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定风波

    在乙市的第三天，我在酒店睡了个天昏地暗，晚上小杭说要请客吃本帮菜，于是我们去了她家附近的一家餐厅。

    “今天晚上有惊喜！”

    “什么惊喜？你别吓唬我！”我跟小杭在地铁站见面，我总觉得她的工作日过得并不开心，精致的妆容和刻意的着装像一副铠甲，包藏着一颗略显忧郁的心。

    “别担心，肯定是你接受范围内的，吃饭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跟着半信半疑的小杭去了餐厅，点菜时才发现满脑子都是木子的禁忌菜单，我似乎在乙市一样可以精准命中木子的口味，但是小杭想点什么，我似乎全然不知。

    索性，后来这种疑虑打消了，因为这家餐厅并不好吃。点什么都一样喽！

    菜过五味，小杭的电话响了，她急忙跑出门去找什么人，我偷偷瞥着她的一举一动，转身进来时，怀里多了一大束花。

    “没想象中大啊！”

    “这还不大，再大我都快抱不住了，这就是你说的惊喜吧！”

    “对。”

    但是我看着小杭似笑非笑的表情，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想什么呢？”

    “在想江枫。”

    我瞬间明白了她的顾虑。

    那段时间，或许由于虚构的江枫的存在，我自己都层怀疑是否有精神分裂的可能，为了把这个弥天大谎编圆，我事先用小号伪装成“江枫”，伪造了一份聊天记录。

    “这事儿我跟她说了，她同意了。”

    “嗯？那给我看看聊天记录。”

    我特意推阻了两三次，才把手机交给了小杭。

    聊天记录里的江枫是个接近完美的形象，不仅主动答应了我给小杭买花的请求，还为此买单，巧妙地把我的人情化解成了她的。

    此后直到我转天离开乙市，我都没再见过小杭。

    乙市第四天，我独自去了南宋御街，那个传闻中费尽王澍心血的地方。

    治愈来自于太湖房下走过的一队刚刚放学的小学生，我觉得那一刻，历史和现实在交融，御街似乎突然在我眼前张开了它包容的臂膀。我才发现，西方的，东方的，大尺度的，小尺度的，民国的，两宋的，宗教的，园林的，都一样安然地存在于这条街道之上，毫不违和。半年后，我的毕设在御街之行的基础上，出炉了。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这首歌是乐一天某次在KTV推荐给我的，配上谭校长潇洒醇厚的粤语，仿佛一千年前那个头带范阳笠的苏东坡，正拄着拐杖走在我走过的路上。

    从我落地乙市上了地铁开始，这首歌就在我的耳机里一遍一遍循环，我莫名觉得它跟乙市总是多云，风雨欲来的脾气很像。如果注定要下雨，那就让它来吧。

    苏轼我是喜欢的，因为他总能在一些特殊的时候给我一些脱俗的力量，就像此时此刻。虽然我自认为对他并不算了解，三四次想读完《苏轼传》每每未几就又束之高阁，只是记得几首残诗和高中课堂上听来的一语“兼通儒释道”，后来我才明白，兼通儒释道可以成为人进退有据的力量源泉。

    10月22日夜，微雨，我踏上了返回丙市的航班，飞机大概在夜晚十一点降落丙市机场，此后，我将开始与痛苦的矛盾并存，挣扎着过完我的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