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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女子以命起势

    詹修扬见此情形,目眦欲裂,一百骑重甲骑兵就被眼前与自己年纪相仿之人两剑破去,父亲长矛木杆尚握在自己手中,血色溢满眼瞳四周,咬牙怒吼道:“阵二!”

    又是五十骑纵马而出,不过此刻,人人脸色都面露犹豫,悍不畏死同送死是两码事。

    詹修扬怒不可遏,折断手中木杆,恶狠说道:“你们平日饭食内都下有慢性毒药,七日不服解药,必定暴毙而亡,如若怯战,那就等死!”

    望着一双双犹豫脸庞,詹修扬再度说道:“是能割下这个大好头颅,我不仅奉上解药,江州七郡可任选一处掌实权!”

    话音落下,五十骑已做冲撞姿态,就要以眼前之人一命换自己一命。

    辛临安双手拄剑,汗滴越过下颚,滴落在地面,堪堪起势对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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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此之时,赵平儿在人生地不熟的金陵城内,四处躲避着。

    一处僻静胡同内,赵平儿四处打量着周围,突然眼前一黑,身后之人蒙住赵平儿的眼睛。

    “别出声,现在外面全是不知道谁家的仆从走狗,寻常人家都不敢出门。”

    随着双手缓缓放下,柴后先却赵平儿一步,连连指着赵平儿,赶忙从怀中掏出那张皱褶悬榜,对着看了好几眼,然后抱着那份悬榜小声嘀咕,“发财了,发财了。”

    柴后收好那张悬榜,转身对赵平儿说道:“你先待在此处,我去找些东西,回来带你去个安全地方。”

    说罢,柴后穿到阴暗处不见了踪影。赵平儿望着此刻空无一人的胡同,竟是有些不知所措。

    广寒宫,八仇圃。

    柴后同楼内管事扯皮胡赖。

    “这是不是你们发布的找人悬榜?什么叫撤回了?那我手上这张还能是假的不成?”

    管事之人见讲理无用,楼内伙计随着一阵招手而出,柴后见此,仍是不落了气势。

    “那不还是你们的不对嘛,行了行了,大爷我厚道,不计较了嗷,这次可别犯这种错误了。”

    说罢,柴后屁溜溜跑出去,临走后还往后呸上一口,“他娘的。”

    回到刚才的胡同,只见得围得水泄不通,赵平儿在一众人拉扯下就要被带走,柴后赶忙上前,拍下所有手臂,将赵平儿护在身后,大声叱喝道:“干什么呢!还有没有王法了,大庭广众之下强抢民女呢这是,知道这片是谁罩得不?”

    人群之中,缓缓推出来一个身坐轮椅的老头,乐呵呵笑道:“谁罩得?”

    柴后看着眼前之人,内心大呼不好,都说这读书人最是会笑里藏刀,这老头这么笑能是什么好人?

    虽然心里苦,但是表面上仍是强装着镇定开口,“喂老头,能不能给我个面子,让这位姑娘走,人家找人的都撤榜,你们搁这费什么功夫呢?”

    齐观山似乎忽略后面的话,只是笑道:“老头?呵呵,多少年没人敢这么说了,我心情不错,一会只废你经脉,留你一条性命。”招了招手,身后帮闲随即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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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陵府旁,一里之内尸横遍野,辛临安单膝跪倒,插剑在地,以剑身杵地支撑着身形不倒。

    两千骑此刻零散稀碎,詹修扬此刻躺倒马身之上,那匹千里良马早在辛临安挥剑斩去阵十三之时,终于支撑不住,被剑气席卷倒飞而出,詹修扬随着与自己一同长大的骏马一同飞出。

    “阵二十!”

    “阵二十!”

    詹修扬嘶吼着,人与马甲胄随着气息不断起伏发出金铁交击声,血气弥散在寒风中,刺皮沁骨。

    詹修扬早已忘记,原先最精锐的五十骑早已对半散落在身旁一侧的街道之上,此刻他正匍匐着向詹耀成挪去,手掌搭上詹耀成身上,冰冷触感让早已被血污模糊住双眼的詹修扬分不清是父亲的身体还是冰冷甲胄,哽咽着就欲喊醒半响不曾动过的父亲,喉咙微动,只有呜呼寒风吹褶的甲胄下的衣袍,阵阵作响。

    辛临安此刻全身经脉之内已无半点内力气机流转,只余下一个地玄境的空架子在凛凛之中塑然。

    苦苦支撑这么久,若是寻常地玄境,但是两千骑就已死在一千多余骑重甲的冲杀之下,更何况头阵由着一位齐光境巅峰做矛头,只说头两剑,足以斩去五百骑重甲,辛临安气息细若游丝般,任由寒风吹拂七窍。

    正月十五,本应是元夕佳节的人间好日子,此刻金陵府前却是混乱一团,风沙渐渐停了喧嚣声势,远远处,一走一坐两位老人缓缓来到金陵府门前,后面更是簇拥着一大堆仆从。

    詹仲亨拄着一根拐杖,同坐在轮椅之上的齐观山缓缓行来。

    齐观山瞥过两千骑尸肉横陈的糟糕乱象,却是呵然开口。

    “后生真是好手段,如今这般可曾服气?至于你斡旋的那些军伍,在尘埃未定之前会一直作壁上观,说不得已经备好我齐詹两家的旗帜了。”

    詹仲亨眯着眼,叫了两个仆从去挽过詹修扬,随即盯着辛临安身后那根木杖,跟齐观山说到:“老齐,他身后那根木杖归我了。”

    辛临安听着窸窸窣窣的交谈声,想抬起眼看去,却发觉眼帘之间好似粘结一般。

    下雪了。

    江南不落雪是千百年来大小王朝钦天监所共存录的,今日这般确实一反常态。

    两位老人见辛临安没有动弹,兴许是觉着扫了面子,命人拉过一名少女向前,赵平儿看着这般凄惨模样的辛临安,就要冲上前去,却被两旁之人死死钳住。

    “辛公子!”

    辛临安木然抬头,神色凄然,口齿微动,却是无声,像是叮咛,又像是在告别。

    可突然之间,本是柔弱的女子腹间多出了一柄剑锋,本该在后方养伤的詹修扬不知怎的生出一股气力,拔出身旁仆从佩剑,从赵平儿身后一捅而出。

    “我要你们给我爹陪葬,你们都得死,都得死。”

    似是觉得一剑不够,詹修扬架在两侧人肩上,一脚蹬出,正中剑柄之上,长剑顿时一剑到底,只余下剑柄仍在赵平儿身后。

    赵平儿被长剑贯穿,身形向前倒去,又缓缓向辛临安身前爬去,一路血迹联通着两方,赵平儿挣扎将手托举,满是血污的手心将辛临安苍白神色弄得一番血红。

    赵平儿到此已然耗尽所有气力,低垂着头,断断续续说到:“辛公子,现在所有事情我都想起来了,不用再帮我忘掉记忆了,让痛苦和我一起走吧,总不能把自己爹娘也一同忘掉的。”

    说到这,赵平儿耗尽最后一丝气力,抬着头,冲辛临安沙哑着说出此身最后遗言。

    “辛先生,这世道终归是越来越好的,就像我有幸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