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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风景

    踏春

    惊蛰已经过去好几天,郫都大地的虫子们仍在集体沉睡。早间6点醒来,窗外的世界依然一片沉寂。忽地,微信里传来黎明的邀请:走哇,踏春郫都。

    这是周六,城里的人们如群鸟出笼,呼朋引伴,飞翔在郫都乡村。

    虽是初春,但郫都大地阳光已很可人,一路花开一路风。三五知己,朝拜于平乐寺,焚香礼佛,拈花一笑。有钟磬环绕,白鸽轻飞。徜徉于横山之上,樱桃花已然谢过,桃花、李花跟着而来。桃花红,如霞散枝头;李花白,若雪缀树梢。虽然山的整个底色仍在枯黄里,距离漫山苍翠还嫌早了些,但红与白的竞秀,足以荡漾郫都这座唯一的山丘。横山不高,却显出灵秀和生动。更兼有技艺不错的摄影师在一路抓拍,把山花的美丽,木叶的初绽,连同游人的俏皮搞笑,传播在朋友圈。

    黄昏,食于横山脚下一幺妹店,同行某君在席间讲述起关于此店老板的爱情故事。大家八卦着接龙,把讲述人列为主人公,编撰出一部古典与现代穿越的连续剧,众人捧腹,喷饭。

    郫都的阳光是这个早春最大的诱惑。短短数天,打马农科村、战旗村、青岗村、云凌村……留恋于郫都乡村,到处是阳光与花朵尽情抒写的诗篇:油菜花铺满大地,海棠花缤纷着天空,杜鹃花燃烧在原野……

    每天早晚,总有鸟鸣破空而来,从我窗前滑过。对于大自然来说,鸟语传递的情报定然不会错。是的,郫都的春天笑微微地来了。

    雷雨

    一

    半夜时分,初夏的第一场雷雨来了。

    来前,我已入睡,是摇动窗户的风,呼——呼——呼,摇醒了我,摇醒了我的夜晚。

    风,从未关严实的窗缝里挤进来,一掀一掀,一荡一荡,好像有个顽皮的孩子,藏在窗帘背后搞恶作剧。

    泥土的呼吸,花草的清香,暗夜的火闪,远处的惊雷,朦胧的街灯,随了风从窗缝不断涌进来。黑暗的屋里,我的床上、枕上,缤纷着、环绕着、飞翔着一些花瓣、云彩、柳丝、倩影、笑容、絮语。

    伴随一道道闪电,一声声迅雷,隐约传来雨打树叶的声音。先是零星几下,又停息了。接着又是几下,较先前更大,更密,一忽儿,又再次停息。

    不久,风变得张狂起来,很傲慢地经过窗前,一阵又一阵,呼啦作响,沙粒和木叶飞舞。过一会儿,风停了,零星的声响也停了。一切都滑入沉静之中。点点淡星的天,如同一幅暗淡的画布定格在窗外。

    我心里想,这一场雨不知又飘落何方去也。正准备着重新入睡,猛地哗啦一片响,砸下铺天盖地的声息。从远到近,从上到下,先窗外后窗内,全世界被唰唰的雨声笼罩。

    捉摸不定的雨啊。

    我静静地躺在潮湿而温暖的雨夜里,不敢说话,不敢翻身。

    鹃城的楼宇、街道、广场、花园、广告牌、橱窗,全都淋浴在雨水中。离城稍远的地方,在我老家乡下,田野上麦浪翻滚,油菜花粉腮尽湿,大竹林哗哗作响,村道边那棵大树弯出可怕的造型,一条狗有一声没一声地叫着,被雨水淹了巢穴的黄鼠狼在田埂上打哆嗦……

    雨落着,落着,毫无停息的迹象。我守着,守着,毫无睡意的样子。雨落着,雨一定知道落着的道理。我守着,我却不知道在守些什么。雨在窗外,我在窗里,各有各的天地,各有各的脉动。我为什么要守?

    雨打着心,心便湿了,心若水,漫漶地流。过去、现在、将来,无论多么漫长,水顺流而去,片刻流过一辈子。平原、山峦、海洋,无论多么广阔,雨像是黑夜撒开的网,一挥之间,世界便在网里了。

    我是时间里的一滴水,又是尘网里的一条鱼。

    睡不着,雨浇灌的夜变得很长。脑子里闪现许多影像和片段,乱得像雨一样。

    拧开床头灯,顺手翻看一本已经读了许久也未读完的书《大秦帝国》。读着,便感觉雨声异样,细一听,原来是两千年前的雨,战国时代的雨,有商君、苏秦、张仪、吕不韦……他们也没法在雨声中入睡呀。

    战国的雨,淅淅沥沥下在今夜,一样的雨声,不一样的失眠人。那边,是一群雄杰高士纵横天下以身许国的豪迈,那是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这边,是一个孱弱文人无所事事抱残守缺的无奈……

    我发现自己的灵魂被淋成了落汤鸡。

    二

    黎明时分,雨仍未停息,但明显小了许多,淅淅沥沥,淅淅沥沥。早饭后,雨又渐渐大起来,近午,越发的恣意汪洋。

    这是上午11点的时光。我坐在公寓楼十楼一间阳台的书桌前,风从窗户的缝隙钻进来,迅速散开,小小的空间里,满是她豪放和爽凉的味道。我虽然与风雨隔着一扇窗户,但恍若间就坐在风雨之中。

    我盯着电脑,耳朵里交织着雨的各种声响:打在雨棚和房顶的声音,洒在树木和花草上的声音,风吹斜雨的声音,以及雨线和雨线飞落时由于太密集而彼此碰撞的声音……节奏有长有短,密度时疏时紧,动作忽落忽飘。最奇怪的,雨中还传来鸟的叫声,不知道是浑身湿漉漉穿越雨幕而过的鸟的呼唤,还是挂在哪家住户阳台上的笼中鸟对着雨天发出的惊叹。

    抬眼一看,窗外的世界全变了。黑灰色的雨云弥漫在城市上空,远处的楼群在雨雾和水汽中消失了;近处的高楼只剩下模糊的轮廓,而且明显比天晴时低矮了许多。

    地面的树、藤蔓、花草、所有绿色的植物,在风雨中摇曳、翻滚,显出与平常完全不同的形态。

    正对面那幢楼前有一排银杏,枝枝叶叶相连着,构成一道柔韧的防护墙。细看,每一棵都在风雨中剧烈地摇晃着。树干、树枝、树叶,弯曲时全都朝一个方向倾斜,伸展时共同给力支撑。这个形象使我长久地观望着、担心着、激动着。

    在斜对面那幢楼顶楼一户人家的房檐下,垂着一挂藤蔓。雨水从藤蔓上顺流而下,它显得极为温顺。忽然,它被狂风吹得凌空飘飞起来,我疑心它就要被连根拔掉了,但它却是顽强的。它的根部紧紧抓住窗台或墙角,风吹起它时它乘机抖落身上的雨,等风歇了,它又软软地贴近低回到墙面。

    我家阳台外面的空调外机旁摆放有一丛三角梅,春天里已经开过一茬花。前几天还只见到光秃秃的枝条,这两天居然又开了第二茬。大雨中,它的红显得那么特别,像火炬在燃烧。我与她的距离不到半米,我能感受到她在风雨中怒放的气息。阳台内,陪了我一个春天的那几盆花,米兰依旧翠绿,茉莉一边凋谢一边盛开。茉莉的脚下是它凋零了的花瓣,枝上也有残花的痕迹,一些枝条也枯萎了,但同时,又有白色的小花在别的枝上前赴后继,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已经展开,雨中幽香阵阵。

    书桌的顶格上,摆放着一盆绿萝,一盆多肉。绿萝的枝蔓向四方伸展,生命力旺盛得惊人。我在敲击电脑的时候,一束嫩嫩的、软软的枝叶正飞舞在我的眼前。我想,她是能听到我打字的声音,听到我心跳的声音。

    到了中午,雨仍在一个劲地下着。间或还响起了一两声雷,可惜很快就沉寂了。

    此时,凡是进入我眼睛里的生命,无论窗外的,还是窗里的,都为我演绎着搏击风雨依然笑东风的风流与潇洒,那么顽强,那么健康。

    秋虫在呢哝

    (一)

    处暑过后,连续下了几天的雨。淅沥沥,淅沥沥……再厉害的暑热也经不住这声声磨消,川西坝的天气一天凉比一天。

    早间,天亮得比夏日晚了许多。我醒来等窗外的曙色,总是久候不至,以为醒早了,再迷糊一会儿,睁眼见窗帘背后的天光依然朦胧,一看时间,却已快7点了。黄昏也匆促了许多。夏时,黄昏依在天边,红霞似血,残阳如火,守得青山苍茫,月挂斜天才肯缓缓离去;现在似乎变得慵懒起来,也不再眷恋什么,天地一合,匆匆,太匆匆,黑丝绒的幕布就拉上了。

    夜间变得平静而深邃。睡觉前,须放一条薄被在身边,半夜凉意来时,即使人在梦中,顺手一拉,把薄被拉来盖在身上,挡住了寒意,而梦也不会中断。

    偏是秋虫的呢哝,在深夜里尤为固执,比夏时还要厉害。再密实的睡梦,也不时蹿进几声来,带了你的梦转弯抹角,朝幼时乡下的田野奔去。或干脆直接吵醒你,把那咕咕唧唧铺满你的枕头,让你睡在清醒的乡愁里,翻来覆去,怎么也找不准能够安卧自己的位置。

    黎明前的虫声,像大片的竹林、玉米林、水稻,黑幽幽依序排列在窗外,想要消除,非得等到大天亮。

    秋虫鸣唱的夜啊,让好多人安然入睡,又让好多人梦中惊觉。

    (二)

    秋雨落了一夜,蛐蛐唱了一夜。

    在川西坝,秋雨的到来总是毫无征兆,在广大无边的夜间,在第一批落叶即将离去的时候,在人们安然入睡以后,她碎步而来,急赶着,仿佛等不及谁的等待。黎明时分,薄雾升起来,寒烟升起来,淡淡的轻愁升起来。

    这是蛐蛐唱得最幽深的时候。蛐声潮湿,又清越,穿越雨夜的包围,仿佛把谁的寂寞无限地扩散。

    绵密而深长的秋夜,沿着节气的轨道一路滑行。秋虫在我的枕畔呢喃,在我的梦中啁啾。我似乎羽化为虫,在逼仄的地穴,在淋湿的草丛,在风雨摇荡的夜晚,发出明亮而孤独的鸣声。

    一条老而不僵的虫,一条浪漫依然的虫,他的鸣唱,注定是这个秋天最动听的歌谣……

    (三)

    连续几夜被蛐声吵惊,连续几日黎明醒来即为蛐声留存笔墨,诗也有了歌也有了,愁啊思啊念啊,无病呻吟和有病唏嘘全都来了,整一个蛐声纷扰的秋天。

    回读前述文字,愧而笑。夜夜听蛐,我却对他知之甚少。查阅百度,顿觉脸红。

    那蛐蛐儿,出生卑微,外形渺小,却原来是多么雄壮、威武!他生活的环境,无非坟包、地穴、墙根、草丛、灶洞……再逼仄的环境,都能安营扎寨。通宵不绝的歌声,原是不间断地振动翅膀发出的。在虫界,这就是战鼓擂啊。

    唧!唧!唧……急而促的短声,那是正告,是通牒,是神圣不可侵犯,大爷在此,宵小鼠辈不得近前半步。他操刀仗剑,巡检边界,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唧唧吱!唧唧吱……长声悠哉,那是胜利的号角,也是向世界光明正大发出的求偶讯息,雌蛐妹妹,此间有我,天地有依。

    吱,吱……和美的音乐响起,成婚,交欢,携手巡夜。

    蛐的世界,夜夜战云密布,狼烟四起,有好儿男金戈铁马,沙场决战。

    和平诞生于战争,又毁灭于战争。蛐蛐的唱声,分明是剑将出鞘的金鸣,是磨刀霍霍的惊觉。

    想来真是惭愧,比蛐蛐儿高大不知几千几万倍的人世男子,与一条虫儿相比,缺失的竟不只是荷尔蒙,其基因里的血性、阳刚、孔武,也在逐渐消失。

    (四)

    早间,收到博友的一条信息:蛐声何其多?

    连忙回看博文,的确,自处暑以来,博客中几乎日有蛐声婉转,不禁哑然。其实,川西平原的秋声是很丰富的,风萧瑟,雨淋漓,云涛卷,层林动,雏鸟学飞,老鸦归巢,大自然的一声声都含了秋意,哪一声不摇荡人的魂魄?为何独钟情于蛐声?

    最近由于少眠的缘故,清晨总是醒来得早。醒来以后,枕畔传来的第一声,便是蛐蛐的吟唱。这让我意识到,在我睡着的时候,蛐蛐一直醒着,黑夜一直醒着,时间一直醒着,未来一直急赶慢赶地来到。

    我醒着的时候,许多人还在梦中。我在博客里写下蛐声悠扬的时候,其实我也是唱着的蛐蛐。

    对于即将到来的清晨而言,蛐蛐的歌声同我的歌声并无二致,都是起自黑夜的花朵。

    蛐蛐用翅膀扇动空气,我用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动,我每日凝神谛听蛐蛐的歌声,谁在天涯谛听我的歌声呢?

    我庆幸自己也是一条很渺小的虫儿。我唱着的时候,歌声很宏大,完全盖过我的体形,盖过了我住的房间,盖过了这个楼盘,盖过了这座城市,盖过了城市之外的乡村,没有什么比出自灵魂的歌声飞得更远的了。

    我的歌声里,流动着云空、田野、河流、家园、爱和希望,这些辽阔而深沉的东西,远远超过了一条虫的身体所能承载的分量,因此我只有不停息地歌唱,以减轻压在身上的焦灼,就像蛐蛐一样,每天为生存歌唱,为战斗歌唱,为和平歌唱。所以,亲爱的朋友,你听到的,哪里仅仅是蛐蛐的歌声,那也是我献给世界的心声。

    郫都的冬日

    在郫都,冬天的面孔是善变的、多彩的,就像少女的心思,偶尔会使一些小性子,温婉里透出一股冷凝。这于冬季是无碍的,反倒给漫长的日子添了些许趣味。

    冬日暖阳,是郫都冬天里最喜纳人的一道风景。若是上班族的话,这一天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从办公桌前站起身,抱了暖茶杯在手,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目光贪婪地游荡在阳光下,想着下班时邀约人或被人邀约。女士的话,三两闺蜜挽手逛街是多么的好,阳光洒在县城高楼的玻璃幕墙上,又落花似的散落在街道两边,暖暖的橱窗,闲适的时光。万达、恒创、绿地、百伦、汉正,每一个地方都有着磁石般的吸引力,对于购买欲望强烈的美女来说,不定有多恨钱包太薄太无情。

    男士的话,没有比呼朋引伴杀到太清路、观柏路的美食走廊,寻个还能晒到太阳余晖的露天饭馆吃酒冲壳子更美的了。在郫都乡间,这类的路边店、沟边店、林边店、花田店不计其数,且各有各的特色,各有各的风味。乡间小酒馆的菜都是地里现采现摘,酒菜上桌,兄弟们一边喝酒,一边看那夕阳在竹林外缓缓下沉,林间通红的一团,半遮半掩,心境也是一样的,既舒畅又难舍。

    在郫都,这样的冬天其实是不多的。偶尔来一两个点缀,便使郫都大地多了说不出的妩媚。若是周末遇到这样的暖阳,一大早县城里已是万人空巷,所有的车辆都往城外跑,乡间很快就万马奔腾起来。农科村看厌了,青岗村坐惯了,又出了战旗村、安龙村、云凌村……新型的乡村样本层出不穷,哪里看得过来。而且农科村、青岗村,又并非一成不变,只要你半年不去,便可能又陌生起来。

    看山,观水,寻花,访友,吃农家九斗碗,在大地上晒太阳,晒一整天,晒得一身酥。夕阳来临,有人便不想走了,不想上班了……有野心的男人难免心思跑偏走邪:若在农村有一亩宅基,该多好;或者,当初若娶一个清纯的乡下媳妇,该多美。

    毕竟是冬天,大多数日子是清寒和阴冷的。但在乡间,尤其在我小时候,这样的冬天也是挺美的。此时,秋收后的田野尚在休整期,冬小麦还未正式开播,任由大田休养生息。那些边角田里,沟渠岸上,林盘阴山处,已开始间种油菜或蔬菜。

    这时节,农活不多,于小孩子是最妙的。乡间少年游戏,不仅就地取材,而且种类繁多,花样翻新,一个个玩得乐此不疲。便在最寒的风里,也能疯耍一身大汗。

    有大雾、严霜、飞雪的话,就更加完美。追击于一段残墙,匍匐于荒野的几座坟堆,攀爬于大树上下……这儿的每一处,都是我最初生发勇敢和智慧的地方。

    江安河绿道(旧作)

    2011年4月9日,机关工会组织一次周末骑游活动。地点,友爱江安河绿道。头天晚上落了一夜雨。睡梦中还担心着这天的活动会黄了呢。哪知道早间起来,竟是风和日丽,鸟语花香,空气像滤过一般,清新得让人心痒痒。

    一大早,我开车赶到机关大院。今天我决意服务于在机关担任重要岗位,却一直被人忽略的一个群体——厨师、保安、保洁员和会议室服务员。他们都一个名字:临时工。8点半不到,老宋、杨大爷、石嬢和小雷陆续来到,我邀请他们坐到我的车上。

    到达目的地农科村刚好9点。工会同志的工作做得很精细,曾主席她们早已等在那里,每到一个同事,便乐呵呵地推出一辆自行车来递给他。

    待老宋他们都骑车上路后,我独自推出一辆车,跟在他们身后,向绿道进发。

    这是友爱镇沿着蜿蜒的江安河精心打造的一处骑游通道。站在路口,感觉那绿道像是城市通向乡村深处的一根人造血管,是游向绿色海洋的一尾鱼苗。

    骑车上绿道,几道河湾,几片树林,几亩菜畦,就把大地的风韵勾勒出来了。连片的绿,立体的绿,把人的内心塞得满满当当,充盈得仿佛要流泻出来。

    绿道上,车轮在滚动,人在移动,河水在流动,庄稼在滑动,树木在摇动,白云在飘动。大自然的一切,似乎都暗合地球转动的节奏,浑然一体,那么和谐。

    前面的队伍,有的三五成群,欢声笑语,放飞的是热闹;有的三三两两,说说笑笑,挥洒的是闲适;有的两人并肩,写意的是恬静;我呢,偏单独前行,要的是独享。一样的风景,不一样的人,会有不一样的欣赏选择。

    骑行在绿道,我的眼睛、耳朵,各种触觉器官,和整个的心,仿佛都不够用。枫杨、柳树、天竺葵、皂角树……以各种柔美的姿势,挑逗着我的视线;麻雀、蜜蜂、蝴蝶、飞虫……或闲庭信步于花前,或优雅舞蹈于树间,或箭一般射向天空,她们近乎完美的声音,温婉地撞击着我的耳膜。大自然的一切生机,排山倒海地朝我涌来,一波又一波,连绵不绝。

    江安河依傍着绿道,蜿蜒蛇行。河水遇直则速,逢湾则缓。狭窄处,激流湍急,浪涛拍岸;宽阔处,水势舒回,波光粼粼。河岸边,时有芦苇婷婷,沙滩隐隐,野鸭悠游于水面,鸥鹭翔集于低空……弯弯曲曲的江安河,就这样幸福地流淌在大地宽广的胸膛。

    经过一道石桥,一块花地,一片树林,一处院落……车轮在地球上滚动,人在车上前进,太阳在人的头顶上随行。风,被丢在脑后,就如飞舞在空中的诗篇。

    当骑累的时候,只需单脚轻轻点地,刹住车,骑在车凳休息片刻。此时,飞动着的树木、蔬菜、庄稼、庭院、翠烟、河流、野花、天上飞鸟、河里游鱼,都齐齐地停下来,簇拥着我……

    中午回到农科村,在一个叫静香园的农家乐吃一顿便餐。我陪同老宋他们几个人一桌,相谈甚欢。

    午饭后,我开车把他们一一送到家门。最后,当车里只剩下我时,抬眼一望车窗外繁华的大街,蓦然感觉内心空荡荡的。刚刚过去的骑游,仿佛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

    闪念之间,工作的压力,繁重的事务,以及种种喧嚣,随着县城街道上滚滚的车流,毫不留情地迎面扑来。

    在汽车狭小的空间里,感觉有无数的蝙蝠在车窗外飞舞,碰得窗玻璃叮当作响。我知道,世界不可能天天绿道,处处绿道。在职场,虽然我的神经越加麻木,性灵也渐生锈,但还得孤独而坚贞地走,在高楼下面,用肩膀扛着属于自己的责任、重荷……

    其实,每一个人都有一个支撑,这就是他心中的那条,属于自己的,铺向远方的,散发着芬芳的生命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