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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吠陀起源(一)

    比起同事伐由,因陀罗的名字无疑更广为人知。

    虽然在现在的息印神话里,因陀罗的作用大多是“快去请湿婆大神!”或者是“快去请毗湿奴大神!”。但这些都不足以动摇他天神之王的地位。在息印古老的吠陀时代,他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叙事诗说他肤色白皙中带着红润或金黄,骑着神象阿婆罗多或是驾着一辆由火红骏马拉着的金色战车,出行时光辉耀目,如流星划过天穹,又如火团飞驰于高空;其声如雷鸣,其状如烈阳。

    蓝弈珏苦笑两声,说真的,单说一个伐由就不是他有把握的对手,更别提集合了众神权柄的因陀罗。

    念及此处,他反而开始好奇。伐由说梵域是诸神消逝六千年的坟墓,这其中奥秘,又是怎样一番历史。

    蓝弈珏将手在桌上摊开,他脑子中的线索太多,问题也太多,一时不知道该从何下手。依目前来看,自己已经失败过至少一次,不能再轻举妄动。

    “我们——既然您都掌握我这么重要的信息,我就当您是自己人了。我呢,想不好下一步该干什么。因为不管怎么想,那都会是蓝弈珏该做的决定。可我已经失败了,我不认为再来一次会更有效。您能给点建议吗?”

    蓝弈珏很了解自己。他知道以自己的性格,在上一次,姑且称其为α线中,必然不可能对伐由抱有完全信任。这一点,哪怕自己拥有契约道具也不会改变。虽然不知为何伐由还是获取了俑壳计划这个名字,但是他相信在α线内,他采取的一切行动与决定都是独立自主,不受他人影响的。

    那么在这一次中,他或许该考虑一下按另外一种方式行动。

    蓝弈珏大大方方承认了自己没有头绪,转而向伐由求助。不管怎么说,后者都比他更了解梵域。当然,在他提出那两个字前,再了解,蓝弈珏都不会让他引导自己。

    这下可把伐由难住了,他摩挲着下巴,最后摇了摇头。

    “我最了解祂,也最清楚祂的威能。你向我询问信息,我都可以一五一十的告诉你。可你让我提建议——你想要的肯定是离开这里的建议,那我不知道。你觉得我把一切讲给你听,会对你有帮助吗?”

    蓝弈珏傻眼了,他没想到伐由会把问题甩回来。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伐由拥有六千年阅历,那是吃过的盐比他吃过的饭都多,可老练如他竟然也束手无策。片刻后他又明白过来,伐由的意思很简单。他当然能给建议,但他能想到的所有建议到最后都会是无用功。就像以卵击石螳臂当车,根本没有必要说。既然如此,他还不如不提,省的浪费时间。

    可如果伐由只充当一个信息NPC,二人终究还是会绕回到自己的思维模式上面,闹的竹篮打水一场空。

    蓝弈珏只觉得头痛:“我上一次听了吗?”

    “当然,但我觉得问题不出在这里。”伐由耸耸肩,“如果我猜的没错,你的传承应该也不完整。你都来这里了,就不想知道三代当年的真相?”

    这句话就像有魔力般勾得蓝弈珏低下去的头又抬了起来,他沉默地注视着长桌对面的壮汉,缓缓讲道:“我是很想知道。可眼下,我真的有这个必要吗?出不去,知道再多也没有用。”

    “有,而且很有必要。”伐由竟然很是确定这一点,他嘴角渐渐上扬,“不然你以为,这无境是谁为我们设计的囚笼。”

    这话一出,蓝弈珏神经立刻绷紧,他几乎是瞬间整个人弓起身来,两把长剑一黑一白浮现手中,气势升腾到了顶点。

    哪怕是对阵降神的加洛德他都不曾以两剑起手,足以见伐由的威胁之大,一旦开打,那必是倾尽一切的生死决斗。

    伐由倒是不意外,毕竟α线的蓝弈珏此刻都已剑光糊脸,相比之下,他已经很克制自己了。

    “收起武器吧星神,我不是你的敌人。”伐由乐呵地笑笑,只是眼中多了几分认真,“真要动手,你也至少得叫上另一位同伴。以伪玄玉越一个大境界,哪怕你是星神也不占优势。”

    “忘记问了,我该如何称呼你?”

    蓝弈珏缓缓吐出一口气,双剑也在气尽的一刹化为星光散去。他重新入座,只有简短的一个字。

    “蓝。”

    “蓝,真是个好名字,让我想起明媚的天空。”伐由轻哼一声,也不知道为何发笑,“让我想想该如何和你讲这荒唐的过去。”

    他闭上双眼思考许久,又是往边上一指,正对上蓝弈珏身后的柜子。

    “给我倒杯水吧。”

    蓝弈珏没有多说起身去做,在他小时候,他也经常给家中长辈添茶。

    待至杯中盈满,伐由也睁开了眼。他脸上先前的自信淡然已消失不见,转而一种挣扎的痛苦。

    “我们生活的时代,你们称之为神代末期,那其实并不准确。因为在那天之前,这片大陆上并没有多少修行者,我们的日常,无非农耕畜牧,打猎捕鱼。”

    ......

    伐由是村庄里最小的孩子,得益于他的年纪,他还不用去地里干活,只用做些砍柴烧火的简单事务。

    也正因此,他才有空跟在那些大孩子的身后,时常一起去上山捉鸟,河里摸虾。

    “因陀罗!快来帮我一把!”

    清脆的喊叫传过山谷,孩子的嗓门总是大的惊人,吓得边上林崖里的群鸟飞起,也吓得远处一稍大孩子慌张地赶来。

    “伐由!你怎么了?没事吧!”

    因陀罗一边跑一边喊,也不在乎脚下石滩是否平整。一路狂奔,水花四溅,还不时有吃痛的嘶嘶声。他本就红润的脸此刻因为紧张更加通红,犹如晚秋的苹果,极为可爱。

    等他急里忙慌的靠到伐由身边,后者那六七岁孩子的力量终是没有按住那条黑鱼,那抹黑色闪光一个甩尾啪在凑上前来的因陀罗脸上,又是落入水中,挑衅地转上几圈游到别的石头缝里去了。

    因陀罗虽算的上孩子里的头头,可却也才十一二岁,还没看清便被鱼尾抽了个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反应过来时伐由早已意识到不妙,怪叫着跑开了。

    因陀罗心里那叫一个气,泪水都在眼里打框,可转念一想伐由毕竟没有事,这才愤愤止住小珍珠,半气半演地骂道:“伐由,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去和你娘说你来抓鱼,回去姨又要揍你了!”

    说完,因陀罗就那么站在原地,默默心里倒数三个数。

    三字刚出口,便听伐由不情愿地大喊一声别啊,这才垂头丧气地停下脚步,乖乖地往回走。还没走到因陀罗身边,便被他一把揪住耳朵带到岸边。

    因陀罗拿这小子没办法,虽然他们是趁大人们农忙时偷偷溜出来玩,但多少得有个度。他也算皮,可一起出来就得尽点大哥本分,照顾照顾他们。况且村长说最近山上不安分,有大蛇出没,他得看着点人,不能丢了。

    因陀罗四下打量一圈,大多数孩子都已经收了玩心,准备一同回村。唯独一个孩子还独自站在河对面,望着山林发呆。风吹过茂密的枝叶,发出沙沙声,如自然的轻语。

    因陀罗认识那家伙,是村西头的伐楼拿。他话比较少,虽然每次都出来玩,可都是活动开始时便消失,活动结束后便回来,是个极为孤僻的人。

    因陀罗挥了挥手,尽管伐楼拿是背对着他:“伐楼拿,快回来,我们走了。”

    可伐楼拿的身影浑然不动,整个人定在原地,仿佛山上存在什么东西对他有巨大的吸引力。

    因陀罗没有办法,只得挽起裤脚,准备趟过河去把他拽走。

    他还没走过河的一半,那伐楼拿却动了,拔腿就跑,就好像终于下定决心,速度之快,还没等因陀罗出声呵止便簌簌簌地窜进树丛中去了。

    “诶~”因陀罗举起的手停在半空,就连到嘴边的话语都滑落回肚。他呆呆地看着伐楼拿消失的地方,茫然地回头望了一眼同伴们。

    岸上的人群窃窃私语,交头接耳,显然是慌了。都是孩子,哪见过这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因陀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几度犹豫后还是回到岸边,拉过孩子中稍镇定的一人跑到角落。

    陀湿多是村里工匠的儿子,为人沉稳可靠,因陀罗时常找他共同出主意,算是孩子里的支柱。眼下这般情况,他依旧能保持冷静,对局面控制很有帮助。

    因陀罗眉头紧锁,他不可能丢下伐楼拿独自在山里,却也不能让其他人陪他一起等在这。

    “陀湿多,你比较老实,村长他们大人也比较信任你,这样,你先带他们回村子里。”因陀罗说到这里瞥了一眼趁乱跑来跑去的伐由,握住陀湿多的手,“尤其是伐由,你看好了,不然指不定就跑没影了。”

    陀湿多闻言点点头,他自然是支持稳妥的做法的。

    “那我回去叫我父亲他们一起来找伐楼拿。你自己也小心。”

    话语说完,这位得力干将的脸上露出犹豫之色。片刻后,他又接着讲道:“因陀罗,我觉得你还是在这里等着吧,别上山去了。最近山上可不太平,前段时间隔壁村子有人打猎到现在没回来。伐楼拿吧,他毕竟是自己上去的。”

    因陀罗没有说话,只是松开了手,轻轻把他往村子方向推了一把,而后自己就再度趟水过河。

    他很快到了对岸,天色尚早,可几簇云团飘来挡住了太阳,让平日里生意盎然的树林竟变得有些阴森。通往深处的上山小道,如黄泉幽冥般绵长寂静,令人从心底里升起一股异样的不适。

    风停了。

    因陀罗咽了咽口水,他从小在这片林子里长大,每一个山洞鸟窝都熟记于心,可此刻却有些迈不动腿。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来时的方向,陀湿多已经把大部队带走,刚才还喧闹的河滩只剩一片狼藉——那是他们生火烤虾留下的残渣。

    因陀罗只觉脊背一阵发凉,不敢在原地久呆,慌不择路地遛进山中,跑到整个人双腿发软这才停下倚在一颗树旁喘着粗气,顺带看看自己到哪了。

    他对这片山极为熟悉,不看路走的也是往常那条道。这番打量,他才发觉山中的氛围更显诡异,一路上除了自己脚踩枝叶的嘎吱声,他竟没有听到其他动静。

    因陀罗瘦弱的胸膛里心脏快速跳动,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蹲在地上寻找伐楼拿可能经过这里的证据。

    他是猎人的儿子,血脉里流淌着追踪的技术。因陀罗抚摸着泥土,将耳朵贴近地面,这动作让他感觉犹如被自然母亲拥抱,他惶恐的心因此平静下来。

    通过道路上的点滴迹象,他确信伐楼拿不久前经过这里,应该离他不远。

    因陀罗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可刚站起身来,那种难以言明的怪异感便又绕上心头。他快马加鞭,果然在穿过一片低矮的密丛后发现了伐楼拿的踪迹。

    他站在一片铺满枝条与落叶的平地上,愣神地望着身前五六米处的洞穴。

    那洞穴入口不过半人高,一臂宽,内部黢黑,周边布满垂下的藤蔓杂草,看不清里面情况。

    因陀罗刚想出声招呼,猎人的直觉又让他噤声。他发现环境有些不对,这片地太过平整了。虽然整体不在一个水平面上,但落叶树枝都被碾碎与泥土混在一起,就像有生物经常在这里活动。

    因陀罗浑身一个激灵,这地得有十分乃至九分的不对劲。他贼兮兮地扭头看过周围,确定依旧没有任何动物的影子这才蹑手蹑脚地走上前去,摸到伐楼拿的背后。

    因陀罗压低声音,又故作轻松:“伐楼拿你也真是的,怎么一个人就跑上来了。你想上山,下次我和父亲一起陪你来就是了。你看现在也不早了,太阳都快下山了,我们回村子里吧。”

    伐楼拿仍然没有理他,只是眼睛死死盯着那个窟窿。半晌,他总算是开口说道:“因陀罗,这里面有天。”

    因陀罗愣了一下,如果伐楼拿说的是神仙,他倒是知道说的大概是什么。每逢年初年末,周围几个村子便会在集合到一起举行祭祀,由祭祀主持阿底提献上贡品给以自然母亲为首的许多神仙,以求来年风调雨顺。

    可这个天是什么意思?

    “因陀罗,你想进去看看吗?”

    伐楼拿的语调没有起伏,可却有一种别样的魔力魅惑着因陀罗驱使他答应。

    “那是至高天,因陀罗,你不想去看看吗?”

    ......

    “至高天?”

    蓝弈珏眉头轻挑,有些意外。

    “如果按你说的,在那天之前你们时代并没有修行者,那至高天到底是个什么?你又是怎么知道因陀罗和伐楼拿的经历的?”

    面对一连串的问题,伐由只当是没听见,闭口不谈。

    少年见状冷声问道:“你说因陀罗是息印神代的唯一幸存者,那你又是什么?你说你不是敌人,可为什么又遮遮掩掩?”

    蓝弈珏的桃花眼眯成狭长的眸子,极具进攻性。

    “你到底是什么?是风神伐由,还是因陀罗的一缕分魂?一个化身?”

    男人还是缄默。只等蓝弈珏没了说下去的心思,这才开口问道:“我能继续了吗?”

    蓝弈珏板着脸,看见伐由面前杯中水已喝去大半,不情愿地动手再次填满,推到这位满是谜团的行走前。

    “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