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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花开别路,风雨将来

    再一次出师不利,李鹤一暂时也想不出新的对策,只好先回郄府,免得公子担心。可恨那许先生,屡屡生变,让他防不胜防。

    离郄府近了,看见不远处有个人影鬼鬼祟祟,李鹤一定睛一看,正是郄然。他连忙跑上去,唤了声公子。

    郄然回过头来,又惊又喜,骂道:“你跑哪儿去了,真不怕死吗?”

    李鹤一道:“公子,计划有变,我得去一趟城主府。”

    郄然问:“发生什么事了?”

    李鹤一答:“方才让那贼人逃了,他定然是去给许先生通风报信了。如今引蛇出洞的计策失败了,我得告诉城主和飞鸿将军,另想办法。”

    郄然恍然大悟,道:“难怪你不让我爹爹离开府中。可你就这样去城主府,城主大人未必会见你,他日理万机,不是随时都有空格见一个无名小辈的。”

    李鹤一道:“我有飞鸿将军的令牌,放心吧。”

    郄然点了点头,“有他的令牌确实要好办得多,你准备何时动身,我与你同去。”

    李鹤一道:“天亮就去。”

    二人回到府中,郄老爷穿着囚服,竟在后院门口睡着了。他二人将郄老爷抬回郄然的房间,让郄老爷睡在床上,他二人则趴在桌上,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待到天光初晓,李鹤一准时醒来,见郄然睡得正香,便独自前往城主府去了。

    城主府中,城主刘询刚醒,正准备洗漱过后与夫人一同用膳,就听到小厮来报,说大门外有个小孩儿拿着无影飞鸿的令牌要见他。他心思一动,“莫非就是那个李鹤一?”于是叫小厮将李鹤一请到了院中。

    从大门口到城主院子,得不少时间,等李鹤一进来,城主已经与夫人用过早膳了。李鹤一见院中坐着一个伟岸的中年男子,正用手帕擦嘴,此人穿着低调却不朴素,举止从容却不做作,便猜测这就是城主了。

    他走上前来,正欲跪拜,小厮拉住他却说:“李公子,我湛阳城子民只跪父母,即便是天京圣人坐在这里,你也是不用下跪的。”

    李鹤一便改了礼数,俯首躬身,道:“李鹤一拜见城主大人。”

    城主笑道:“李公子之名,早有耳闻,今日一见,着实令刘某大开眼界。”

    李鹤一道:“区区书童,不足挂齿。城主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实属在下三生有幸。”

    这奉承的话,刘城主也不知听过多少遍了,如今从这个三尺小儿口中说出,竟然铿锵有力,让他着实喜欢,

    城主道:“李公子年方几何了?”

    李鹤一道:“正月初三那日,正好七岁。”

    “如此年轻,就有这般智慧,李公子恐怕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吧。”

    李鹤一看向城主,城主的眼中仿佛有光芒辉耀,能穿透这身皮囊,看见他的内心。

    李鹤一笑道:“城主大人慧眼,在下自幼跟随恩师修炼道法,所以不同。”

    城主脸上的笑容并未改变,可眼中的笑意却更盛几分。李鹤一只觉得那目光变得意味深长,让他不由得有些不自在。

    城主又说:“原来是仙家道童,难怪如此聪慧。我近来听闻城外出了一个仙人,后来又忽然消失,我本想得空之后去会会此人,却没想到……”

    李鹤一道:“修行之人,四海为家,离去也是迟早的事。”

    城主道:“李公子果然聪慧,竟能猜到我想说什么?”

    李鹤一脸色一变,再看城主的眼神,明明依旧是笑眼盈盈,此刻却让他如坐针毡。

    他解释道:“大人多虑了,那仙人之事,我也略有耳闻,亦有意前去拜访。至于大人心中所想,不过是歪打正着,猜中了而已。”

    城主会心一笑,随即收敛了笑容,正色道:“李公子今日来此,可是为了无影飞鸿与郄八金一事?”

    李鹤一松了一口气,道:“正是为此事而来。实不相瞒,昨日老爷回府一事,已经败露,我的计谋夭折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小厮在院门口禀报,“主公,郄员外来了,还带来一具尸体,正在刑部等您。”

    城主点了点头,对李鹤一说:“你家老爷带了具尸体过来,可是你安排的?”

    李鹤一道:“在下并未安排,但昨日院中确实有一具尸体,正是许先生派来的耳目。我因为追杀他的同党,所以忘了这回事。只可惜我将那同党逼至角落,却还是让他跑了。”

    城主思索道:“昨夜听无影飞鸿说,连他也不是李公子的对手,那人竟能从公子手下逃出生天?”

    李鹤一叹道:“那人自知敌不过我,并未与我交手,用了不知什么法术,逃走了。”

    “原来如此。李公子,随我去刑部走一趟吧。”

    “是。”

    与城主同行这一路,李鹤一发现城主一言不发,便偷偷看了一眼他的表情。只见城主神色肃穆,峰眉凝聚,似乎有许多心事。他有意询问一二,却担心太过多事,惹人厌烦,所以也一直保持沉默。

    来到刑部,众人向城主行过礼,又见他旁边站着一个童子,颇感好奇,却无人敢多问。待郄八金和刑部府司从验尸房过来,郄八金见到李鹤一站在城主身边,眼中有些吃惊。

    “李鹤一,你怎么会在这儿?”

    李鹤一答道:“只因昨夜让贼人逃走,所以一早过来禀报,未曾告知老爷,望老爷恕罪。”

    郄八金摇头道:“然儿已经将所有事都说了,你按你心意行事便好。”

    闻言,李鹤一觉得有些诧异,但又瞬间转为欣慰,于是向郄八金鞠躬行礼,道了声“多谢老爷”。

    这边二人正聊着,刑部府司则走到城主跟前,同他说到,“主公,死者是赤阳洲人,而且是被活活吓死的。”

    城主眯起双眼,看向李鹤一,面无表情。

    刑部府司又说:“主公,要不要宣其余五部府司过来?”

    城主低声道:“待明日朝堂议事时再说吧。”接着微微扭了一下头,示意刑部府司退回去。

    刑部府司随即照做。

    “李公子,”城主说到,“你昨夜是用何兵器杀死此人的?”

    此话一处,府堂中所有人都看向了城主,见他神情严肃,不像玩笑,又瞪大了双眼,看向堂中那个不起眼的童子。

    李鹤一道:“回禀城主,在下并未使用任何兵器,是用法术将他吓死的。”

    堂内当即有人叱道:“用法术将人吓死,这是谁家的黄口小儿?”

    李鹤一转头看向那人,微微一笑,可他身上的杀气却如同恶鬼一般冲向那人,那人当即面色苍白,栽倒在地,口中吐出一团白沫。

    城主道:“李公子何必跟我这无知的属下一般见识。”

    李鹤一笑道:“只是吓吓他罢了,不会要他命的。”

    目睹这一切的众人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虽未感受到那法术,却亲眼见到了被法术吓昏过去的人,怎能不惊?郄八金心中更是又惊又喜。原来府中竟有如此高人,日后必须得好生招待才是。

    既然是自己府上的人,郄八金自然要为李鹤一说话,于是上前说道:“主公恕罪,我家童儿年幼,顽皮了些,绝无害人之心。”

    李鹤一闻言十分诧异,为何老爷对他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大,难道仅凭郄然的一面之词吗?

    城主却是一笑,心说你这老贼,打的什么鬼主意我能不知道?

    “郄员外,容我多说一句,你对你家童儿也太过抠搜了些,之前让你家郄然在学堂长了那么大的脸,你就只送了他一身新衣服?”

    郄八金老脸一红,没想到城主竟然还记得这件小事,他忙说:“主公说的是,我回去一定好好犒赏他。”

    李鹤一站在一旁,仿佛此事与他无关一般。郄八金见了,指责道:“鹤一,还不快谢过城主大人。”

    李鹤一一头雾水,原来说的竟是他吗,他自己都忘了有这回事了。

    “你发什么愣呢?”

    “哦,谢过城主大人,谢过老爷。”

    城主闻言,朗声一笑,道:“看来李公子是个慷慨人,不愿将这些事情记在心里。”

    李鹤一撇开话题,道:“大人,还是说说赤阳洲贼人的事吧。”

    城主道:“连李公子这样的孩童都惦记着这件事,刘某怎会无所作为。李公子无需多虑,此事我心中已有良策,公子只管回府,保护好郄员外一家周全便是了。”

    李鹤一再度观察城主的眼神,这回只觉得那眼中有无数繁星,洞察周天万事万物,不由得心生敬佩。

    这便是圣人吗?

    初入人世,李鹤一虽并未以世外高人自居,却也对凡夫俗子略有偏见。先者有那沐风林众人为了夺他机缘,大打出手;后者又有山野村夫,为了贪图几两碎银,丢了性命。凡人皆有私欲,因而心志浑浊,目光短浅,做不得大事。可今日见了圣人刘询,才知道自己才是目光短浅之人。

    他几番观察,刘询的那双眼睛都能不自觉地吸引他的视线,看到其中浩瀚的神海。而那双眼睛,似乎也能穿透自己的视线,窥探自己的内心。

    他叹道:“城主大人英明神武,在下佩服得五体投地。”

    城主莞尔一笑,道:“风雨将至,诸位都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