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临山疗养院
“叮咚——叮咚——。”
像是岩壁上滴落的水珠融进小池的悦耳声音。
随之响起的，是一段性别模糊的电子合成语音。
“早上好，现在是上午七点—三十—分，今日天气—晴，临山疗养院祝您身体健康，心情愉快。”
“早上好，现在是…”
一连三遍的重复。
早在第一声响起时，林木便醒了，直到语音播完，缓解了一夜睡眠带来的迷糊劲后，才从床上坐起。
扫视一圈，还是昨天那间不大的屋子，左手边是印着蓝色碎花的窗帘，随着语音已经自动拉开，窗外的阳光刚好照在自己的床头，右手边是一张空着的床铺，中间隔着一张小桌子。
门被打开了，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白色大褂的女人，看样貌约有二十六七岁，化着淡妆。早上一睁眼就看到这样好看的人，心情总是好的，即使她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突然掏出针管扎自己。
“你醒啦，等下吃完早餐之后，去一下副院长的诊室。”女人用温柔的语气说着不带感情的陈述句。
“嗯嗯，我等会就过去。”林木点了点头。
女人见他听清楚了，便扭头准备出去。本来也是，叫人的话都会从床头的喇叭里直接呼叫，她估计是刚好路过顺便说一声吧。
眼看她就要出门，林木赶紧问道：“那个，请问一下，副院长的诊室怎么走啊？”
“诊疗部四楼，下了电梯往右手边走就能看到了。”人已经出门，只有声音传了进来，门也被轻轻阖上。
下床洗漱，吃完机器人送来的早餐，林木没有耽搁，把床铺收拾了一下就动身前去副院长的诊室。
心里有些紧张。
到今天为止，来临山疗养院刚好一周，没有医生来问诊过，只是每天按时吃药，也不知道这次副院长找自己是要干嘛，是不是自己能出院了，还是说有什么问题？
那也不对啊，不是还没检查过吗。
不过这些顾虑并没有维持多久，出了门，走在走廊上，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栀子花香味，更淡的是藏在这种味道下的，消毒水和不知明药品的刺鼻和微苦。
林木皱了皱鼻子，还是有些不喜欢这种医院的味道。
从走廊往外面看，是疗养院的小公园，吃完饭的人们在外面散步。安静，祥和。
林木走在路上，不自觉伸了个拦腰。
自己的病房在三楼，穿过两栋楼之间的天桥，乘上电梯，“副院长诊室，副院长诊室。”一边心里默念要去的地方，一边抬头看着走廊两边的门牌。
找到了，在走廊的尽头，倒数第二个门。
林木加快脚步走过去。
门是虚掩着的，透过门缝鬼鬼祟祟朝里面看了一眼，屋子里开着灯，窗帘被合上，只能看到沙发和茶几，不知道人在不在里面。
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
推开门进去，刚才看见的沙发和茶几就在眼前，房间的另一头是一张大的办公桌，桌子的一边放着一块大屏，后面是一排装着推拉玻璃门的，放满了书的书柜。
没看见副院长，可能是被屏幕挡住了。
林木往前走了两步，果然，屏幕后面，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坐在宽大的椅子上，在键盘上敲着什么。
桌子的另一边放着一块立牌，上面写着“临山疗养院副院长——周长明”。
看见来人，周长明把椅子转正，坐在桌子中间：“坐吧”。
顺着周长明眼神的方向，林木从墙边搬了个凳子，坐在办公桌这边——周长明的对面。
“来医院这段时间，感觉最近状态怎么样？”看林木坐定，周长明问道，一边问一边把键盘往自己手底下拉了拉。
“感觉挺好的，没什么问题，”林木忍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上次昏迷之后，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再出现过那种情况了。”
键盘上的收音设备把林木的话完整的收录了下来，并在屏幕上生成文字，周长明则专注的看着林木的眼睛。
“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昏倒的吗？”周长明又问。
“我记着上周学校开家长会，我妈因为有事没有来成，我有些生气，坐在学校门口等我妈来接我，等着等着就晕过去了。”林木被周长明直直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下意识摸了下鼻子，借此机会把头低下不再和他对视，又补充：“可能是低血糖吧，或是有些神经衰弱，毕竟已经高三了，学习压力很大。”
屏幕上的文字继续生成，周长明听完也扭头再屏幕上敲着什么，林木看不见，就老实的坐在凳子上等待周长明答复。
“这样啊——你来临山多久了来着？”
“上周来的，到今天刚好一周了。”林木再次强调了一遍，有些腹诽，刚才不是说过了吗。
“这样啊——”周长明应了一声，继续打字。
“来，把这个戴在额头上。”周长明递过来一条头巾，上面贴着电极，没有电线。
林木照做，心想这应该是要开始检查了，赶紧查完，没问题就可以走了吧。
“最近药都有按时吃吧，有没有感觉到什么症状，比如说记忆力下降，或是情绪不太稳定之类的？”
“没有没有。”林木连忙否认，高三学生可听不得这个，记忆力和稳定的情绪都是高考成功的关键。想到快要到来的高考，林木有些坐不住了：“副院长，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啊，我妈说下周过来看我，到时候可以办出院手续了吗？”
“嗯——”周长明沉吟，手上打字不停，像是心不在焉的样子——耳朵听见了，但是大脑在忙着处理其他事情，线程不够。
“再观察一下吧，”看见林木不太高兴的样子，又解释道，“目前看起来这次昏迷对你的大脑有一定的损伤，所以我们建议再观察一下，如果下周还是很稳定，没有问题的话就可以办理出院了。”
“谢谢副院长。”林木双手撑在膝盖上挺直了背，屁股挪了挪。“那——”
“没事了，你可以走了，记得按时吃药。”周长明十分善解人意，还不忘补充一声。
林木起身道了谢，退出门去，临出门的时候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数显时钟，上面写着3099年5月4日，时间已经来到了上午九点，万里无云，阳光很是强烈。
阳光强烈到让林木脑子里面突然一阵细微的刺痛，眯了眯眼，把门关上后才揉了揉太阳穴。不过这疼痛来的快去的也快，适应了走廊上的明亮程度，刺痛也就不见了。
怪事，不问的时候还没有，怎么一问就有点头疼了，看来以后医院还是要少来。
稍微站了一会，想着自己马上就能出院，心情好了很多，完全没有了刚才来时的紧张感觉。
“先回趟房间，看一看带过来的课本，做些试卷，然后再去小公园里散步等着中午饭。”
心里这么盘算着，电梯“叮”的一声开门，里面走出三人，当先一人穿着明黄的囚服，头上缠着有血迹渗出的纱布，背在身后的双手和双脚都被铐住，小步从电梯挪出，后面两人穿着黑色的执勤服装，腰上插着枪和弹夹，耳朵里带着无线耳机，一人下意识的扫视着走廊，另一人则紧紧盯着犯人。
林木有些惊讶，不自觉的看了一眼纱布下的脸，侧身让开路，正欲上电梯时，突然呆立在原地。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犯人，仔细的看，仔细的看，越看越觉得熟悉，脑子里突然嗡的一下，直感觉脸上有些痒，伸手摸了一下脸颊，竟然把手都沾湿了，当然不会是汗，那就只能是眼泪了。
“我哭什么？”林木满心惊骇，不明白自己没由来的泪水。
犯人看见林木身上的衣服，冲着林木放肆的笑了一声，“你也有病啊，哈哈哈哈！”
两名执勤人员诧异的看了林木一眼，伸手推得犯人一个踉跄，“不许说话！赶紧走！”
林木看着三人走向右边，自己也有些奇怪为什么突然流泪，难道真的时脑袋出问题了？但看那三人已经走远，也收起心中情绪离开。
回到房间门口时，不禁回头看了一眼诊疗部的方向，摇了摇头进屋去了。
【分割线】
副院长诊疗室。
听见敲门声，周长明停下了打字的双手，一边应了声请进，一边关掉了屏幕上的页面。
林木的病例一闪而过，上面写着：
林木，男，十九岁。
入院时间：3098年4月17日。
父母双亡。
像是岩壁上滴落的水珠融进小池的悦耳声音。
随之响起的，是一段性别模糊的电子合成语音。
“早上好，现在是上午七点—三十—分，今日天气—晴，临山疗养院祝您身体健康，心情愉快。”
“早上好，现在是…”
一连三遍的重复。
早在第一声响起时，林木便醒了，直到语音播完，缓解了一夜睡眠带来的迷糊劲后，才从床上坐起。
扫视一圈，还是昨天那间不大的屋子，左手边是印着蓝色碎花的窗帘，随着语音已经自动拉开，窗外的阳光刚好照在自己的床头，右手边是一张空着的床铺，中间隔着一张小桌子。
门被打开了，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白色大褂的女人，看样貌约有二十六七岁，化着淡妆。早上一睁眼就看到这样好看的人，心情总是好的，即使她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突然掏出针管扎自己。
“你醒啦，等下吃完早餐之后，去一下副院长的诊室。”女人用温柔的语气说着不带感情的陈述句。
“嗯嗯，我等会就过去。”林木点了点头。
女人见他听清楚了，便扭头准备出去。本来也是，叫人的话都会从床头的喇叭里直接呼叫，她估计是刚好路过顺便说一声吧。
眼看她就要出门，林木赶紧问道：“那个，请问一下，副院长的诊室怎么走啊？”
“诊疗部四楼，下了电梯往右手边走就能看到了。”人已经出门，只有声音传了进来，门也被轻轻阖上。
下床洗漱，吃完机器人送来的早餐，林木没有耽搁，把床铺收拾了一下就动身前去副院长的诊室。
心里有些紧张。
到今天为止，来临山疗养院刚好一周，没有医生来问诊过，只是每天按时吃药，也不知道这次副院长找自己是要干嘛，是不是自己能出院了，还是说有什么问题？
那也不对啊，不是还没检查过吗。
不过这些顾虑并没有维持多久，出了门，走在走廊上，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栀子花香味，更淡的是藏在这种味道下的，消毒水和不知明药品的刺鼻和微苦。
林木皱了皱鼻子，还是有些不喜欢这种医院的味道。
从走廊往外面看，是疗养院的小公园，吃完饭的人们在外面散步。安静，祥和。
林木走在路上，不自觉伸了个拦腰。
自己的病房在三楼，穿过两栋楼之间的天桥，乘上电梯，“副院长诊室，副院长诊室。”一边心里默念要去的地方，一边抬头看着走廊两边的门牌。
找到了，在走廊的尽头，倒数第二个门。
林木加快脚步走过去。
门是虚掩着的，透过门缝鬼鬼祟祟朝里面看了一眼，屋子里开着灯，窗帘被合上，只能看到沙发和茶几，不知道人在不在里面。
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
推开门进去，刚才看见的沙发和茶几就在眼前，房间的另一头是一张大的办公桌，桌子的一边放着一块大屏，后面是一排装着推拉玻璃门的，放满了书的书柜。
没看见副院长，可能是被屏幕挡住了。
林木往前走了两步，果然，屏幕后面，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坐在宽大的椅子上，在键盘上敲着什么。
桌子的另一边放着一块立牌，上面写着“临山疗养院副院长——周长明”。
看见来人，周长明把椅子转正，坐在桌子中间：“坐吧”。
顺着周长明眼神的方向，林木从墙边搬了个凳子，坐在办公桌这边——周长明的对面。
“来医院这段时间，感觉最近状态怎么样？”看林木坐定，周长明问道，一边问一边把键盘往自己手底下拉了拉。
“感觉挺好的，没什么问题，”林木忍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上次昏迷之后，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再出现过那种情况了。”
键盘上的收音设备把林木的话完整的收录了下来，并在屏幕上生成文字，周长明则专注的看着林木的眼睛。
“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昏倒的吗？”周长明又问。
“我记着上周学校开家长会，我妈因为有事没有来成，我有些生气，坐在学校门口等我妈来接我，等着等着就晕过去了。”林木被周长明直直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下意识摸了下鼻子，借此机会把头低下不再和他对视，又补充：“可能是低血糖吧，或是有些神经衰弱，毕竟已经高三了，学习压力很大。”
屏幕上的文字继续生成，周长明听完也扭头再屏幕上敲着什么，林木看不见，就老实的坐在凳子上等待周长明答复。
“这样啊——你来临山多久了来着？”
“上周来的，到今天刚好一周了。”林木再次强调了一遍，有些腹诽，刚才不是说过了吗。
“这样啊——”周长明应了一声，继续打字。
“来，把这个戴在额头上。”周长明递过来一条头巾，上面贴着电极，没有电线。
林木照做，心想这应该是要开始检查了，赶紧查完，没问题就可以走了吧。
“最近药都有按时吃吧，有没有感觉到什么症状，比如说记忆力下降，或是情绪不太稳定之类的？”
“没有没有。”林木连忙否认，高三学生可听不得这个，记忆力和稳定的情绪都是高考成功的关键。想到快要到来的高考，林木有些坐不住了：“副院长，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啊，我妈说下周过来看我，到时候可以办出院手续了吗？”
“嗯——”周长明沉吟，手上打字不停，像是心不在焉的样子——耳朵听见了，但是大脑在忙着处理其他事情，线程不够。
“再观察一下吧，”看见林木不太高兴的样子，又解释道，“目前看起来这次昏迷对你的大脑有一定的损伤，所以我们建议再观察一下，如果下周还是很稳定，没有问题的话就可以办理出院了。”
“谢谢副院长。”林木双手撑在膝盖上挺直了背，屁股挪了挪。“那——”
“没事了，你可以走了，记得按时吃药。”周长明十分善解人意，还不忘补充一声。
林木起身道了谢，退出门去，临出门的时候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数显时钟，上面写着3099年5月4日，时间已经来到了上午九点，万里无云，阳光很是强烈。
阳光强烈到让林木脑子里面突然一阵细微的刺痛，眯了眯眼，把门关上后才揉了揉太阳穴。不过这疼痛来的快去的也快，适应了走廊上的明亮程度，刺痛也就不见了。
怪事，不问的时候还没有，怎么一问就有点头疼了，看来以后医院还是要少来。
稍微站了一会，想着自己马上就能出院，心情好了很多，完全没有了刚才来时的紧张感觉。
“先回趟房间，看一看带过来的课本，做些试卷，然后再去小公园里散步等着中午饭。”
心里这么盘算着，电梯“叮”的一声开门，里面走出三人，当先一人穿着明黄的囚服，头上缠着有血迹渗出的纱布，背在身后的双手和双脚都被铐住，小步从电梯挪出，后面两人穿着黑色的执勤服装，腰上插着枪和弹夹，耳朵里带着无线耳机，一人下意识的扫视着走廊，另一人则紧紧盯着犯人。
林木有些惊讶，不自觉的看了一眼纱布下的脸，侧身让开路，正欲上电梯时，突然呆立在原地。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犯人，仔细的看，仔细的看，越看越觉得熟悉，脑子里突然嗡的一下，直感觉脸上有些痒，伸手摸了一下脸颊，竟然把手都沾湿了，当然不会是汗，那就只能是眼泪了。
“我哭什么？”林木满心惊骇，不明白自己没由来的泪水。
犯人看见林木身上的衣服，冲着林木放肆的笑了一声，“你也有病啊，哈哈哈哈！”
两名执勤人员诧异的看了林木一眼，伸手推得犯人一个踉跄，“不许说话！赶紧走！”
林木看着三人走向右边，自己也有些奇怪为什么突然流泪，难道真的时脑袋出问题了？但看那三人已经走远，也收起心中情绪离开。
回到房间门口时，不禁回头看了一眼诊疗部的方向，摇了摇头进屋去了。
【分割线】
副院长诊疗室。
听见敲门声，周长明停下了打字的双手，一边应了声请进，一边关掉了屏幕上的页面。
林木的病例一闪而过，上面写着：
林木，男，十九岁。
入院时间：3098年4月17日。
父母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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