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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都续上(二)

    姑苏城外,戏莲台,本是那荆舟夺下姑苏城后兴致之至所建,等到姑苏被玄泽书院夺回后,此处就落到了公孙氏手中,公孙氏与辛家世代交好,又与玄泽书院内多位大儒相熟,家族之内出过名动一时的辩士公孙龙。

    说是戏莲台,实际上无穷莲叶与天相接,碧水潋青共绝色,放眼望去,尽是翠荷共举仰抬天,不愿折腰同低眉。

    幽幽笛声忽起,荷叶共与摇曳,云念生与赵平儿只见远处荷叶分丛第开,一只小舟缓缓,其上飒衣女子,十指搭在笛生之上,媚眼如丝,轻启兰唇,在那笛生最高仰出处,偏偏却闭目婀娜,随着那小舟与湖面共伏,一曲奏毕。

    “云公子,我这首《芙蓉泣》如何?”

    云念生却半点不理睬,只低头折断一只荷柄,仔细鼓弄出一只笛子模样,拿给赵平儿,嬉笑道:“拿着,试试,应该吹得不比这位大娘差。”

    吹笛女子闻言好似炸了毛一般,“姓云的!我今年还没满二十!大娘?谁是你大娘!”

    “还请你去韵弈词府?请个屁,待会我不给你打出屎来,我柳酥歆跟你姓!画画的,画画的!白客先!”柳酥歆紧紧掰着竹笛,一阵窝火。

    只见另一处荷叶浮动,缓缓出现一身白衣,柳酥歆就要发火,可那一袭白衣径自走来,一手提剑,一手提着那昏死过去的白客先。

    “冀州的韵弈词府撒野撒到我江州来了?辛某待客不周,只好请姑娘接剑了。”辛临安指剑而前,却被云念生挡在中间,“诶,哪有你这么待客。这样,笛子是雅物,不妨交由我来保管,免得一会打得不可开交,白白折损了这好好笛子,如何?”

    “你想要这笛子啊?”柳酥歆气极反笑,十指轻抚过这先年数位大家其一的随身之物,骤然发力,纵是可比肩金石之坚的古笛,尽是寸寸摧裂,又是一位如此年轻的齐光境。

    与那笛身碎裂之时,辛临安一剑从云念生身旁递出,气动瀚海,卷起残风,可怜荷叶尽皆俯倒,那只孤舟随波摇摆,柳酥歆断然抛出那两半碎笛,一步踏出,舟内凭空浮起一架古琴,只见那女子单腿支地,盘起古琴,正色道:“韵弈词府琴道柳酥歆求教。”

    纤指拨弄琴弦,弦弦递出,以齐光境裹挟琴弦,声声夹杂内力而出,先是单手拨弦,寥寥几波细不可察的弦声带动空气掠出,辛临安挥剑斩断,随即一身儒家浩然之气氤氲而生,进而附上那柄儒家甲等名剑“且徐行”之上。

    “辛临安还礼了。”盛于先前不下数倍的剑气径自飞掠向抚琴女子,柳酥歆由单手起调转而双手急凑拨弦,到最后尽是变拨为扫,铁心要与辛临安做那气力之争,可剑锋终是锐器,琴弦韧柔却难以阻之,一弦怦然断裂,剑气再涨却三分,柳酥歆十指不断,却抵不住剑气如虹,最后十指淋漓,终末一弦断裂之际更是与之一同倒飞而出,带出小舟游曳数十丈。

    柳酥歆意识弥留之际,只模糊听到一人说着“你看看,下这么重的手干嘛,我看着都心痛。”,挣扎着抬眼,却只见那个姓云的家伙抱着自己的古琴惋惜不止,正对上他的眼睛,云念生朝着辛临安喊道:“临安兄,再补上一剑,我大娘还没咽气呢。”柳酥歆顿时气急攻心,晕倒在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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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孙府内,赵平儿轻轻擦拭着柳酥歆的额头,一封请帖正放在桌上。

    “临安侄儿,我与那韵弈词府的府主是故交,你是知道的,你子谦叔叔又是个痴迷音律的,所以那府主就派了酥歆这丫头来送请帖,这丫头看着冷峻,却是孩子心性,想必在来的路上听了一些你的闲话,起了胜负心。”

    “哦,是吗?那这丫头怎么会认识我啊?”云念生煞有介事地拱上一把火。

    “扬州除了一个畏首畏尾的李棠安,再不就是你这个风流成性的浪荡子,家!喻!户!晓!”柳酥歆咳嗽起身。

    公孙子谦赶忙上前扶住,“慢点,傻丫头,你啊现在吃到苦头了吧。”

    云念生笑而不语,辛临安拿过桌上的请帖,翻开细细看去,柳酥歆看着这个将自己打伤的家伙,咬牙切齿道:“姓辛的,以后就算你当上我姐夫,我也不想也不会再见到你!”

    辛临安放下那张请帖,正色淡然道:“好的。”

    柳酥歆看着这个再正经不过的家伙,偏偏自己打不过他,一想到他还会成为自己的姐夫,内心一阵抓狂,索性撇过身去。

    辛临安起身拱手,“子谦叔叔,既然事情已经明了,我们就先行离开,不叨扰他们歇息养伤了,那位白先生再过三两个时辰便会醒来,临安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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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两骑就这么纵横而过,在去往姑苏的官道上疾驰,三个尚不及二十的年轻人,正是最好的年岁,一岁一年,一时一刻都价值千金。

    白衣纤纤少年郎,纵蹄扬鞭五花马。千金一掷不足惜,最是长忆落回望。

    临安城中出词龙,执剑风流最少年。锦衣狐裘且收藏,卿莫回顾忘江州。

    两只信鸽赶在一行三人入城之前先后落下,安静搭在辛临安的肩头,仔细读过两份信报,神色肃然,“周先生失踪了。”而后望向赵平儿,“这次恐怕不能再任性了,你的爹娘出事了。”

    辛临安待赵平儿上好马,拎起缰绳调转马头,重新别好本就井然的佩剑,“我会派人找寻,不过周先生可能会回到姑苏,劳烦念生兄多留意些,就此保重。”辛临安不曾拱手,却是抱拳。

    云念生摘下腰间一只葫芦,递给辛临安,辛临安握好缰绳,一脸板然的脸上露出一抹罕见笑意。

    “且余着。”随即策马离去。

    云念生望向城头姑苏二字,忽地想起今年同样是十一月,收拢起飘散的思绪,纵马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