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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终遂此行

    “我知道你恨我。”

    虽然是今天第二次见到皇帝,与之对话,却还是第一次,此时的秦皇坐在书案前,对面放了张椅子,抬头看了一眼房宽,示意他在对面坐下来。

    秦皇没有用朕这个自称,也没说吾或者寡人,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我,便是要将两人的交谈定性在父子关系上。

    但从房宽的眼神之中,秦皇却察觉出,这没有达到效果,也没有生气,拧起案边的水壶,给房宽倒了一杯水。

    一个简单的动作,秦皇做下来却有些吃力,将水壶放回暖炉之后,喘了几口大气,脸色也有些苍白,本来想拉近一些距离的开场白,也没有达到暖场的效果。

    房宽的确在对面坐了下来,端起水杯吹了吹,今天发生的事情有些多,远远多过了整个月枯燥无味的宫学生活。

    “我跟你卝娘的感情很好。”

    见房宽没有搭理自己,皇帝自己也喝了口水,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只是他这句发自肺腑之话,却没有博得房宽的好感与认同,房宽照旧是没有理他。

    “听说宽儿醒了之后失了记忆?吾初闻之,亦是哀痛不已,若宽儿只是不记不起那日之事,倒也无妨,却听高要言,吾之儿只余那日之记忆,更是痛入心扉,夜不能眠。”

    皇帝侧过头,宽大的衣袖掩过了面颊,房宽平静地吹着茶水,仍旧没有表态,皇帝小半晌之后,才又回过头来。

    “此月余,吾苍老了许多,宽儿不记旧事,亦是忘了之前父子间的情谊,吾却未忘。汝乃吾之长子,亦是吾最疼爱之子,二岁习文练字,吾亲执汝笔,三岁习武,吾亲授汝剑,至今九岁,日日相伴之旧迹仍历历在目,汝忘之亦好。”

    皇帝看了一眼房宽,只觉心如刀割。“宽儿或以为吾在惺惺作态,你的娘卝亲是我的正室王妃,虽是前太皇太后指婚,我们却也是情投意合,若无真感情,何来你们四兄弟,只是如今都作了古。”

    “或许你以为是我想坐上这个位子,宫阙万千少纷扰,杀妻灭子来相讨。”皇帝摇了摇头,将杯子狠狠摔到了地上,听到动静,外面便传来了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房宽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摔杯为号,伏以两百刀斧手。

    “无事,不必进来。”皇帝对着外面低吼了一声,声音不大,却极有穿透力,果然外面的脚步声停了下来,片刻之后再次响起,却是越行越远。

    “不让他们告诉你吕氏之事,是我的意思,也是太后的现旨意。你能从此事之中逃生,或许是上天的垂怜,但也只有三年之命,我不想你这三年都活在旧事的痛苦之中,况且你太小,即使知道这一切,也无济于事,不过是徒添烦恼罢了。”

    “天家无私事,皇家亦如是,吾之妻妾,皆是各家联姻之果,只有你的母亲为我诞下了四子,余者皆仅育一子......”

    皇帝的话,让房宽想到了上一世中看到过的一则趣事,解放时立下了一夫一妻之法,解放前那些三妻四妾之地主,纷纷说之前的妻妾都是被迫娶的,没有真感情,要解除婚姻,再娶新媳,被人这样怼了回去:“没真感情,那你睡她了吗?”

    “您这都生儿育女了,没感情也能造出人来,还真不挑食。”房宽终于还是没忍住,将水喝完之后,自己拿起暖炉上的水壶续了一杯茶水。

    “你还小,不懂这些烦心之事,你那首歪诗虽是极具讽刺意味,却也说得不对,这宫阙万千,哪里少了纷扰?你看看我这鬓角,哪像一个二十六岁之人?这分明就是一个六十二,行将就木之人。这龙椅并不是你想坐就坐,不想坐就不坐的,他们选中了我,便没有了选择,若是不然,一位亲王亦不是不可抹去的。”

    见房宽轻蔑的眼神,皇帝挥了挥手:“好了,不说这些了,我知道说再多,你也是不信的,今天叫你过来,主要是给你讲三件事情。”

    “其一,既然你执着于知晓你卝娘卝亲之事,吾想还是应该告诉你,你的生卝母代王卝后吕氏,名叫吕姜,乃是前礼部左侍郎吕思之女,先太皇太后曾孙女,十五岁嫁到代王府,次年生下了你。你有三个同母胞弟,随你卝娘卝亲同去,其时,林七岁,桎五岁,权四岁。

    七月,太皇太后吕氏崩于长乐宫,九月国相吕渚、兵部尚书吕放、户部左侍郎吕明、礼部左侍郎吕思、永都军指挥使吕元、栎阳主守吕汇、荣国公吕呈、邢国公吕平、阳平侯吕成、长山侯陈乐、开阳伯罗正,名单太长了,就不一一列出来了,你只要知道,这些都是吕氏一族把持着的实权之职或者是军中郧贵,随便挑一个出来,便以有震动秦国半边天。

    就是这些人,不仅在朝堂之上掀起了惊天波澜,更是整个秦国拖入了一场血雨腥风的内耗之中,排除异己无所不用其及。终于在十月之时,曹太后、太尉周勃、邢部尚书刘季密诏天策军入京,将吕氏一族连根拔起。

    你卝娘卝亲乃是吕氏直系,按照秦之律法,整个王府皆受连坐,吾或可能保住性命,但阖府上下,定要杀他个人头滚滚,何以能定顶宝座?不过是这些新兴势力,需要一个有着巨大把柄的傀儡罢了,方可任其揉卝捏。”

    皇帝讲到此处,才发现似乎有些离题了,这些事情,便是自己心烦之根源,却也无能为力。“其二,国师近日上了道折子,言及五星出东方,其利中国,当选派质子往赵,内安卝民生,外定四海,休养生息方可让秦再续前日之辉煌。今日皇城司高结衣来报,你在太后亦自告奋勇提起了此事。

    接下来的日子,秦国朝堂定是风雨无定,远离这个漩涡反倒是件好事,你越是恨我,那些人便越是放心,况且你只有三年寿命之事,皇城司已经将消息传递了出去,那些人便应当不会再打你的主意,去赵国也安全些。”

    房宽一愣,这什么情况?似乎这皇帝同意他出宫质赵了。

    “其三,也是最重要之事,千机引之毒并非无解,相传西域折山之中有一奇门之法,可解世间万毒,吾已派元克让秘密找寻,但此事需绝密。你到了赵国便好生调养身体,吾会安排高要授你武功,至于那日毒杀你们母子之人,便交于我吧,三年之内,我保证给你一个答案。

    明日便会有太后和皇帝的共同旨意下达,以康王房宽质赵,换取潼关故地。

    宽儿,从你醒来之后,便会叫过我一声父亲,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恨我自己,或许将来你会更恨我,这就对了,你越是恨我,那些人便越是不会加害于你。

    只希望元克让能够不辱使命,待你他日寻回记忆,能够再唤我一声父亲。”

    皇帝说了许多话,或许也是乏了,便挥挥手,让房宽自己回院子去,房宽也未想到,自己苦思了一个月的事情,竟然因为一首歪诗最终成了行,秦子质赵,这个戏码在上一个世界的历史中曾经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