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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无心睡眠

    阿拉法特这打哑谜似的回答方式,蓝弈珏早已见怪不怪。

    二人明显认识,但肯定算不上朋友。少年隔街打量起对面的男子,心里有了判断。

    他视力很好,昏暗的夜色中仍能看清那男子的脸,是个卢恩帅哥。年纪方面不好判断,卢恩人在20岁到40岁间外貌都没有太大区别。

    他既然会在这里出现,那说明他知道二人的动向,稍稍思考一下,他的来历不难得知。

    “这就是你说的你放走的科学家?他看起来不像。”

    阿拉法特矢口否认:“不是他,他和我见面的时间还要更早一点。说来也算不上认识,但我确实给了他一点建议。”

    蓝弈珏想了想,追问道:“总之不是敌人?那我们接下来该干什么?”

    出乎他意料的,阿拉法特也摇了摇头,甩来一句不知道。

    花孔雀确实不知道,他估摸着安德鲁大概是死了,至少也失去了对他势力的控制权,不然尼德札特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时隔几个月,他还记得男子的名字。

    “炎华有句俗语,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古有高祖只身赴鸿门,银枪将军七进七出,他在等我们,那我们过去便是。”

    蓝弈珏略一停顿,他觉得阿拉法特的意思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可这句话听起来也没毛病,只是一股说不清的怪味。

    想到这里,他自嘲地笑了一下。一个以波斯语为母语的中土人,和一个以长昼语为母语,一年前才转入炎华籍的前艾瑞利坎人,平时用炎华语交谈已经是够奇特了。

    炎华是个包容性很强的国家,但炎华籍却是世界最难获得的国籍。蓝氏家族在艾瑞利坎发展这么久,底蕴深厚,有钱有势,年轻人更是在自由每一天的氛围中长大,可他们却从未忘记要落叶归根,一直在为返回炎华做准备。

    但全员返乡是不可能的,先不谈完全在艾瑞利坎长大的那些蓝氏族人的意愿,单是家族企业,便是割舍不下也迁不走的存在。

    所以蓝家只能将重心放在蓝弈珏这一脉主系上,寻找时机回国。

    尚且提过,炎华籍是蓝星最难入的国籍,但想转入炎华籍其实有一个很简单的方法。蓝弈珏的母亲,便是土生土长的炎华临江人。根据炎华的法律,在蓝弈珏成年时,他拥有一次选择国籍的机会,毫无疑问,他放弃了艾瑞利坎国籍,回到这片历史悠久的神州大地。

    小时候他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前往大洋彼岸那神秘的东方国度,只知道家里那几位老爷子谈论起她时眼里都充满着光。

    蓝弈珏是个温顺的孩子,他遵循家族给他规划的命运长大,只是中途出了点意外。

    当他独自一人,跨过山海,亲自踏上炎华的土地时,看着街道上同样的肤色面孔,他满怀亲切。

    他从没有来过这里,他对炎华的认识仅限于母亲族老的述说与电视书籍中的片段,可冥冥之中的声音告诉他,他属于这里。

    短暂的思乡情切后,蓝弈珏从失神中清醒过来。

    一辆黑色的雷克萨斯MPV冲破雨幕,炽目的白灯如同扎进黑暗中的两柄利剑。它如同幽灵般拐进这个街道,霸道的在马路中央缓慢挪动,直到那拱起的车身盖住二人的视线,它才停了下来,发出无声的邀请。

    在这个大雨倾盆的夜晚,他们除了上车似乎也没更好的选择。

    “两位,我知道你们有话想说,但不要着急,夜晚还很漫长。”

    二人刚上车坐定,副驾驶的位置便传来尼德札特平淡的话语。

    “你们想说的,想问的,请先听我讲完。”

    日耳曼男子的话语中透露出一股疲惫,透着玻璃,蓝弈珏看到他眼神始终望向低处,再往下,便是这车隔断前后排的隐私屏窗。

    这本是出于客人休息考虑的设计此刻令蓝弈珏不满,他撇了一眼已然躺倒享受按摩的阿拉法特,只是稍稍调节了腿托,再打开了座椅加热。

    屏窗下方位置是一个冰箱,里面摆着两瓶白葡萄酒,蓝弈珏看了看又放回原处,倒是阿拉法特突然直起身来,也不问问主人家,直接就给自己开了倒上一杯,随即又如蚕蛹一样蠕动着身躯,蜷回富有包裹感的座椅里。

    副驾驶的男人也不恼阿拉法特的行为,他只是等到二人都准备完毕,这才娓娓道来。

    “我的名字是尼德札特·冯·赛克特,是那座工厂背后势力首领的,义子。”

    “能否请教您的名讳,这位英俊的先生。”

    他的语调毫无波动,就像有些劳累一天的丈夫回家,应付妻子孩子的那样。

    “Luminosity·Azure,你也可以叫我,蓝。”

    这个不常见的名字让尼德札特有些惊讶,“lan?是我知道的那个Azure吗?”

    少年没有否认,他很少会告诉别人自己的长昼语名字。由于市场原因,在他家族里,他们习惯以这个姓氏作为企业发展的一个符号,而不是用炎华语的蓝。

    诧异过后,尼德札特才明白过来,难怪这少年上车后的动作如此熟练,如果出身于Azure,这种商务豪车也算是常见了。

    “我们这是要去哪?”

    蓝弈珏看向窗外,一片漆黑,他们正在离开市区,冲着尚有光亮的地方开去。司机的车技很好,如此大的雨也能保证车辆的平稳运行,让人安心。

    “二位远道而来,总要有个休息谈天的地方。本来就近就有个地点,但……”

    尼德札特将话语一笑带过,继续解释道:“瓦西纳拉市区遵循着淳朴的作息规律,而外围则不然。我们的目的地是酒店,或者说我们的员工宿舍。我们手下的科学家并非是我们诱拐而来,这种说法只是一种,障眼法。这里大多数的科学家其实都是有能力而不得志的可怜人,他们有的是得罪了一些人,有的是因为一次意外毁了研究生涯,而有的,只是单纯研究方向不合适。我们给予他们资金,项目,乃至名声。其中有几位,在之前日耳曼项目结束后就被其他机构挖走了,我们互相利用,成为对方的踏板。抱歉,有点扯远了。”

    “在开始这个夜晚前,我要给二位讲一个故事,放心,不会很长的。”

    ……

    五十年前,卢恩日耳曼的一个富裕家庭,男人在啼哭中哇哇坠地。

    在小城镇里,他度过幸福而又充实的童年。

    时光如梭,光阴似箭,男人长到了十八岁,在大学里学习了医学专业,并对生物学产生了些许兴趣。

    和许多迷茫的年轻人一样,他博士毕业后照着专业成为了一名医生,闲暇里却研究着生物基因间的关系。

    男人虽不喜欢自己的工作,却也兢兢业业的干了数年,侥幸混到了主治医生的级别。

    后来某一天,他因为一场医疗事故被卷上了风口浪尖。那是一个重伤濒死的病人,肝脏破裂,失血休克,用一般的方法救治死亡率极高。

    他力排众议,以另外一种新型手法救治病人,但还是没能跑过时间,手术开始的四个小时后,病人确认死亡。

    这本是男人职业生涯众多惋惜中的一次,却被死者家属以手术流程不合规的理由告上了医院。尽管手术前提前告知了风险,也签订了免责书,但他仍然不堪重负主动离职,靠着自己大学时期的关系成为某个实验室的助手。

    再后来啊,他成为卢恩有名的生物基因学家,变成了权威。

    ……

    “或许在另外一个世界,他会像你故事里讲的那么美好吧。”

    故事讲完后,一直闭着眼养神的阿拉法特突然插嘴到。他伸展着身体,舒服地打了个哈欠,抿上一口白葡萄酒。

    蓝弈珏虽不明所以,也听出几分蹊跷。这个故事虎头蛇尾的,前半段还是暗讽现实的小作文,可最后一句又画风突变,如童话般美满结局。

    “如果他的后半生真能用一句话来概括,我就不会找上二位了。我有话直说,安德鲁博士留下的遗产,二位能不能全盘吃掉?”

    听了这话,蓝弈珏倒来了兴致。

    “比如?”

    “我会遣散那些有离开意愿的,但终极救赎这个项目确实可行,队伍里的许多人都想继续研究下去。但科学需要资金。”

    “安德鲁都死了,你这个项目能深入到哪一层?第二阶段都没个响?往后呢?我还是那句话,以现在的水平,刺激觉醒已经是科技的极限。想完全借助药剂来突破,呵,痴人说梦。”

    阿拉法特无情地切出重点,如果说他之前的招揽是建立在人才这一条件上,那么说的直接点,他看重的只有安德鲁。

    那个无良野心家确实在科研方面有着极大的天赋,终极救赎有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它其实是七个项目,每一阶段的研发都需要重新构思重新设想。

    说的难听点,终极教赎如果是一个下载就可以成功的软件,那么没有安德鲁找到那个下载开始的按钮,再快的网都没有意义。

    “博士他总以为自己是唯一的天才,我想这可能和他曾经的经历有关。但事实上,他不是唯一被上帝保佑的那个,他的想法,并非不可复制。”

    反驳阿拉法特的不是尼德札特,而是一直充当观众的司机。

    开车只是他的爱好,大多数时间里,他都是一名医药方面的专家。

    “维拉特·什里,毕业于艾瑞利坎加里大学,医学博士。研究团队里的核心人物,一般是由他负责具体的实验开发。”尼德札特介绍道,“就算现在没有想法,以后二位有意向的话,都可以和他联系。”

    蓝弈珏从前排拿过两张名片,用手机拍了一下传回临江,便塞进了阿拉法特的口袋中。

    “什么意思,那你呢?”

    阿拉法特发现不对,出声询问。

    “我太累了,解决完这里的一切我就一个人离开,去哪里都好,过过看正常人的生活。”

    几人三言两语间,汽车已然开出一段距离,最后稳稳停在瓦西纳拉的外围。这是这座圣城现代化最明显的区域之一,此刻仍然灯火通明。

    没等几人下车,酒店的门童便迎了上来。他们明显认得尼德札特,热情殷切地打着招呼,带领几人穿过大堂上了电梯。

    维拉特在五楼时先一步离开,其余三人都被请到了六楼的总统套房,阿拉法特和蓝弈珏面面相觑,有些无奈。

    没有罗义的踪迹,他们原定的计划是去圣河调查,不曾想被尼德札特半道拉走。

    “葡萄酒,咖啡,还是茶?”

    尼德札特简单给自己倒了杯水,又扭头问道。

    “冰水就可以了。”

    蓝弈珏不愿太过麻烦,礼貌回答到。

    “二位有什么想问的?”

    尼德札特端着两杯水放到二人面前,又各往其中加入三块方冰。

    “我们在找一个名叫罗义的调查员,他失踪前曾经调查过你们的工厂,还有,方便问一下,那些给用作实验的人,他们目前在哪?”

    “罗义?我没听过这个名字。但前段时间,确实有一位调查员来过且成功逃走。”

    尼德札特回忆着,有些不确定。

    “至于那些素材……至于那些受害者,放心,我没有博士那般心狠手辣。我以政府的名义将他们转入了医院,等他们恢复过来,就可以利用帮我做证据起诉执政长和安德鲁。”

    尼德札特没有说谎,他和安德鲁不同,他从来没有在那些受害者前露过面,自然也不需要斩草除根。

    至于执政长,他有另外打算。

    蓝弈珏一直严肃的脸微微放松,这算是个好消息。可他转念一想,又是眉目紧皱。

    “安德鲁博士为什么会想到研究基因药剂的?据我所知,日耳曼那家机构最早可以追溯到好几年前。”

    提问的是阿拉法特,他也有些好奇。

    “人们把大天启称为第一次异变,可文明时代异种和进化者的大范围出现远早于此。”

    尼德札特边讲边拉起自己右边的袖口,露出手腕上狰狞的紫色疤痕。

    “八年前,我和安德鲁博士第一次在河中见到了异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