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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初见江州夜》

    水光接天,白露横江,一片孤舟荡在宽广的江面。

    越烦趴在船身,用下巴撑起自己,两个袖子高高挽起,双手挂在船外,手掌微微能触碰到江面,船行多少,指尖划过多少水花,已是非常百无聊赖了。

    陈述靠在另一边手中展开那张买来不久,还未钻研透的堪舆图,看着江州府的府城江州城周围大大小小纵横交错的水道,陈述便头脑发胀,根本不能分的清楚现在一行人所处的位置。

    江州城附近大大小小的水路有几十条,但主要的干流只有三条,江州城是建在三江交汇处的。陈述三人乘舟而来的这条只是一条支流,在经过一连数日的江上漂流之后已经驶入了一条不知两岸相隔有好几百丈的大干流,陈述再三确认,如今他们脚下的这条名为‘容江’。

    而另外两条干流分别名为‘玄江’和‘清江’,三江中唯属容江水量最大,三江交汇之后之名也是以容江为名。

    越烦下巴抵在船身长吁一口气:“你在那比划半天了,咱们现在到底在哪呢..”

    陈述挪动着身子坐到越烦身边指着地图:“现在应该就是在容江了。”

    “再坐船上荡着,我觉我身上的骨头都要给水给泡软啦..”越烦有气无力的答着。

    “我看这图上也不远了,靠岸再走去江州城可好,也低调些。”陈述如是说道,想着也能提前打探打探这江州城中是怎么的一个情况。

    “好嘞”一听上岸越烦似乎又补充上了三分活力。

    而正此时,游浪指着前方说道:“要到了!”

    两人站起身来,只见得目光所及最远方,朦胧的分不清是水还是天处。百舸争流,千帆竞渡,宽阔的江面上都被那道道船影填的略显拥挤,波光粼粼,以江为卷,以船作笔,摇曳出数不尽的江上画卷。

    游浪将船泊在了一处静僻的水湾,越烦还没等船停稳就一脚蹬在船身,跳上了岸,待双脚接触到实实在在的土地,越烦这才觉得自己原来是这样爱着土地。待两人也都下了船,游浪对自己稍加遮掩了一下,尽量包裹住了自己露在外边的皮肤。而陈述则是往自己脸上贴了些许胡子,毕竟现在形势危急,还是要小心为上。

    陈述抬头看了看天色,估摸着大约是巳时过了不久,路上不发生什么意外的话,怎么说也都是能在天黑之前赶到江州城里的。

    穿出这片包着水湾的树林,不多时便看见了一条官道,沿着官道走了有半个时辰,往路边看去就已经出现了零零散散的村落,按道理来讲此时正是农忙的时节,但是一路上都未见什么人在田间忙农务,这倒是令陈述倍感惊讶。难不成这州府的人都不吃粮食?抓鱼就好了?

    就在陈述沉思之时,走在两人身前的越烦却停下了脚步,只因路旁的树林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而在暗处的那几人见眼前三人不再前行,六七人便从林间走出,将陈述越烦游浪三人的前路拦住。

    这六七人身上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兵器,只有带头的一个手上拎着一把环首大刀,而其他人不是拎着些砍柴的斧头便是拿着什么割猪草的镰刀,拿着耕地的锄头做那方天画戟。也未曾蒙面,身上的衣服也是最为普通的麻布衣,细看之下还有缝缝补补的补丁。

    为首的那人倒还有点豪横,手那么往腰上一叉,横刀指着越烦:“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娘们滚开!后面的那个书生!拿钱来!”老土的几句陈腔滥调,加上如此寒酸的阵容,原本越烦是提不起什么动手的心思的,但奈何他不要命出言不逊啊。

    陈述还有游浪别过头不看这为首的土匪自寻死路,片刻之后只听一声响彻林间的惨叫,土匪头子四仰八叉的倒在路旁,大刀明晃晃的插在他双腿之间,离他胯下只有方寸距离。他人面如猪肝,不敢轻举妄动,越烦眼神一瞟,身后一众小弟两腿一哆嗦就要跪下求女侠放他们一条生路。

    这群土匪实在是业余,也没什么给三人造成什么实质上的损伤,越烦扭着手腕便走开了,而陈述还有游浪两人快步跟上越大侠的步伐。匪众将倒地的头头拉起,看着远去的三人的背影,头子还是有些后怕,照着自己的嘴巴上狠狠的抽了几下。

    陈述本以为这就是前往江州城上所发生的插曲了,可没想到,这才是开始,一行人在接下来的一个时辰的路程里,竟然又遭遇了两拨土匪!虽然后来的土匪也都是像先前那般的虾兵蟹将,但是可要知道,就连景城都许多年未曾有过匪患,甚至景城的匪患都是景城的狗官用来掩人耳目的愚民之策。要知道江州府四通八达,可远远不止这一条路,而就在这一条路上竟然两个时辰就有三波土匪沿路抢劫,而身为一州之要的江州城附近竟然徘徊着如此多的土匪?

    知道离江州城总算没有多远的距离了,见得在城外出现了结队的士兵,士兵披甲执锐,但是细看之下这些士兵几乎人人脸上都有着一股疲惫,是那种从烟花柳巷出来之后的疲惫。陈述还风声鹤唳的认为士兵是来通缉自己的,当士兵前来打了照面后才知道这些士兵都是在江州城外巡逻,用于逮捕围剿那些分散在四周的各股土匪。待与这队士兵走远之后,越烦还有游浪都递来不解的神情,三人眼神交替,陈述嘀咕着:“颓兵对残匪?”

    越烦补充道:“他们在这一带巡逻,可能抓的到游荡在外围的土匪。”

    “可能正面上的拼杀,这队士兵都不是景城中的府兵的对手。”

    陈述不由得将怀中的账本还有司曹印掂了掂,心中对于江州之行,忧愁更上心头。

    日落西江,华灯初上,整座华丽灿烂的江州城倒映在容江上。

    白日的江州城或许是一座千帆竞渡的港口,到了夜晚,这就是一座名副其实的不夜之城。三人一进城,摩肩接踵,人来人往。随即是阵阵浓郁的醇酒香味简直要将肚中的酒虫给勾出,酒香不怕巷子深在江州城中不认可的,街边各式各样的酒楼若是不能在招牌和门面上抢占先机只怕是开不久远。

    走开这片酒楼没有多远就是一座亭台楼阁皆有,流水假山具备的风花雪月场所。虽是青楼却包含诗情画意,那文人墨客还有依附风雅者最是吃这一套。

    陈述三人抬头便可见千娇百媚、风姿卓韵皆不相似的年轻女子穿着那薄纱裙轻轻俯身在桅杆上。薄纱织物并不能将女子遮掩,能隐隐约约看见那藏在纱裙下雪白的肌肤。

    有那热辣的露出两边香肩,朝着裙下过往的人群抛去一眼便能勾魂夺魄的媚眼,再给予一串唇红齿白的笑容,或是再轻轻招手,人群中的张三李四可是真以为那女子是在对自个儿招手呢。

    而文人墨客、寻常民众,过往之商旅,甚至于夜间休息的城中士卒,见此一眼便如痴如醉。兜里有银两的都已经跨步进了妓馆,寻上个迎面而来貌美如花的美人儿就款款入座与之对酌了,而兜里没有银两的则是巴着眼拼命想将脑袋高高抬起,恨不得将脑袋塞进头顶女子的裙底中去。

    陈述和游浪二人哪见过这等香艳场景,一时间也倒是多看了两眼。越烦看这陈述竟敢当着她的面如此眼神焦灼!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拽着陈述就走。

    前方再便是琳琅满目的各种招牌,各行各业,海纳百川。

    以三人的阅历甚至都不知晓有的牌匾之下做的是什么营生。而陈述三人自然是不往那青楼妓馆里闯,好不容易找了一间在江州算是低廉的客栈便住下了。

    整个离国都不设宵禁,更何况江州城。一直持续到亥时,喧闹繁华的夜晚才缓缓落幕,这儿江州城才从灯火通明渐渐关上盏盏灯,整座城才逐渐安静,好像此时,江州城的太阳才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