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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夏长 三》

    景城外的校场,自从府兵扩招了两百人之后便再度热火朝天了起来。

    两百位正当壮年的男丁,在校场之中不断挥舞着自己手中代替刀具的木棒,两两互为陪练,整个校场除了棍棒互相敲击发出的梆梆作响还有两百名预备府兵挥汗如雨下的喘气声。一时之间,校场之中的尘土飞扬。而丁途虽说是由赵颐权亲自提出要他进的府兵,但也逃不了这操练。

    曾任了五年府兵副统领的李远终于是在上任统领何川薪因公殉职之后继任上了府兵正统领。此时李远也正矗立在校场搭建起来的演武台之上,李远身着寻常武人穿的开襟黑色麻衣,裸露着胸膛,双手负于身后,双眼睥睨地看着台下的一众新员。

    而大部分人虽然在这校场之中已经操练了两三日有余,但一直以来从未见过李远其人,此时也认不得这台上这人到底是谁。正如和丁途互相陪练的这位彪形大汉,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而他却刮了一个光头,光头的左侧边还留有一道长长的疤痕,眉骨外凸,下三白,一眼看上去就是一个不好惹的凶悍人士。

    也就只有丁途敢与他相互陪练了,他名为王初忍。他一边与丁途棍棒相接,一边看着台上的那位看上去气势十足的人士,他不屑的开口:“台上那个真能装模做样啊”说罢又狠狠的再次挥动了一棍朝着丁途肩膀敲去,而丁途举棍拦下这一招回应他:“对啊!不过就是个府兵统领!装个卵蛋。”王初忍听到这话,双眼火热的盯着台上的李远。丁途见机以牙还牙闷声一脚踹向王初忍小腹,王初忍未反应过来一脚正中,吃痛单膝跪地,但他仍双眼冒着精光。

    不多时,校场中响起铜锣阵阵,二百人迅速的从校场的各个区域汇集到一处,原本躁动的校场瞬间便沉重了。二百人聚成一个行二十、列十人的方阵。正当巳时,日头倒还不算是太毒,但是耐不住刚进行了许久的操练,二百人身上都是汗如雨下,冲天的汗熏味让阵中人都不太好受。

    而演武台上的李远只是将铜锣敲响,仍是立在当场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他目光如炬,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新员们自然也是隐隐猜出台上的这人是谁,不敢与其有正面的对视,生怕被逮住遭什么祸事。而偏偏有两人,一人是浑然不惧李远的丁途。另一人则是王初忍,他双眼直直的盯着李远,李远在扫过丁途后便马上注意到了丁途身边的这位彪形大汉,只因他眼中暴露出对自己浓厚的战斗欲望。

    仍是未动,天上的太阳已经缓缓偏移到正头顶,二百人已在毒辣的日光下晒了一个时辰,已经有人感到头晕目眩,但没有人敢出声抗议,因为台上的李远也同样站了一个时辰。又是一个时辰,已有人双腿发软。此刻新员只觉得此时天上要有一片云能飘来遮盖一番这日头片刻就是莫大的欢愉。又是一个时辰,此时已到午后,是一日之中最为难捱的酷热,地上似乎热都能看见隐隐上升的气流,已有人到了极限。

    忽然,听闻李远高声呐喊,“坐!”二百人如刑满释放,齐刷刷一屁股瘫坐在地。

    但是人群中唯有一王初忍,亮着他那光头未曾坐下。他目露凶光,凝视着李远。丁途见状只觉的好像要有戏看了。

    李远说道:“令行禁止,本统领让你坐你听不见?”

    王初忍语出惊人:“我也要当这统领!”

    李远暗自里说道,老子这么多年熬出了头了才当上这统领,怎么你这脑袋不好使的东西连操练都没结束就想从老子脑袋上抢走这顶统领的帽子?被日头晒坏了?

    王初忍报名府兵是带有野心的,他自是认为强者为尊,自己若是能打败李远自己便能当上统领,所以方才的三个时辰的站立,他也视作与李远的较量。所以李远不坐,他怎能坐下!坐下不就是不如他了!?

    看着摩拳擦掌的王初忍,李远略微思考后,对着他一招手示意他上台来。王初忍大笑数声,推搡开身前的几人,登上了演武台。而他正扭动关节时,李远对着台下的丁途开口:“丁途,上来。”

    丁途再迟钝也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事了,李远这老东西是要拿自己当挡箭牌。但也无可奈何,丁途只能出了列来。

    王初忍看着这一幕正要怒吼,李远先声制忍:“打赢他再嚎”王初忍脱下上身衣物,露出上身的狰狞健硕。

    待丁途站定上台来,此时有人给这坐着的新员拉来了水解渴,剩余的二百号人中有人认出丁途在下面嘀咕:“这不是那日在衙门前一人打十几个府兵的那个吗?”“这么凶悍?”“我亲眼所见啊!”

    两人隔三丈,互相对视,李远站在一旁给了丁途一个的眼神,李远像是在说‘我待你不薄’,丁途则完全没注意到李远的神情。

    李远无奈,一声令下。两人相对而冲。

    丁途和王初忍走的都是最凶悍的以力压人直来直往的路子,一来是体型着实是大了,速度上是实在无法提上,所以两人都是以直直的拳头相对。王初忍在与丁途的操练之中向来都是出手狠辣,每一招都是冲着伤筋动骨去的,在这样的搏斗中更甚!王初忍边冲边蓄力抡着拳头,全身上下力量都在被一同调动,胳膊上就像是撑起的山脉,而拳头则是一座五指山峰。王初忍想要一击分胜负!

    台下新员看着这一幕都暗暗幻想自己可千万不能挨上这家伙一拳。

    就在这一拳即将砸在丁途的太阳穴,丁途化拳为掌握住了迎头而来的铁拳,王初忍一脸不敢置信,他自认为在操练时自己是留力的!随即丁途一手上勾拳对准了王初忍的下颌。王初忍反应过来堪堪挡下丁途的这一拳,一招分胜负是不成了,两人现在双手互为钳制,王初忍不肯松手,他要证明自己的力气!而丁途更是不松!两人陷入了双手的比拼力量之中。四只手以都不太好发力的姿势缠在一块,两人皆是青筋暴起。

    王初忍自觉自己已将全身的力气使出了,而对方施加上来的力道反而是越来越大!被拦住的拳头好像已被锁死,而胸前拦着的那个拳头正逐渐要突破自己的手掌。太可恨了!眼前这小子竟然还有所保留!王初忍嘴中低沉的发出阵阵怒吼“啊!”忽然一个变调成了急促的呼喊声“啊啊啊!”

    原来是丁途不与他再缠斗,瞬间发难拧动王初忍的拳头,而手腕传来的剧烈疼痛让王初忍再也忍不住了要松开拦在胸前的手想去营救被拧动的拳头。而丁途随即抽出身下的拳头,收回后又迅速弹出,像是榨油时被摆动的大木桩一般,就是朝着王初忍的面目上一拳,直击面门。

    王初忍顿在当场,鼻子流出汩汩鲜血,丁途松开手掌,看着王初忍仰面倒地,咚的砸在演武台上,晕死了过去。丁浓眉撇嘴:“怎么叫的跟我家的猪似的。”李远迅速招上两个人将王初忍抬了下去。

    两百号新员看着眼前声势大的惊人,结束时快的惧人的比试,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

    李远打破这份沉默:“即刻,丁途任府兵新员百人之百夫长!起!”二百人瞬间起身,卷起一阵尘烟。丁途坦然受之,跳下演武台走向这二百人新员,待尘烟落定,丁途已立在二百人最前。

    丁途一展腰,接过身前现在是自己的下属递来的一瓢水,高声道:“今日操练到此!回家吧!”李远还以为丁途要说什么大论,见此也只能笑着下了台。而二百新员见连这统领都默认了,高声齐呼道:“遵命!”丁途举起手中瓢,一饮而尽,甘泉下肚化解不少这酷暑的炎热。

    二百人化作鸟兽飞散,又带起杂乱的尘烟,待尘埃落定,丁途身影也消失在校场。

    夏日天色更长,丁途还可缓缓归家帮娘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