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我

    返校那天，爸爸同意送我时，我太高兴了。坐客车是一件麻烦的事，而且我还有转车，整个过程许多时候都需要等待，而等待总是伴随着焦虑。

    我和妈妈道别，和爸爸一起出发了。我坐在向前驶去的汽车里，想起中考结束那天，即使这件事已经过去蛮久的了，可记忆仍旧在我脑海里如此的清晰。

    小雪最近怎么样了呢？我真想知道。

    我的记忆回到那个即将解放，也即将分离的夏日。

    整个中考期间，我就像对待以往的月考那般，没有一丝的紧张。我和小雪一起走向中考区，一门科目结束后，我们又一起离开考试区。我们一起到食堂吃饭，一起坐在操场旁边树荫下的台阶上看书复习。我们是朋友，但比朋友关系高了那么一丁点，至少我是这么认为。

    中考彻底结束后，我们各自走向自己的宿舍楼，开始收拾行李。

    寝室里，室友们翻箱倒柜，收拾着要带回家的东西。我只收拾了被子，其他的那些像桶啊，盆啊……我就将它们留在了那里。我从自己的柜子里取出几本课外书，其中一本是《追梦少年》。这次离开，我想我们也成了某种意义上的追梦少年。除了这几本书，其它陪伴我三年走到现在的教科书、复习书，我也让它们留在那里了。事实上是，那里才是它们该待的地方，出去后它们好像就什么也不是了。

    我从寝室出来，看到走廊上一片狼藉。同学们进进出出，喧哗声、打闹声此起彼伏。大家看上去都兴奋不已，我们终于解放了。

    我在外面等小雪，期间有认识的同学走过，我们互相打招呼道别。在这时，我们还不知道这一别其实就代表着可能永远也不会再见了。这一天是个分离的日子，但大家都很高兴。

    我看着小雪从寝室里走出来。她注视着我，灿烂的笑容浮现在她的脸颊上，我看到了她两边嘴角的小酒窝。我也注视着她，给她笑容。她来到了我旁边，我们一起穿过校园走向校门口。

    我们在校门外的马路上站着，许多同学都在这里等待着。客车很快就会来了。

    “你爸爸什么时候来接你？”她问我。

    我看向左右两边，没有爸爸汽车的影子。

    “不知道。”我说，“我可能要等一下他。”

    我很想和小雪一起坐上客车回去，可爸爸那天说要来接我，而我也同意了，所以我必须得等他。

    “你真的要去那个学校吗？”我问小雪。

    之前我们讨论过自己想去的高中校园。

    她点点头。

    看来我们注定要分开了，就像这天回家一样。我们将要填的志愿根本不同。

    她走上客车时，我目送着她。客车远去，我感到了失恋。

    那句话，我终究没有说出口。后来我们去了不同的学校，两地相距甚远。我们没再见面，也没怎么在手机上聊天。我曾幻想过太多，最终岁月也让这一切彻底破灭了。

    那天爸爸没有来。我等到校门口只我一个人站在那里，客车师傅也下班了。我手按额头，压制着自己的愤怒与绝望。

    爸爸为什么没来接我呢？他自己都承诺的呀！

    现在情况摆在了眼前，我只能走路回家了。

    我去旁边的商店里把自己准备坐客车的钱全买了零食，然后便一边吃一边上路了。

    从镇上走到家里，路途遥远，时间长达两个多小时，而且这还要在什么也不带的情况下，但这天我背着被子和其他一些东西，重得让我没走多久就寸步难行了。这段路程，我独自一人走在蜿蜒的马路上，目睹灿烂的阳光变成远方昏黄的光束。

    我看到家的时候，我几乎要喜极而泣。妈妈朝我走来的时候，我知道自己终于可以解脱了。她接过我的背上的东西，我因生气而不想说一句话。我快步走去，把她远远甩在身后。

    爸爸为什么没去接我呢？

    我没有进屋，而是径直走向了我家房子不远处的那堆乱石。我跳上了最高最大的那一块，然后坐在了上面。我目视远方，想着。

    爸爸为什么没去接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