手投足,烙印心里,难以忘怀。他依誓守口如瓶,绝不提及菩提师傅。道:“菩萨,老孙撒了弥天大谎,哄了女王,未想天下竟有这般痴情女子,真不知如何是好?”

    镇元大仙道:“兄弟可不要言而无信啊!”

    孙悟空长叹道:“俺师傅为何要伤我而去,到底去了哪里?师傅与女王之约,俺也丝毫不知情,女王的事俺也是隔山寻獾,何识萍踪?”

    观音菩萨道:“你师傅现在何处,我亦不尽知,惟如来知之,你欲知你师傅行踪,须回灵山问如来即便知晓。女王与你师傅诚款之约,也只可禀请如来审时忖势,修浚佛典,以哺因果。”

    镇元大仙道:“兄弟就回灵山吧,抑或能成就一桩美满姻缘呢!”

    话已至此,孙悟空只得点头答应。

    观音菩萨不惊意的浅笑掠过脸颊,她轻省般释怀了。

    此番孙悟空重返灵山,是否寻觅到师傅的踪迹,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