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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叛乱

    当我踏入阿保机的大帐时,发现帐内立着四个人影。阿保机和述律平在场自然是合情合理,但令我没想到的是,屋质和曷鲁居然也在,看来这两个人深得阿保机的信任。

    见我进来,阿保机急忙起身相迎,屏退左右后先是让我落座,接着就急切的说道:“察割侄子,今日午时你阿娘前来已将事情说了个大概,你能再详细说说腾格里的这宗示讯吗?”

    我早已在路上想好了说辞,于是开口说道:“可汗莫急,听我细细道来。昨日夜里,腾格里的使者在梦中和我传达示讯说‘明日将有逆臣贼子前来蛊惑你阿爹在宴会上谋反’。果不其然,今日上午时分,剌葛、迭剌、寅底石三位伯父前来见我阿爹,其情形与昨日梦中所见完全一致!若是按梦中的情形,这四人会相约在明日各自备好人马,必定会在宴会上谋反,先是逼迫可汗交出‘十二面旗鼓’,再立剌葛为新可汗。”

    听我说完,阿保机把手在桌案上重重一拍,怒声道:“这四个白眼狼!他们与我是同父同母的兄弟,我并不曾亏待过他们,他们居然狼子野心欲图谋反,此等贼子着实该杀!”

    述律平因为早已听闻了阿娘的报信,因此此时神情淡定,并未显得如何慌张,她扭头吩咐道:“屋质,快去让人命大祭司问卜一下明日里部族的吉凶。”

    屋质答是后走出了帐外,而我却在心里生起了思量,我方才明明说过这件事是“腾格里”命使者传来的示讯,而述律平此时却又让大祭司问卜,不知此举是何意?

    兴许这个贱人并不是完全的信任我,不过我也并不在意,反正我也不是真心要向耶律氏效忠,待我日后强大时,必然会将他们全部除掉,为阿爹阿娘还有阿姐报仇。

    曷鲁此时对阿保机说道:“可汗,不如我现在请命召集人马,去把那四个贼子捉来!”

    阿保机急忙制止,道:“不急!暂且不要打草惊蛇”

    接着问我:“察割,若依你看,接下来本汗当如何是好?”

    我想了想,答道:“可汗可暂且装作对此事并不知情,明日宴会之时,可让精锐的勇士埋伏在四周的大帐之内,再令侍卫假扮成端酒送肉的奴仆,以此来保护可汗和可敦的安全。席间,可汗可假装醉酒,待那四人发难之际,让侍卫们擒贼擒王,迅速将其拿下。”

    述律平听后直摇头,连连否定道:“可汗,若依察割所言实在是太过凶险,不如现在就令曷鲁将这四个贼子拿下!”

    我见阿保机的脸上起了一丝动容之色,立刻对着述律平说道:“启禀可敦,目前并不是抓捕剌葛等人的最佳时机,尽管是腾格里亲自传出的示讯,但此时可汗并没有实际证据,若是剌葛等人一口咬定无有此事,到令其他人误以为是可汗找得借口打算除掉他们四人,反而会令可汗受到口舌非议。”

    阿保机连连点头,称:“察割侄子说得有道理,暂时不宜于轻举妄动。”

    正当此时,帐外传来了屋质的声音:“启禀可汗可敦,大祭司求见。”

    述律平让他二人进帐后,急忙问道:“大祭司,卜相如何?”

    大祭司满脸的惊慌之色,紧张的说道:“启禀可汗可敦,老奴方才将兽骨掷于火中,若在艾高焚尽之前,骨裂为吉相,然而今日那兽骨却连一条裂缝都不曾出现,明日必有大凶之事发生。”

    述律平沉默不语,片刻后对大祭司说了句:“你先下去吧。”接着又对阿保机说道:“如此看来,剌葛四人定是生了反心,可汗应当早做打算才是。”

    阿保机此时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既然如此,就依察割所言行事!”

    我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此时阿保机的眼中满是感激的看向我说:“察割侄子,你的恩情和忠心我会永远宁记在心!待我有朝一日成就大业,必然不会忘记你!”

    看的出来,阿保机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发自肺腑的,但是他忘记了昨日他还预感到我要刺杀他,并且他的预感的确是真的,早晚有一天我要至他于死地。

    我此时摆了摆手说道:“察割不图回报,只求可汗万万不可将阿娘和我向你传递消息之事讲与外人听,我担心阿娘因此会遭遇危险。”

    阿保机点点头,称:“察割侄子尽管放心!本汗自会保守秘密,护你母子二人周全。”

    我向阿保机深施了一个抱胸礼,表示感激。

    当天夜里,我留宿在了阿保机的营帐处,他召我来的说辞是“和大祭司准备重五节的祭祀之事”,若是晚上回去怕引起安端心中生疑。

    阿保机给我单独安排了一个帐篷,并派人对我好生的伺候,时时不离左右,让我心中不免猜疑他是否是有意让人在监视我的一举一动。若果真是这样,那他让我留在他的营帐的原因多半是怕我会向安端走路了风声,毕竟在他眼中安端是我亲爹。

    从下午到傍晚,大祭司倒是来我帐中几次,扭扭捏捏的寒暄了几句,没说什么正经事,我觉得这老神棍是想和我套个近乎探探我的虚实,而我也和他打着官腔,不该说的一句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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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斡鲁朵”是阿保机的一支亲信卫队,翻译成汉语可以理解为是宫帐卫骑兵,其职责是负责保护阿保机和述律平日常的安全。能入选进斡鲁朵的人不仅是在普通勇士中挑选出的精锐中的精锐,并且各个都是阿保机忠心耿耿的心腹之人。

    至于阿保机是用如何手段才令他们如此死心塌地的效忠,我并不知晓。

    契丹的营帐布局很有特点,阿保机的军帐、寝帐等所有日常起居的帐篷均是坐西向东安于主位,四周成百上千的营帐排列整齐的围成一圈,中间余留出一个巨大面积的圆形空地。但凡平日里有重大庆典活动,均都是在圆圈内举行。

    次日上午,“斡鲁朵”的侍卫们各个全副武装,分布藏匿在空地周围的帐篷之中,呈包围状。对我丝毫不避讳。

    据我先前的观察,若无战事时,安端、剌葛等宗亲的手中并无多少人马,仅有一支百余人的亲军卫队作为日常的安全防卫,这点人数如果想谋反也只能出其不意搞个突袭,否则定无胜算。

    果然,临近黄昏时分,其他前来赴宴的贵族眷属们都是只带着几名扈从,而安端、剌葛那四兄弟则是浩浩荡荡的带着几十名精锐侍卫,各个都是背弓配刀,和其他的贵族们相比起来阵仗实在是有些张扬。

    起初我心里还暗自在想这四人真是没有脑子,就算是要谋反也应当低调点才是,不知为何表现的如此明显。后来仔细想想也是,草原上一马平川,人马根本无处藏匿,只能将人马带在身边。但这个原因也丝毫不能影响他们没有脑子。

    偏偏这四人还是一同前来,齐刷刷的向阿保机行礼,道:“可汗哥哥,我们来了!”

    阿保机环顾了一下他们身后的人,开口问道:“四位弟弟,今日怎么带了这么多的人啊?”

    寅底石开口答道:“原因有二,一来是这些侍卫们都是我们最忠心的勇士,平日里没有东西可以犒赏给他们,今日借着可汗大宴,带他们一同前来热闹热闹。这二来嘛……”

    剌葛接过话继续答道:“二来是我和三位弟弟们昨日打赌,每人各自挑选出五十位勇士在今日庆典上比试摔跤,看谁家的勇士最厉害,输得人事后要给赢得人十匹战马作为赌注。”

    每逢草原上的节日庆典,席间举行一些摔跤、射箭、赛马、歌舞等娱乐项目到也是经常,这个理由说得过去。

    “既然如此,那弟弟们赶快落座吧!”阿保机的神色如常,情绪丝毫没有任何的波动。不得不说,他不愧是能成大事之人,的确是有其过人之处。

    参加庆典的贵族们陆续到场,在空地处围坐成一圈。

    几乎是在和月亮升起的时间,大祭司在空地中央点燃了篝火,巫女们敲打着手鼓,唱跳起神秘的舞蹈,大祭司随即开口吟唱起了古老的祭文,嗓音空灵,可我一句都没听懂。

    阿娘扭头问我:“察割,你既已出任少祭司,为何未去共同执掌这祭祀礼?”

    我答道:“此等事宜由大祭司执掌即可,腾格里让我在此观礼。”其实我不会。

    虽然阿娘面露疑惑,但见我没想多做解释,她也没有继续问。反正阿娘不懂这些,我怎么说怎么是。

    在阿保机的示意下,众人已经开始迫不及待的吃肉饮酒。我是第一次参加契丹这种大型的节日庆典活动,不得不说,草原民族的确是能歌善舞,热情似火。所有人随着宴会的进展逐渐推杯换盏,开怀畅饮,尽情的享受着当下的欢乐。

    我留意了一下,剌葛那哥四个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贪杯,相反,他们各个沉默寡言,表情与情绪和周围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一眼就能让人看出反常。就这点水平,这四个人真是成不了大事。

    阿保机与述律平却是显得很高兴,从始至终丝毫没有把眼神停留在剌葛四人身上片刻。

    正在此时,阿保机举起酒碗说道:“勇士们!兄弟们!尽情的喝吧!玩吧!我部族狼一样的儿郎要吃最鲜美的肉!喝最浓郁的美酒!用最锋利的刀子去争夺最肥沃的草场!来!儿郎们,共同满饮此碗!”

    随即,阿保机将满满一碗酒一饮而尽,他激情的祝酒词燃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情绪,气氛瞬间达到了顶点,周围的人群更加疯狂,置身事外的陷入了狂欢,烈酒像水一般往肚子里灌。

    安端此时却是静静地坐在,不吃不喝,不言不语,每每有人和他碰碗时他也只是假意用嘴唇碰了碰,与周围的人群完全格格不入。

    阿娘见状,脸上露出了不安之色,不时地看向我。

    我见状悄悄的凑到了安端的耳边,轻声说道:“阿爹,腾格里的使者刚刚向我传来示讯,说今日大凶,要我劝你速速返回自己的营帐,不要参与今晚之事。”

    我想尽最后的努力劝他一劝,不为别的,只担心他会被阿保机抄家牵连到我,还有那个被我终日唤作“阿娘”的那个善良的女人。

    安端此时瞪大了双眼,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

    我扬起了头,用没有感情的声音淡淡的说:“收手吧,今晚大凶。”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此时剌葛见阿保机和周围的人群已是醉得东倒西歪,猛然站起身来一摔酒碗,大喊一声:“儿郎们,杀!”

    安端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站起身来,顺势抽出了自己的佩刀,大喊一声:“杀!快上快上!”

    一听到号令声,剌葛兄弟四个人带来的亲随们瞬间抽出刀要向阿保机冲去,但与此同时,一直站在一旁端菜倒酒的仆役们瞬间抽出藏在袍子里的刀,几乎是在同时将四把明晃晃的刀架在了剌葛、迭剌、寅底石、安端四人的脖子上。

    屋质突然发出一声号令,埋伏在四周帐中的斡鲁朵突然冲了出来,对着叛军射出了一轮弓箭,叛军群中立刻倒下了数十人。而此时第二梯队的弓箭手们正等待着号令准备随时放箭。

    正当此时,一直坐在阿保机左侧的曷鲁带着一队斡鲁朵横挡在了阿保机的桌案前,对着叛军吼道:“都放下刀!违者杀无赦!”

    周围原本喧闹的人群瞬间鸦雀无声,不少已是醉得不成样子的人顿时吓得清醒了大半。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还没来得及让他们明白发生了什么。

    叛军们很听劝,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刀,周围同伴们的尸体让他们不敢再轻举妄动。

    此时,剌葛四人被一众翰鲁朵押解到阿保机的面前,曷鲁大吼一声:“跪下!”

    四人本还想继续挣扎,无奈脖子上冰冷的钢刀让他们不敢乱动,万般无奈之下只能不情不愿的双膝跪地。

    原本假装酩酊大醉的阿保机瞬间恢复了清醒,但让其他人感到意外的是,在面对突如其来的叛乱,阿保机依旧神色冷静,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愤怒之色。

    冰冷的眼神不断地扫视在剌葛四人身上,阿保机厉声道:“你们这些大胆贼子!本汗与你们四人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啊!你们竟然狼子野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举!你们的良心难道都被狗吃了吗?!”

    一听此言,安端大声叫道:“阿保机!你还知道我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祖先遗留下的规矩是可汗之位三年一改选,可你却独自霸占着可汗之位八年之久!同样都是流着耶律祖先的血,可汗之位早该轮到我们兄弟当了!”

    剌葛此时到也硬气,高声附和道:“安端弟弟说的没错!阿保机,你公然违背契丹的传统和祖先的遗规,逼得我兄弟四人不得不反!如今落在你的手里,要杀便杀,无需多言!”

    正当众人感叹这四人是条汉子时,寅底石却汗如雨下,吓得连连磕头道:“可……可汗饶命,弟弟们今日……今日醉酒,才做出了这等糊涂事!望可汗哥哥念在……念在兄弟之情,能够饶恕我们的过失。”

    其他三人都说了自己想说的话,只有迭剌低着头,一语不发。

    阿保机怒目圆睁,沉默了良久,他缓缓说道:“好,好,好。你们为了争夺可汗之位,竟然可以不念同胞之情。”

    说罢,阿保机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剌葛,你性情残暴,稍有不如意就鞭打士卒,别说是你手下的人,就连其他人都是对你敢怒不敢言!迭剌,你终日恋酒贪杯,不理部族政务,在以往与他族的战事中我甚至不敢委你要职,生怕你会醉酒误事!寅底石,你性情软弱,不辨是非,丝毫没有自己的主见,常跟随他人的说辞更改自己的主意!还有你!安端,你是我最小的弟弟,本汗从小对你甚是疼爱,可你头脑愚钝,性情暴戾,凡事只凭自己的好恶肆意妄为,丝毫不思考事情的黑白对错。如今其余七部对我部族虎视眈眈,丝毫不去掩饰吞并之意,试问我如何放心将可汗之位交予你们之手!?”

    迭剌终于开口了:“可汗哥哥!我们兄弟手中的刀子哪一个比你的刀钝?若是换我们做了可汗,契丹早就被我耶律氏统一了!可汗哥哥何以这般看清我们兄弟!”

    剌葛大声说道:“迭剌!无需与他多言!阿保机!你休要在此假仁假义!是你贪恋可汗之位,莫要找那么多的说辞借口!要杀就杀!我剌葛若是皱一皱眉头,便不是契丹男儿!”

    阿保机此时气的已经发抖,他怒极反笑,道:“好!好!好!来人!将他四人带下去!”

    我担心阿保机气愤之余会把安端杀了,急忙上前施礼说道:“可汗打算如何处置这四人?”

    阿保机斩钉截铁的道:“此等作乱臣子绝不能留,不然日后必定再生祸端!”

    我摇了摇头,急忙说道:“可汗不可!契丹尚未统一,此刻正是用人之际,其余七部若是得知可汗杀了自己的胞弟,必将趁乱伺机对我部族不利!”

    述律平似乎特别喜欢和我唱反调,她听我说完,对着阿保机开口说道:“可汗!剌葛四人作乱犯上,断不可留,这样的白眼狼是绝对不会悔改的,不如斩草除根,以免日后贼子们再生叛乱之举!”

    我真的有点急了,“我”此时的年纪才之后十二岁,身体孱弱,尚不能武。而阿娘毕竟是个女子,难以守住家业,安端若是真的被杀了,家产一定会被别人霸占了去,我很难再顺利成长,就更别提报仇。

    于是我赶忙单膝跪地开口说道:“万万不可!此次磨难是腾格里降下的考验!可汗称帝前绝对不能杀一母同胞的兄弟,否则将会招来更大的灾祸。可汗不妨以宽仁待之,令他们保证日后不再谋反即是。”

    说完我就后悔了,我的本意是想让安端活着,但我应该把剌葛那哥三个除掉才对。但话已说出口,再想反悔已然来不及了。

    但仔细想想,其实也无所谓,那三人对我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威胁,让他们活着倒也无妨。

    阿保机并未说话,一副沉思之态。

    此时,寅底石的脑袋像是鸡啄米一样在地上磕个不停,大声哭叫着:“可汗哥哥!都怪弟弟们一时糊涂才犯此大错!还望哥哥顾及手足之情,饶恕我们!弟弟们从此再也不敢作乱了!”说罢竟然嚎啕大哭。与他肥硕粗鲁的外表相比,此举甚是滑稽。

    阿保机的神色终于出现了一丝动容,他环视其余三人,问道:“剌葛,迭剌,安端,你们三人可愿意认错?”

    剌葛耿耿着脖子,表情极度的不忿,正要开口说着什么,我见他这种表情担心他会再不知死活说错了话,急忙上去一个大嘴巴抽在了他的脸上,说道:“剌葛伯父莫要糊涂,快说‘愿意认错’,可汗便会饶恕了你们!”

    剌葛吃了我一耳光后,瞪着眼睛正要大怒,我立刻又是一个大嘴巴抽了上去,说了句:“伯父你傻呀!快认错啊!”

    剌葛这才反应过来,低下头,轻声说道:“可汗哥哥,剌葛……剌葛向你认错。”

    安端和迭剌见剌葛已然如此,急忙也纷纷表态,低着头说:“弟弟向可汗认错,望可汗哥哥莫要怪罪……”

    我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在了地上,只要这四人肯服软,阿保机应该不至于杀了他们。杖责一顿也无所谓,反正那四人长得如同野猪一般皮糙肉厚,打残了也不要紧,但只要安端活着就好。

    阿保机叹了口气,终于下定决心说道:“来人,将他四人押解上山,本汗要让他们对着腾格里焚火起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