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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3

    鸢子抱了个圆滚滚的大西瓜,突破艰难险阻,从厨房冲杀出来。马上就要开席,厨房里一派热火朝天。怀里的西瓜轻轻一叩,就会发出空空的熟透的声音。鸢子用两条不长的胳膊把她搂在怀里,生怕被摩肩接踵的人们碰个满地开花。

    好不容易从厨房挤出来,又穿过站满了等开席的贵妇的花园。好不容易走上一条清净的小径,鸢子找了块平整的石头,抱着西瓜坐在上面,低头就着胳膊蹭脑门上的汗。

    鸢子心里忍不住抱怨,那个可恶的小崽子,马上就要开席了,还要吃什么西瓜。吃了满肚子西瓜还怎么吃席!可两个姑姑就是要惯着他,这种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的小子,都是她们这种瞧见奶娃娃就满眼冒光的生育期妇女惯出来的。

    小径影在一排假山后头,太阳晒不着,清风一过,带了花园里桂花的香气,格外的心旷神怡。鸢子坐着不想走,就想耗到开席,看那小崽子还吃不吃西瓜。

    正偷懒儿,对面假山洞里有人声喁喁。秦府里女人少,老相爷治家森严,老管家把底下奴仆管的像庙里的和尚和庵里的尼姑。府里鲜有八卦轶事,让野惯了的鸢子觉得十分无聊。现下听着喁喁私语分明是一男一女的声音,顿时兴奋起来。也不嫌沉,抱着西瓜蹲在山洞边,竖起耳朵听的好不认真。

    假山洞里就是一男一女,男的却特别不爱说话,除了最开始鸢子听到模模糊糊的一句,之后就一直没出声。只听见那女子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说着。

    女声听起来很是清脆,应该年纪不大。鸢子凑过去时,没听清两人刚说了什么,一时安静下来,半天没人说话。正当鸢子怀疑两人是不是走了时,女孩说话了,“我不走,狼主说我可以在京城里玩,想待到什么时候就待到什么时候。”

    狼主是谁自不必说,这京城里管小姑姑叫狼主的,那就是昭和台部的人了。自从十三杀封禁了土堡,杀死鬼知,昭和台部就回了草原,怎么还有人留下?鸢子琢磨着,洞里的男人终于说话了,“你一个外族人,又是女孩子,留在京城多有不便,旁人会说闲话的。”

    “说什么闲话?莫丽姐姐也是蒙古人,不是照样在京城里住吗?”鸢子捂着嘴闷笑,这女孩还真是蒙古人,听不出男子话里的意思。鸢子发挥自己超乎常人的想象力,脑子里就演出了一场神女有心襄王无梦的话本子。

    男子明显是被噎了一下,逼得有些口不择言,“那怎么一样?萧二夫人是嫁过来的。你......你在这里又没亲戚,一个大姑娘,总赖在这儿不走,算什么?”

    女孩顿了顿,再开口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是狼主留我在这儿的!我......我住的是莫丽姐姐家,又没住你家,我就是不走,你凭什么管我?”

    “我是管不着你,”男子提高了声音,“你总往王府跑,缠着我......算什么......”他的声音一会儿高一会儿低的,最后说了什么鸢子没听清楚。正探着脑袋想再凑近些,一个人从洞里冲出来,正和探着身子的鸢子撞在一起。鸢子右肩着地一个侧滚,翻身已经单膝跪在了地上,虽然是地里滚的,但动作却行云流水、煞是好看。可是怀里的西瓜就不那么争气了,薄皮熟透的瓜让鸢子抱着一滚,咔嘣脆的张了嘴,露出里面粉嫩嫩的瓜瓤来,清甜的香味儿顿时飘散出来。

    “哎呦!”鸢子低呼一声。虽然给上官小崽子送西瓜有些不情不愿,但瞧着这瓜粉嫩可爱,心里也觉得可惜。

    “你没事吧?是不是撞伤你了?”冲出来那人也没走,鸢子抬头一看,是个穿着大红蒙古裙装,扎着两条大辫子的草原姑娘。听鸢子哎呦,还以为撞伤了她,赶忙蹲下来问。

    鸢子苦着脸,指着西瓜张开的嘴,“受伤的是它。”

    草原姑娘又圆又大的眼睛眨了两下,“对不起,我赔你吧。”说着便在身上摸起来,可摸了半天,一块铜板也没摸出来。

    鸢子正想说不用,从假山洞里又走出个人来。那人一身黑衣,肩膀上绣着一只苍鹰。鸢子认得,是小姑姑的隼卫。土堡战后,隼卫直接从汨江回了晋国。在三爷的马场平分天下时,晋帝把一半的隼卫给了小姑姑,做她的亲兵,如今都住在王府里。

    那隼卫生的浓眉大眼,瞧着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但老成持重的样子比府里的老管家拿的还足。他掏出一块银子,递到鸢子面前,“我来赔。”

    草原姑娘打掉他的银子,“用不着你赔!”她卷起袖子,露出一截手臂,白皙的腕子上缠着一条红珊瑚手串。姑娘三两下解下来,塞到鸢子手里,“我自己赔。”

    那隼卫少年拉住她,“这是你额吉留给你的,为个西瓜,不值得!”

    “值不值得用不着你管,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帮我赔西瓜?!”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这是你额吉唯一留给你的东西了!”

    “不懂事也不用你管!”

    两人拉拉扯扯吵个不停,鸢子呆呆看着,想插口说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想给那小崽子吃。可惜张了半天嘴,就是插不进话。

    “阿远,大庭广众你跟格琪拉拉扯扯的,这是算什么呢?”男人阴阳怪气的插进来,问那隼卫少年算什么。鸢子抱着张着嘴的西瓜站起来,送偷听的同好一个大白眼。

    柳西坡权当看不见,晃悠到三人中间,一步就卡在鸢子和两人中间。鸢子退了一步,他才没整个靠在西瓜上。“阿远啊,做哥哥的可要说你几句了。格琪是王妃和郡主请来的客人,常去王府也是找王妃玩。你又管人家留的日子长,又管人家去王府,你是格琪的什么人,怎么那么爱管她呢?还是你想当格琪的什么人,就是要管她呢?”

    他这一串绕口令,把格琪绕晕了,眨着大眼睛不明所以。鸢子听了,藏在柳西坡身后咯咯地笑。笑的阿远紫了一张脸,气道:“我没管她!”

    柳西坡桃花眼在两人身上乱飞,“你没管?那你做什么不让她用手串赔西瓜?还知道这是人家亡母的遗物,你知道的挺多嘛!”

    “我跟他说过一次。”这句格琪听懂了,赶忙帮着解释。

    “哦!才说了一次就记得啦,阿远兄弟果然是记性好!”鸢子也开始加油添醋。

    阿远脸都黑了,小心翼翼的看了格琪一眼。她正睁着大眼睛好奇的看他,好像不明白他的脸怎么一会儿紫一会儿黑的。对面两个人还在坏笑,阿远恼羞成怒,“看中了也不提亲,整天缠在一起,没羞没臊。”

    阿远说完就跑了,格琪想了想,也欢快的追着去了。柳西坡和鸢子两只被戳破心事的耗子干在原地,谁也不敢抬头看对方。

    这两人自从当日维阳城头初遇,就都长起了芥菜心。后来柳西坡留下守城,鸢子武艺高强,也被媚奴留下照顾府里,帮忙守城。两人都是聪明人,一来二去的就明白了彼此的心意。只是媚奴待产,柳西坡也想多建些军功,所以才一直没有说破。不过互有好感的人自然是有机会就想往一块儿凑的,外人瞧着还以为俩人早就过了明路。只有像阿远这样的自己人才知道,其实他俩从来都没说明白过。

    突然被阿远报复着戳破了窗户纸,就连一向有机变的柳西坡一时也找不到台阶下来。俩人一时都说不出话,突然嘎嘣一声,鸢子一声低呼,怀里的西瓜因为她抱的太紧生生的爆了。

    西瓜碎了一地,鸢子满裙子的汁水,她蹲下来懊恼道:“这下小崽子真没西瓜吃了。”柳西坡蹲在她旁边,“......明日我带一车西瓜来提亲可好?”鸢子:“......想的美!”

    两人追追闹闹的跑了,留了一地的西瓜。过了会儿,假山洞里又钻出两个人来,一高一矮,一胖一瘦。胖子身上的衣服潮乎乎的,想是出水有一段时间了。矮子不过五六岁孩子的个头,满身是土。他不用弯腰就捞起两块西瓜,递给弯不下腰的胖子一块,自己啃起另一块来,“现在的崽子没点规矩,懂不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真是世风日下!”胖子边吃边跟着说:“世风日下,全世风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