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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斟满此杯且尽兴

    沿着那条扬子江顺流而下,就是临安城,当然也是江州。

    自古繁华盛丽之所,商贾狎妓盛行。

    云念生斜倚在月轩楼屋檐翘角之上,一轮皓月独悬,檐外月朗风清,屋内笙歌不止,酒醉金迷,银两如同那楼外扬子江内滔滔江水般花出,乱花渐欲迷人眼,江州金银比之粟。

    不过都不重要吗,喝着从酒库里顺来的一壶“鸳鸯醉”,想来再清贵的仕子喝了,也要再来上一壶,就是忘了顺带捎只酒杯,这般喝酒,纵使好酒,醉的太快,也不尽然是好事啊。

    当最后一滴玉液酒沿着壶嘴缓缓滴下,一声酒嗝打出,云念生冷不丁地伸着懒腰,“舒坦。”余光斜撇而过,两座阁楼间的廊桥上,一袭浅绿衣着的女子,就这么盯着这个不是采花贼便是偷酒贼的家伙。

    “这壶酒,二十两。”

    “没钱。”

    绿衣女子柳眉直竖,嗔怒道:“你这无赖,偷酒喝不说,还赖在这里,你知不知道这里的打手都是什么货色?”

    云念生毫不理会下方女子的碎琐劝言,摆了摆手,将酒壶抛给她,接着身影一动,跃至下方,一把搂住廊桥上女子的腰肢,再一跃,屋檐之上,已然两人。

    “你叫什么?”

    “赵...赵绿吟。”绿衣女子看着地下小如米粒的人,,紧紧抱住那只玉质酒壶,颤巍开口。

    云念生双手后撑,才开始细细观赏这一轮圆月。

    “真名呢?”

    赵绿吟转头不解地望向这个面相不似歹人的家伙,却发现他根本没有在看她。

    “赵平儿,你怎么知道?”

    “你身上有一股土气,与这座月轩楼格格不入,你掌心指节还有一点余茧未褪,小心点,别把这玉壶给磨破了相。”

    赵平儿张手就要打在云念生身上,可这个家伙却依旧只盯着那轮月亮,她便讪讪收手,拎着酒壶的两只把手,抱腿坐在屋檐之上,嘟囔着。

    “他在乡野游玩时,我正在河边浣衣,他当时着锦衣,骑骏马,人长得也不错,我瞧着也很欢喜啊,就上了他的马,等到第二天回家的时候,我就和爹娘讲啊,他们就都不说话,之后他派人送了聘礼,说要纳我为妾,我当然想同意啊,做妾怎么就不算在一起呢?可爹娘不同意,没办法,我还是跑了,然后他没有把我迎回家里,而是把我送到这来了,在这个楼顶,每一天都盼着他能来。”

    云念生嗤笑一声,“不后悔?”

    “不后悔啊,我没念过书,但是听那些读过私塾的同龄人说过,女子无才便是德,而且亲戚也说过,女孩子家家,嫁了人,收了聘礼,就算是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了,所以我不后悔啊,我没有对不起他们任何一个人,对不对?”这名农家女子好像此刻才记起自己还忘记了一个人,平日这件自己十分注意的昂贵衣裳落上了两滴泪渍,赵平二抬了抬头,眼中的圆月好像不止一轮,泪眼婆娑。

    云念生收拢着嗤笑神情,不再望向那轮皓月,转而望向一旁哽咽的女子,眉目低敛,欲言又止,只是默默地从她手中接过酒壶,递上一只手帕,轻轻拭去她眼中的泪花,可是只有点点湿痕,云念生抬眼,唯有她眼中莹莹明月透亮,泪做镜彩返皎月,一双眸子如同泉渊般收拢起泪水。

    赵平儿眼眶红肿,“好了,找个人说话我好多了,你快走吧,那壶酒算我请你喝的。”

    云念生缓缓起身,两指就这样勾着酒壶的把手,“那你这件织染局专制雕花补子也可以请?”

    赵平儿低头望着这件衣裳,两滴泪渍鲜艳无比,被这楼里的老鸨看见,免不了一顿羞辱责骂。

    云念生看着对着衣裳怔怔出神的赵平儿,一把拉起她来。

    “你要干吗?”

    云念生看着这个哭傻看的丫头,没好气道:“还能干嘛,结账啊。”

    “哦对了,这个他叫什么名字?”

    “高承乾,你找他干嘛?不是结酒钱吗?”

    云念生嘴角上扬,把酒壶抛在手指之上不停旋转着,“那自然找咋们这位高公子结酒钱啊。”

    宾客行至归散,一人挽着另一人的腰肢,两道身影直直落在月轩楼的牌匾之下,大门之前。

    楼内老鸨看见赵平儿与那陌生男子厮混在一起,不由地大怒,“贱胚子,高少爷把你送到我这月轩楼就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怎么?巴结不上高少爷,就去勾搭野男人了?”

    赵平儿冷冷颤颤,眼神躲闪着,显然怕极了这位勾栏老鸨。

    云念生搭起酒壶,“大娘,怎么说话呢,我也算是你们月轩楼的客人,来,结酒钱。”

    韩茹望向这个不知底细的年轻人,狂妄却不露怯,让这位见惯风浪的人精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耐着性子,指了一个小厮,“公子说笑了,这酒二十两银子,酒壶也值个五两银子,我便收回了。”

    云念生看着韩茹,瞥过那小厮,“好说好说,不过让个小厮来取,莫不是看不起我?怎么也得韩老鸨您亲自来取回啊。”

    韩茹涨青了脸,不过养气功夫很好,“是,公子稍等。”

    两步之距,云念生两指依旧勾搭在酒把之上,就这么递着过去,韩茹两手沉稳去接。

    月轩楼外,韵韵酒香扑散,珠帘碎玉之声不迭,“好了,现在你欠我二十五两。”云念生笑意莹莹地看着面色铁青的韩茹,手指依旧勾搭着,进而舒展手掌,“现在,该你们结账了。”

    楼内打手一时间倾巢而出,八九品武夫居多,三两位七品武夫则站在门内,不曾插手。

    门外,云念生借着酒意,辗转腾挪间,拳冲腰间,掌扣其腕臂,步伐随意,兴致起时,与那一位九品武夫缠斗交手,势均力敌,不分胜负;兴致落时,一掌将那八品武夫打落三丈之远。半炷香内,楼外哀嚎不止,那个醉醺醺的年轻人却还晃晃悠悠地站着,韩茹不止一次催着楼内三位七品武夫,可人家半点不理会,韩茹心疼这给人疗伤的银子,又骂着这群不中用的废物,但看向三位七品武夫却还是恭敬着,人家是高家的人,这是高家给自己面子,自己得要。

    楼外,当最后一位打手飞落而出,三位七品武夫齐齐出动,韩茹一阵欢喜,已经幻想着拿下这小子后,千百般法子折磨着,可一阵转头,韩茹心悸不止,只见那小子两手分别提着一位七品武夫脖颈,脚下更是踏在一位昏死过去的武夫胸膛之上。

    韩茹顿时没了作对的心气,能打过三位七品武夫联手,怎么也有六品之上的实力,这不是自己一个青楼能得罪的,只得弯弓着腰,“公子你看这酒钱我便不要,不如您就此离去,就是需要些盘缠费,我月轩楼照出,如何?”

    甩开两位提气过猛昏晕过去的家伙,云念生拍了拍手,提着韩茹的发髻,“韩大娘,刚才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吧,千百般法子折磨我,嘶,我很怕呀。”

    韩茹面如死灰一般,跪倒在地,“公子饶命,公子饶命。”

    云念生半点不理会这个市侩妇人,韩茹见求饶无用,转而跪倒在一旁的赵平儿,“绿吟,不,平儿,平儿,救救你韩姨,救救你韩姨。”

    赵平儿看向那个为自己出头的男子,终归是质朴的性子,怯怯开口:“要不就算了?真不用为我做这么多。”

    云念生置若罔闻,只是从楼内拎一壶酒,盘腿坐在门槛之上,只是这次捎带上了一只酒杯,为自己满满斟上一杯,却不入口,才堪堪望向赵平儿,“接下来的事与你无关了,是回去见你爹娘,还是去哪,都随意。”说罢,将那满杯酒洒到在地,“且尽兴。”随即给自己再满上一杯酒,这次一饮而下,之后,这位刚刚一人单挑十几位七八九品武夫的男子就停杯瞩着那摊酒迹缓缓消散。

    “韩茹,给你报复我的机会,去给那个高承乾报个信,就说辛临安找他。”

    韩茹本是扑倒在地,总好过那些白受皮肉之苦的,听闻这番话,心里一松,报信从好过像奴才般趴在那,匆匆站起,踉跄开口,“韩茹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