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那小厮从小跟着柳西坡，就算是去温柔乡里驰骋，他也是必要给他爷把守门户的。这回却只见他不见柳西坡，柳澄夫妇极是诧异。那小厮进来跪在厅堂正中，话答得特顺溜。“回老爷夫人，二哥儿月初寻到了差事儿，如今都在衙门里，逢旬日才回家。”

    柳澄以为儿子又是去哪里眠花问柳了，小厮不过是替主子砌词狡辩，哪里肯信他，张口啐道：“混账东西！给那孽障掩饰也不寻个好由头？你家老爷我难道不是坐衙门的？看我出去问了不打烂你的嘴！”

    小厮跟柳西坡学得一路的油嘴滑舌，现下老爷有把柄落在手里，他那小嘴就更不饶人了。“自然是不怕老爷问的！二哥儿确是谋了差事，如今在福王爷的江南大营里做一等军户，怕是不日就要升伍长了！”

    小厮说的理直气壮，柳澄不敢不信。但这消息无异于白日惊雷，劈得他半天没缓醒过来。柳夫人也是吓了一跳，惊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也没回禀一声！二哥儿身子一向娇弱，怎经得起那起子武将磋磨？况且就算要参军，也该去江北或是神机，前些日子江北不正在补缺吗？”

    柳澄气道；“行了，你别说了！”接着又问小厮，“你说的可真？二哥儿是自己要去，还是什么人在他跟前说了什么，蛊惑去的？”小厮道：“小的不敢扯谎！这事二哥儿也筹谋了一阵子了，早便是跟福王爷打过招呼的。不只是咱们二哥儿，祝家三爷也在江南大营里。福王爷对两位爷都是极看重的，本一来就要给伍长的，是二位爷拒了，说要从头做起，日后军功才稳扎稳打，不会让人小瞧了去。”

    柳氏夫妻具是心惊，自然知道小厮不敢说这些话来哄骗他们，可怎么听着，小厮口里的二哥儿却不像是自己儿子。

    柳澄打发小厮出去，柳夫人先慌了手脚，急道：“老爷这可如何是好？那福王明知咱们跟贇王的关系，这把二哥儿招过去，莫不是要算计他吧？”柳澄冷笑道：“就你那儿子，有什么可算计的！你没听见，祝家老三也在那营里。这位福王爷真是了得，不声不响就把我跟老祝的命根子都捏在手里了......”

    柳夫人道：“那......贇王知道了，会不会怪罪咱们？”柳澄摆摆手，“二哥儿一向不靠谱，又常肯跟福王、祝家老三那起子厮混的。贇王只会以为他是被我说的狠了，才找了有熟人的江南大营去投的。况还有祝家老三，与他也是有亲的。”

    柳夫人点点头，“那些没眼界的才会这样想，二哥儿若是自己没有心思，任是谁劝说也是无用的。”

    柳澄被老妻这一提醒，才发觉自己只想着祁昭逸厉害，却疏忽了儿子的本事。妻子说的对，那崽子的脾气，自己这些年打也打过，骂也骂过，都未动摇过他纨绔到底的心思。眼下这个光景，若不是他甘心情愿，谁能逼他？“难道我竟瞧错了他......”

    柳相伤后第一日复朝，蜀帝格外开恩，准他的马车直入中书省。柳澄本有意刻意晚些时候再到，早晨却又为儿子的事闹了一通，结果真的晚了。待到了中书省大门外，已过了卯时。车刚停稳，柳澄便推开车门，急着下车。他的亲随赶忙扶他下来，免不得又是一阵气喘。

    柳澄下车来，见祝尤竟在中书省门外等他，见他的马车来了，便上前来扶。

    “受不起，受不起！怎劳动右相来扶！”柳澄赶忙谦让道。祝相扶着他的手，笑道：“你我还客气什么！咱们家的小子们都成了同袍了，自该比旁人亲近些。”

    柳澄暗自懊恼，他竟比自己早知道这事。这老儿惯会四处投机的，太子、贇王处各塞一个女儿，现下又把儿子塞到福王那里，真是三处押宝，决不做亏本生意的。柳澄摇头苦笑，“下官正为此事发愁，我家那讨债的，只会吃酒狎妓。如今进了福王营里，怕不要惹出什么事来才好。”

    祝尤笑道：“我那儿子还不是一样。儿孙自有儿孙福，管他们作甚，好自保重自己才是。”这话说得倒也没错，柳澄点点头，与祝相相携着进中书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