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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光普照

    天涯海阁内陷入深深的沉寂当中,暮色里,阁主齐岳在自己的院内来回踱步,他得应付接下来天涯海阁失利后所带来的损失。

    南国江湖势力数道仙宫的人蹦跶的最欢,宫主慕容观海虽战败困于齐云山,但也让这个本是二流势力的帮派一举成名,慕容观海更是直接入榜天下前十,那些个自诩为仙家之流的道仙宫副宫主以及一些门派客卿,尾巴都快翘上了天,嚷嚷着要掀起江湖沉寂几十年后的狂风骤雨。

    天涯海阁若是镇不住,那他这个所谓的阁主不说被拿下,也总归让‘上面’的人对自己的印象不好,如今天涯海阁最强战力秦清正逢士气低下,倒还是有那么几位拿的出手的剑阁学士,不过在他看来还是不稳妥。

    就在他摇摆不定的时候,帷帽老人站在他的身前,独孤天成自是看破了他的心思,说道:“今日之事,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不是坏事。”

    齐岳疑惑看向帷帽老人。

    独孤天成笑道:“其实最主要的不是玉露圣僧救走了那个少年,而是重创了天涯海阁气数。秦清李留年等人都算得上的年轻俊彦,吃一堑长一智,秦清因祸得福,被玉露圣僧点化,以后在剑道一途上只会越走越远。李留年也好,太年轻了,对我都敢视而不见,吃点亏不是坏事。只是当下局势需要稳定,就让莫提来助你度过这段时日,你意如何?”

    齐岳有些局促不安,他欲言又止,最后才说道:“可莫提的家人···,在下不是接纳不了此人,只不过此人不好管束,且有把柄在我手中,在下是担心···”

    独孤天成本就不是那遮遮掩掩之人,他不耐烦道:“好了好了,说话遮遮掩掩,老夫最不愿意跟你们这种人打交道,一点都不痛快。莫提那边由老夫去说,事毕之后该放人就放人,这些卑劣手段老夫本就不削于用,只是你这个人有点花花肠子,没有本事,就喜欢用这些下流手段迫使人屈服于你,这也是上面选中你的原因,不过以后少做这些事。我就不信,我们朝廷就没有本事用正当手段来培养武道高手。”

    齐岳点点头,不敢有任何意见,他又询问道:“阮大人那边该如何交代?”

    独孤天成气笑道:“我堂堂独孤天成需要给他阮巡交代?”

    看到眼前阁主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他拍了拍齐岳肩膀:“你如实相告便是,让他有意见就来大内府找我,不过谅他也没这个胆。”

    齐岳这才放下心来,在这些大人物之间生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要一步走错,便是满盘皆是的下场。他谨慎地想请帷帽老人住个几天,把伤养好再赶赴交州,不料老人说道:“这点小伤算什么,想当年老夫突出数千敌军围杀,全身没一处完整,照样不是活了过来。明日我便赶往交州,与那张圣儒一战。”

    看着这个只有开元初期境界的老人,齐岳试探性问道:“总管有几成把握?”

    老人战意昂扬,负手而立,张狂笑道:“老夫只修力,不修境,别只看老夫只有开元初期修为,什么开元中期,后期高手,在老夫看来,不过是一些蝇营狗苟之辈,穷极一生追求大道境界,从未出山与人搏斗,到最后只有被人一拳打死的下场,就算儒家圣人是那无相天人境界,老夫也能一战。”

    齐岳一揖到底:“独孤总管乃南国擎天玉柱,在下佩服!”

    独孤天成离去,他踱步在月色下,看着玉露僧人离去的方向,自言自语道:“能让玉露圣僧不惜性命救的人,不简单呐!你阮巡,还有你的阮氏小心谨慎了一辈子,怕是要栽一个天大的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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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间时分,玉露僧人坐于一处溪涧石头边上,他轻轻地抬起右手,捧起溪水往他那枯素的脸上胡乱抹去。

    晚间皓月刚好挂于西天方位,玉露僧人凝视月光,怔怔出神。

    宇文仕一直用一种敬佩的目光打量着老和尚,看着他那空落落的左臂,就知道救人途中的艰难险阻,如果当时自己也去了,恐怕真的是有去无回。

    他被马儿带到了一处深山溪涧处,醒来时分就一直未离开过此地。

    何长安躺在一块巨石上,宇文仕给少年洗了把脸,摸着少年的额头,一直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宇文仕不敢开口打扰询问玉露僧人,任由他在一旁怔怔出神。

    得知少年是魔头转世后,他叹了口气,忍不住在心里直骂,天底下怎么会有那么不像魔头的魔头,这么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子又怎么可能是魔头转世?真是没一点道理。老天爷跟人一样,都喜欢作弄人,搞出一些自以为很了不起的把戏,让人臣服在它的脚下,殊不知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人会逆天行事,打破这些牢笼。

    当人被压制到一定的程度后,往往会展现出力拔山兮的风采,来撼动这一方天地。

    宇文仕涌出一股豪迈之气,拍了拍少年肩头,打气道:“我认可的兄弟,别让我失望。”

    溪涧旁,宇文仕捡来一些干柴,升起篝火,玉露僧人不知何时坐在了一旁,火光映照着他那黝黑的面皮,显得沧桑又有着一种不一样的神采。

    玉露僧人缓缓说道:“这位施主,老衲死后你们二人可自行离去,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记得帮老衲转告何小友,玉露僧人不是为他而死,让他莫要因此再入魔道,一切孽障希望到此为止。”

    宇文仕叹了口气,说道:“大师,落叶归根,大师岂可永远留在荒野之中,在下无能,愿送大师一程。”

    玉露僧人用唯一的右臂指了指地面:“这就是我的根,整个山河大地皆是如此。”

    宇文仕还想说什么,老和尚摆手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儒释道三教都逃不过这永恒大道,万物生于道,而止于道,顺其自然便可。”

    玉露僧人走向少年,用手挑起少年眼皮,少年眼神始终保持清澈,老和尚露出一丝欣慰的神色,接着一只手按在少年脑门上,玉露僧人闭目而语:“人无善恶,善恶皆存于心,若能自识本心,念念磨练,莫往者,即自见佛性也···”

    老和尚一生佛道修为如丝丝游鲤串入少年体内,游走于五脏六腑,窍穴脉络,玉露僧人七窍皆有血丝溢出,他却岿然不动。

    何长安此时好似处于一处江面之底,他奋力游上江面,江面之上好似有三缕残魂,封锁江面,他无论如何都冲不出那一层薄膜。

    他游向远处,试图寻找破损之处,这时他耳边传来一个儒生嗓音:“无心,你作恶多端,应该永无重见天日之时。速速退回吧,有我在,你永远出不去。”

    又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他张狂笑道:“老夫习武一辈子,被你打破了飞升的念想,既然大家都无法做那天上之人,那就留在这里作个伴,作个孤魂野鬼也好。”

    无心白发披肩,冷哼一声:“一群蝇营狗苟之辈。”

    一个持剑老者站在无心身后,形同鬼魅,尖声道:“无心!若不是你祸害人间,我们又怎会沦落到如此地步,你这个害人的王八蛋!”

    无心转头认真回道:“我何时祸害人间?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妄想在人间有所作为,仙庭的功劳簿上就会添上浓厚的一笔,好让你们地位高些。还有,上世恩怨已了,这一世我不会主动找你们麻烦,希望你们好之为之。”

    持剑老人依旧不依不饶:“斩奸除恶是我们大道中人的本分!你一个不人不鬼的魔道中人,还有理了!自古就是正邪不两立,无心!你给我留在这里,永世不得超生!”

    面对老人尖锐的言语,无心实在是懒得答话,不过他还是回到:“我不叫无心,我是何长安,待我出去之后我们再无瓜葛。”

    儒生也来到了无心前面,笑道:“想褪去这身皮是不可能的,魔就是魔,哪怕你再活一万年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何长安摇头苦笑,这种争论是永远不会有个结果,他准备离去,一个白头白衣女子款款而立,来到何长安身前,她温柔说道:“不要理他们,我们走我们的。”

    何长安望着眼前的好看女子,惭愧道:“意浓,我连累了你,对不起。”

    女子握住了他的手:“没关系。”

    此时江面之上一只大手轻轻拨开那层薄膜,玉露僧人巨大的身形立于江面之上,佛音扑面而来:“长安,快出来。”

    其余三人怒吼连连,却没有什么办法。

    看何长安犹豫不决,眼前女子推开何长安催促道:“快走啊!”

    何长安被女子推送到江面上,少年问道:“大师,能不能带她一起走?”

    佛音响起:“不能。”

    眼看玉露僧人身影越来越模糊,何长安依旧望着江面,被玉露僧人裹挟而走,那女子残魂沉入水中,露出一丝笑意:“我等你。”

    山林之中,少年白发尽数褪去,眼角红光也慢慢隐去,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玉露僧人看着醒来的少年,单手立于胸间,低下头,闭上双眼最后说道:“师父授业之恩,弟子已还,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