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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4

    蜀国北境一年中有将近七个月的封冻,今年却是尤其的冷,已近五月,都还没有解冻。通往南地的路冰雪还没化,童谷关成了一座孤岛,孤零零的悬停在一片冰天雪地里。

    阴冷的山洞里,祁昭华抱膝团坐在最里面,躲着外面时不时嚎叫的寒风,每嚎叫一次都吓的脚前那堆可怜的篝火哆嗦两下。这时一阵风兜进来,瘦弱的火苗抖了抖,终于寿终正寝了。

    昭华忍了一天的眼泪终于还是不争气的掉了下来,从童谷关出来时她明明下定决心不哭的,可是自己还是这么不争气。不过几声风嚎,就被吓哭了。

    当日维阳城被围,血种护送昭华和安怡从密道逃出了城外。久梅师太在外接应,把她们安置在峨嵋脚下的庵堂里。从维阳城出来,昭华就有些不情不愿。她自觉功夫也是不差,就算比不上秦冲他们,到底也比守城的士兵强些。可她是金枝玉叶,又从没上过战场,蜀帝怎么可能让她留在城里?蜀帝和皇后又是哄又是骗的,才用安怡需要保护的理由将她送出了城。昭华一出城,就开始琢磨怎么离开了。

    昭华不会傻到要回维阳城去,回了那里只有一个下场,就是再被父皇或是三哥绑出来。可呆在这庵堂里,每日陪着三岁的安怡写一二三四,昭华真是够了。

    在保护她们的血种收到东晋退兵的消息,还有蜀帝让她们再在峨眉山住下去的圣旨后,昭华果断的从庵堂的狗洞里爬了出来。她实在是忍不了安怡的一二三四了,还有就是她真的很想燕云。

    以前也会想念。但在宫中,各种消息,各样庶务,还有三国间理不清的纷乱,都能帮昭华分散一些注意。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才会在心里默默想着燕云的样子。想在幸子坡他头都不回的离开,想那只被他重新揣进怀里的玉镯。昭华每隔三天就会给燕云写一封信,絮絮叨叨的都是自己的日常生活。她也想说些三哥三嫂的事,可是不敢,怕会惹起燕云对三嫂的想念。每封信的结尾,昭华都会添上两个字“勿念”,可是其实她心里盼着的却是燕云能多想她一点,一点点就好。

    燕云的回信保持着一月一次的频率,每次简短的不超过一张信纸,最常说的话便是“我一切都好”。可是现在住在这安静闭塞的庵堂里,外间的消息要靠十天往来一次的信鸽传送。血种拒绝给昭华送这种没有正事的情书,而燕云规律的回信就更不可能送到这里来了。

    无事可做的时候,思念就充斥了整个生活。睡着的时候想,睁开眼睛想,吃饭走路都在想。在昭华发现自己突然想不起燕云的样子时,她决定了要去北境。

    昭华虽然实战经验不足,但轻功却也算的上是顶尖了。血种发现公主落跑时,她已经走了两个时辰。血种们要追,却被久梅师太拦住了。“她有心要走,你们是追不上她的。随心而为,顺其自然吧。”

    血种知道自己的斤两,如果不请出师太,确实没人能追上昭华。可师太这个样子,意思是明确的放任自流了。血种无奈只能回城报信,太后和皇后急得团团转,倒是蜀帝很是淡定,“东晋已经退兵了,她又是往北边去,不会有事的。”

    皇后急道:“你怎么知道她往北去了?要是去找逸儿怎么办?”蜀帝点点皇后,“你啊,一点也不明白你的宝贝女儿!她找老三做什么?除了北境她哪儿都不会去。”

    蜀帝真是了解自己的女儿。昭华脚程快,准备的也充分,就这样一路顺风顺水的在北境上冻前到了童谷关。燕云在城楼下接她时,昭华看到他眉眼间的惊喜一闪而过,好像是自以为是的错觉。

    燕云胡子拉碴的,铠甲下露出的淡青袍角都变成了灰色,黑色的皂靴上不知从哪儿蹭了一大块白灰。昭华越看越喜欢,盯着他的眼睛不舍得眨一下。看的燕云不自在的咳了两声,说了声“走吧”,把她领回了都护府。

    现在北境的都护薛冒是燕云父亲燕林溪的旧部,再加上明眼人都看得出,燕云将来是要接下北境都护这面大旗的,是以薛冒夫妇对他很是照顾。童谷关条件艰苦,燕云一个人,薛冒干脆就让他住进都护府,饮食起居也有薛夫人照顾。燕云不是拘小节的人,反正他也是一个人。薛冒夫妇无儿无女,长久跟燕云相处下来,就把他当儿子看待。

    燕云自己没有住所,只能把昭华带回都护府。薛夫人是西北人士,又常年和丈夫在这民风旷达之地,为人爽利好客。一点儿没把昭华当公主,忙前忙进的热情招待,瞧她的眼神儿,自觉就带了看儿媳妇儿的眼神。

    昭华就这样在童谷关都护府里住了下来,一住就是大半年。北境一上冻至少要半年才能开化,今年又是格外的冷。薛冒给蜀帝上请安折子,汇报了公主的行踪,蜀帝回说“有劳将军夫人照顾。”

    在都护府的日子,昭华每天都能见到燕云。在北境不拘俗礼,只要不是当值,薛冒夫妇和燕云昭华都是在一处吃饭。燕云对她始终都是一种态度,遇见了,看上一眼,点点头,就没了,十天说的话加起来也不过十句。可就是这样,昭华也很高兴,因为至少他会看她,会帮她踢开绊在脚边的板凳,没有青菜吃的时候,会跟境外的匈奴部民换干芽菜给她吃,还会告诉薛夫人她不喜欢吃兔子肉......

    随着北境天气转暖,正在昭华觉得她和燕云已经不一样了时,他们吵了一架。

    虽然还没完全解冻,北境也已经和蜀国内陆渐渐恢复了联系。这天昭华听说维阳城有信来,高兴的一蹦三尺高,一路跑着去找燕云看信。离开家半年多,说不想念是假的。好不容易恢复了通信,她怎么能不兴奋。

    昭华冲到燕云的书房,他正背对门口读一封信,桌上摆了厚厚的一沓信封,都是道路不通时积压的信件。昭华和燕云之间早没了初初那些虚礼做作,她没敲门,直接走到书桌边,站在燕云旁边。

    一向警醒的燕云这回却没注意到她,他正低头看信,嘴角噙着笑,夹着信纸的手指间还有一只红色的小荷包。昭华认得那阵脚,歪歪扭扭的是她那个不擅针线的三嫂的杰作。眼睛瞄到信纸上,落款是“十三”。

    昭华的眼睛被这两个字扎的生疼,一股火从胃底烧上来,直烧到嗓子眼儿。她开口就觉得有火喷出来,嗓子都是哑的,“三嫂为什么给你写信?还送你这个?”

    燕云这才扭头看见她,一看之下就谨慎的把信纸和荷包背在身后,“我和十三一直有通信。”

    一直有通信!这句话在昭华的脑子里炸了个坑,坑底是个无底洞,把她的理智一股脑吞了进去。昭华喊起来,声音都劈了,“她是我三嫂,你怎么能跟她通信?她还给你绣荷包,她是我三哥的.....她不知廉耻!”

    “你......”燕云看着她涨红的脸蛋,额角的汗还有眼里打转的泪花,扬起的手转了个圈儿,狠狠的摔在空处。“你再这么说她,别怪我不客气!”

    燕云抬脚就走,昭华在他身后叫他,“她在你心里就这么重要?!她已经嫁人了,你还这样想着她!我.....我在这儿......我都是为了你,你当我是什么!”

    燕云在气头上,想都没想回嘴道:“没人求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