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上官辰昱骑马拐过胡同，就觉得今晚的梅兰竹菊不太一样。往常这个时候，正是这里最热闹的时候。门前街道狭窄，被车马行人挤得水泄不通，常常要堵上半个时辰才进得了梅兰竹菊的大门。今晚馆门前却十分清净，两个小先生早在门口支应着。一个为上官辰昱牵马，一个引着他进门。

    上官辰昱打趣儿小先生，“今儿你们家的肉炖糊啦？怎么都没人上门了？”小先生嘴皮子利落，笑着回道：“哪能呢？姑姑知道质子爷爱吃红烧肉，今日是亲看着厨子炖的，火候正好，就等着质子爷品评呢！”

    上官辰昱心里纳闷，跟着小先生一路往前厅去。梅兰竹菊今日果然与往常不同，安静的只有假山池水的潺潺之声。进到大厅，只见祁昭逸、萧家兄弟、柳西坡、祝合德并秦冲已经等在里面，冷月一身男装站在祁昭逸身旁，端的如芝兰玉树一般。

    媚奴迎上来，微微一福道：“质子爷来了，这便可以开席了。”

    上官辰昱看着早等在这里的朋友，明白过来今日梅兰竹菊是特意为了他才清场不接客人的。顿时感动的说不出话来，半天才道：“耽误姑娘做生意了！”媚奴笑靥如花，拉着他往桌边走，“质子爷这是什么话？这些年梅兰竹菊多赖质子爷帮衬，今日质子爷大喜，姑娘们也借您的光歇上一日。”

    锦绣和锦玉左右各一挎着他的胳膊往上座让，柳西坡笑道：“你往这里填的银子包上三天也尽够了，她做的可是无本万利的买卖！”媚奴佯怒道：“柳二爷这话说的，我家姑娘难道是吃风喝雨活着的？要打扮漂亮讨你的欢心不需胭脂水粉的？”祝合德道：“梅兰竹菊的姑娘个个都是吸日月之精华，天生丽质，哪需那等高粱胭脂的俗物！”

    众人玩笑着好不热闹，上官辰昱以往只觉得他们不过是些酒肉朋友，除了祁昭逸，没几个真心待他的。他身份尴尬，返晋前途未卜，这种时候，他们还和他相聚，诚心相送，对他都是满腹的真心。上官辰昱心里感动，恨不得要洒下几滴男儿泪来。萧铭翎胳膊搭在他肩膀上，“你莫不是要哭了吧？咱们这群酒肉朋友，怎值得质子爷几滴金豆子！”

    上官辰昱明白他既这样说，就不是只当他做酒肉朋友。他端起酒杯，慨然道：“质奴孤身一人在蜀十余年，全赖众位兄弟关怀照顾。虽不过每日酒肉，但人在异乡，如没有兄弟们陪伴，质奴不知能不能安然过到今日。质奴返晋，未有归期，此地一别，恐难再有相见之日。质奴满饮三杯，谢众位兄弟关怀照料。他日若能再见，先叙兄弟情，再谈别离志。”说完，上官辰昱喝下三大碗酒，满身豪壮气概，全无往日阴柔之态。

    在座众人无不唏嘘，都知他此番归晋，要与庆丽二妃争夺晋国的皇位。晋帝早当没有他这个儿子，他又久居蜀国，也不知在晋国是否还有自己的势力。以他往日的做派，并不似有多大筹谋的样子。回晋之后，他是不成功便成仁。若然他能得胜，蜀晋从来不两立，形势急变之下，恐怕他日再见，就是仇敌了。

    气氛有些沉闷，萧铭启起身道：“质子爷此去，必然大杀四方，心想事成。锦绣，给质子爷弹一曲平沙落雁，壮一壮他的青云之志。”众人都说好，锦绣抱起琵琶，就在上官辰昱身边挥指弹奏。众人无不陶醉，只觉胸中满怀壮志，全在乐曲酒中。

    众人喝着酒，过往十年的酸甜苦辣历历在目。尤其四个纨绔，多多少少都与上官辰昱有过同样境遇。如今，祁昭逸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萧铭翎娶了赫合部的明珠，身后是五万赫合铁骑，他自己也越来越得太子信赖。柳西坡和祝合德也渐渐进了正途，相信在江南大营会有一番别样的境遇。现在只剩上官辰昱，他身份最是尴尬。明里是晋国的太子，但其实还不如祁昭逸。离乡背井二十年，再回去怕已是几番人事，命途实在难测。但今夜，上官辰昱完全放开了怀抱，众人也再不提以后，只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来日再计来日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