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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一隅

    成为卢恩乃至世界有名的生物基因学家,成为领域中的权威,男人梦想着这样的未来,并为此努力。

    他加入得实验室方向较为少见,是探究生命基因升变的可能。他虽有些资历,却也是在医学上。在实验室里,他充当的大多是一个手术顾问和杂工的角色。也正因如此,他比其他人有更多的时间学习并补充自己在生物学上的空白。

    或许是理想与生活的区别,实验室远比医院更让男人开心。但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况且男人在生物方面实在算不上有天赋,自学两年也只能达到一个教育程度的研究生水平。而这水平,在日耳曼这科研氛围极浓的国家,还远不够看。

    所以顺理成章的,在整个实验室被政府重组吸收进国家科学院时,他被拒绝了。

    男人表示理解,因为他对自己确实有清楚的认知,但他仍不免感到苦涩与失败。这种心灵上的落魄与贫穷无关,得益于他的医生生涯和节俭的生活习惯,他攒下的家财以比国家内的大部分人要富裕,只是男人时常会被一种说不清的哀愁包围,这让他与烟酒作伴,每日在酒馆留连。

    男人年过四十,却依旧孑然一身,孤独令他彷徨。所以在某个夜晚,他从垃圾堆中领回了一个小男孩。

    这样的生活过了几年,直到二人一次出行。

    男人清楚记得那是5034年的7月9日,晚上22点13分。这个时间他出门前特意确认过,所以绝不会忘记。按照安排,他要和男孩去往易北河边散步谈心,并聊聊接下来人生的计划。

    为了男孩,他决定放弃虚无的科学梦想,找一份体面还可以的工作。

    本来是该这样的。

    易北河岸,夏夜的清风中掺杂着河边特有的土腥味,水流的哗哗声在寂静空旷的夜晚里十分明显。男人突然起了兴致,手指向夜空,想要带男孩认识认识这漫天星辰。

    可男人抬眼望去,平时清楚可见的星空今夜却犹如被一层黑布笼罩,哪还有星星的影子,唯有月亮独自悬挂在天际,月光惨白,却又照不穿这田野的黑。

    这诡异的景象令男人有些发愣,他总觉得今天的月亮不似以往皎洁,反而像是太平间里已死之人惨白的皮肤,渗人可怖。

    男人突然打了个寒颤,背后一热后凉风吹来,这才惊觉自己已是出了一身冷汗。

    他回过神来,再次凝望周遭,这走了无数次的小路此刻无比陌生。

    好黑,怎么会这么黑。

    虽然男人还是能看清眼前的小路,他心中却莫名且抑制不住地升起了这个荒唐念头。

    可男人抬眼望去,平时清楚可见的星空今夜却犹如被一层黑布笼罩,哪还有星星的影子,唯有月亮独自悬挂在天际,月光惨白,却又照不穿这田野的黑。

    他下意识就握紧了牵着男孩的手,可手心传来的不是熟悉的柔软,而是男人自己指甲嵌进肉里的坚硬感,紧张下他太过用力,连带着眼前景物一阵晃动。

    巨大的恐惧涌上心头,男人根本没注意到男孩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分明上一秒他还从余光里瞥见了男孩的鞋子。

    男人很想回头查看,但他忍住了。他感觉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正在盯着自己,他生怕自己一回头看到的不是男孩天真的面孔而是什么相貌可憎的怪物。

    十几年的医院生涯几近让男人没有什么害怕的东西,而生物学令他成为一名唯物主义战士。但直觉告诉他,不要回头,如果他还想过上正常的生活。

    男人突然意识到一个盲区,安静,太安静了。这片乡村田野夜晚本该何时都能听到各种昆虫的鸣叫,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忽略掉了水声和虫鸣呢?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害怕到不管不顾地出声大喊,可耳边依旧没有任何声音。

    男人还是回了头,这一回头,他的恐惧更甚,无力感却消了下去,转而代之的是惊疑不定。

    蓝星著名小说家洛老曾说过,人类最古老而又最强烈的情绪是恐惧,而最古老而又最强烈的恐惧是未知。

    以灵异与怪物为例,二者皆能制造恐惧,但看不见摸不着乃至不知道的灵异带来的恐惧最为强烈。

    相比较无形的鬼魂,男人对实体怪物接受度明显更高。所以哪怕他害怕到身体僵直,他依旧可以保持理智分析自己看到的一切。

    那应该是一条鱼,他判断到。

    之所以用应该,是因为男人不确定自己所见的是真实,还是自己已然发疯产生的臆想。

    那是一条长约60厘米,类似幼年巨骨鱼的生物。它长型,稍侧扁,拥有旗鱼一样的背鳍和突出如短剑的上颌。其厚重的鳞甲不像鱼类反而更像穿山甲,男人甚至能看见它开合其中部分。

    若是此自然不足为奇,真正让男人害怕的是这只类鱼生物竟然有着猫科生物一样的瞳孔,并且,在此时此刻此地,男人确实看到了一条“鱼”在走路。

    在陆地上,用两只细长的蝗虫腿伏地走路。

    ......

    尼德札特的讲述戛然而止,再往后的过程,以及结局,这些都没有,或者说,有,但太过平淡。

    “巨骨旗甲鱼,异种科,变种级,编号201104020007。群居性异种,可短暂在陆地行动,成年体体长可达70到80厘米,属于最早一批有记载的异种,能力为幻视,弱点为借助声音可以轻易判别幻视与真实,也可以由他人的呼喊清醒。个体为F级威胁,群体暂定为D级威胁。”

    蓝弈珏流畅地报出一串资料,他对这些联邦发布的异种记载文件非常有兴趣,闲暇时都会看看,尤其是相关异种后面附带的真实遭遇经历,都是非常可贵的记录。

    至于巨骨旗甲鱼后面的经历记录,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官方文件里的那一只应该是被洗衣用的木棍给砸死了。

    这并非什么笑话,而是部分异种的真实写照。虽然大部分记录的异种都令人避而远之,威胁极大,却不代表所有的异种都如此。

    像巨骨旗甲鱼这样的群居性异种,其离群个体非常脆弱,尤其是上岸以后,借助腹部鳞片和那两条更多是导向作用的假腿,才能勉强缓缓移动。

    以F级威胁的定义来看,即一个成年普通男子可以解决的灾难,个体巨骨旗甲鱼也是对应异种中垫底的存在,只要避开幻视的威胁,给它来两脚狠的就差不多了。虽然名字里带有巨骨二字,但这只是外貌上的相似,加上大异变后野外的河湖海都被政府联邦封锁,失去了水中袭击的可能,陆地上打一条鱼还是很简单的。

    “博士那时喊了我一声,这才让我避开了要害,但是手腕还是被它锋利的上颌所刺破。”尼德札特细细回忆道,“我当时很害怕,就一脚踢在那东西的头上,然后它就翻在地上,怎么也起不来。”

    “后来博士带我回城里找人,可等我们拿好武器返回时,那条鱼已经不见了。而这道疤就像有魔力,八年了还和当时结痂脱落后一样。”

    这个手上沾染着不少人鲜血的日耳曼男子此刻竟然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像个腼腆的大男孩。

    “其实当时我吓晕了过去,这些还是博士后来和我说的。”

    他面色又忽地一沉,“可我有时在想啊,如果那一天我们没有遭遇那种东西,博士也就不会着魔了似的去寻找异种的踪迹。他太着急证明自己了,以致于走上了歧路。可我没话讲,因为只要研究出异种的奥秘,他就能完成梦想。那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梦想。”

    阿拉法特和蓝弈珏都沉默了。现代科学的发展速度有目共睹,取得阶段成果的大有人在,而要成为留名于世的那一类科学家更是难上加难,好不容易出现一个完全空白的新领域,开拓虽然困难,但胜在是先驱者,有大把的宝藏得以收获。

    黑红也是红,抱着这种想法的科学家不算少,哪怕臭名昭著,只要成果拿得出手,自然会有人帮着解释。混淆黑白,是非不分,只是这个社会病态的一隅。

    “也就是那时起,博士和黑帮勾搭上线。他需要许多见不得光的东西,而黑帮则需要他实验中顺便研发出来的新式药物。至于后来决裂,那都是因为方向不一致导致的。博士想研发药剂,但黑帮想继续扩大生意。所以就,砰!”

    尼德札特用手比枪,开玩笑地对着阿拉法特啪了一下。

    “他也没想错,在我们来息印之前,但凡参与了阿斯蒙蒂斯的科学家,都极受其他研究机构的欢迎,其中不乏官方政府支持的。毕竟日耳曼的事情都盖棺定论了,怀疑也没有用。”

    “再者说,其实博士也没特别在意所谓的天衣无缝。以二位的眼光来看,息印这边的工厂算的上精妙的设计吗?”

    蓝弈珏摇了摇头,哪怕没有罗义的指向性证据,那座工厂也算不上特别隐秘。这一点,从三个调查员都发现了不对便可以看出。再者说,瓦西纳拉的本土混混,用的也是工厂流出的边角料。只要花上一点时间,总能发现这些线索共同的目标。唯一值得称道的真就只有守卫部分,因为保密工作的疏漏,也有可能是守卫和背后势力太强导致保密工作的不上心,总之那三个进化者确实不可小觑,武力正是他们赖以运行的底牌。

    “实际上,安德鲁他的算盘就是快点研究出下一个药剂,也就是七罪之二,代号别西卜的药剂。所以他压根就没有设计太多,二位能想象吗?一个稳定能人变成归府境的科学家,这是何等的价值?哪怕博士研究的过程不合规乃至不合法,他都不会有事。为什么?因为联邦现在需要力量,而知识,就是力量!就是权力!”

    尼德扎特冷笑一声,咬牙切齿地讲道。

    “所以啊,去他的,狗屎的法律道德!谁能解决那即将到来的危机!那他就是上帝!是神!”

    说完这句话,这个年轻男子就像是花费了全身力气般瘫倒在椅子上。

    “可悲吧?这就是我花费我的青春学习到的东西,是我亲手杀死了安德鲁博士的梦想,因为哪怕这是现实,我也不允许救赎我的人变成恶魔。”

    “FU*KINGYOU,GO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