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蟋蟀

    昨天晚上,房间里近来几只蟋蟀,换床单的时候发现床上有一只,感觉好奇,我们这可是五楼,不知道这小东西是怎么上来的,莫非是沿着楼梯一级一级上来的。看到这小生灵,突然生出好奇心来,捉了放在纸盒里,捉蟋蟀已经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洗澡的时候,又在洗手间里发现一只,又捉了来凑成一对。

    过后微信和朋友聊天,说不喜欢、看不懂诗经但喜欢诗的她,竟说出”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的话来,但现在还是七月啊,而且还是五楼,竟有蟋蟀跑到我的床上来。窗外四处的蛩声和这屋里可爱的身影,只让人感觉清雅幽静。而后我们又聊到我们那里给蟋蟀起得名字。

    小时候,秋天夜色初上的时候,跟母亲去村东渠道上散步,或者去村边的地里干点活的时候,听到草丛里四处的蟋蟀叫,母亲总说”拆拆洗洗”又叫了,“拆拆洗洗,姐姐缝缝“,母亲说那有节奏的声音的内容是这样的。因为秋天来了,冷天也就不远了,蟋蟀的叫声是在催促家里的女性改找出冬天的棉衣棉被拆拆洗洗,然后缝起来等待冬天的到来。每当母亲说到这个,我脑子里想到家里橱子里叠着的棉衣棉被就感觉安心。后来看到李白的”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对这种缝缝补补的生活的美感有了更诗意的体会。蟋蟀还有一个名字叫促织,叶绍翁有”知有儿童挑促织,夜深篱落一灯明“的诗句,蒲松龄也写了《促织》那个始于悲剧,最终结局圆满的童话故事。这促织的名字大概与”拆拆洗洗”的名字是一个意思,无非是催促织机上的妇女“织织织“,因为冬天快来了。

    蟋蟀这生灵似乎从人类开蒙之初就通过诗与人类结缘了,亦或者,人类诗性的一部分就来自这秋天的虫鸣。在文学中的地位,蟋蟀似乎并不低于月亮和风雨。在先秦有“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在唐代有“早蛩啼复歇,残灯灭又明。隔窗知夜雨,芭蕉先有声”,在宋代,即便岳武穆将军也有“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胧明。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低回缠绵的句子。而到了现当代它又跳进洛夫,跳进流沙河的诗里。这蛩鸣声声,千万年里,也像诗歌、月光和风雨一样滋养安慰着亿万中国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