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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凡夫子惨遭戮 寻风人肝胆寒(上)

    离去之后,李鹤一倍感凡人羁绊的复杂,整日闷闷不乐,于是躲在森林深处,与飞禽走兽为伍,又过上了之前在湛阳城外的日子。这滋味果然舒坦,仿佛他生来便与世间树木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只在林中玩耍了半日,便觉得一身的俗尘已经洗净,又能漫步太虚之中了。

    天色渐晚,李鹤一也玩得有些倦了,便找了块大青石,拂去上面的青苔后,开始打坐。

    凡心入定,神思渐明。周天之气行于炉鼎,炼作丹田之火,灼灼生华。火光大盛,明而复幽,只见丹田之中,金光不再,转而为无色之流华,无形无实,却能察觉其存在。李鹤一从未见过此般现象,于是敛了法术,以免走火入魔。他睁开双眼,冥思苦想,却始终不能理解其中缘由,只能叹道:

    “只可惜我独自修行,无人与我交流感悟,啧……若是有前辈能指点迷津就好了。”

    正在此时,林中传来一男一女交谈之声。李鹤一站起身来,四下观瞧,却见那日在醉仙楼下遇到的许长生与谷清吟二人,正在寻找什么东西。他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跳下青石,躲到了暗处。

    林中,许长生左手拿着一副卷轴,右掌光芒闪烁,化作一个八卦,浮于掌心。此二人正是为了寻找占风图中的宝物而来。

    占风图出自相师周寻风之手,以风水之术为凭,按此人生平习惯,记下隐语一百零八句。这些隐语既无格律,也无对仗,七零八落,混乱不堪,是以故意迷惑人心。如今周寻风已死,旁人想要参悟其中奥秘,即便有举世无双的风水之术傍身,也难如登天。

    许长生绞尽脑汁,研究了三天三夜,这才找到了一丁点眉目。他二人虽然来到此处,却并不敢保证宝物就在此地,只不过是心存侥幸,来碰碰运气罢了。

    “秦兑含林,作掩锋生,作掩锋生……这作掩锋生到底是何意?”许长生口中念念有词。

    谷清吟回过头,脸上也并不轻松,她抱怨道:“第一句就想了三天三夜,难不成要一直按照第一句的意思,把这世上的林子都转个遍?”

    许长生道:“那不然怎么办?谁能想到这周寻风把话都藏了起来,还乱七八糟的,左边一句,右边一句。”

    谷清吟瘪了瘪嘴,有气无力地挥舞着红玉短棍,拨开路边茂盛的杂草。许长生嘴里又念起了“秦兑含林,作掩锋生”。一遍又一遍的,谷清吟越听越火大,终于骂道:“烦死了,能不能换一句?”

    许长生翻了个白眼,看了眼下一句,“上上花,六七八。”

    谷清吟收起短棍,走过来,一把夺过占风图,把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又看了一遍,最后骂了句:“什么狗屁文盲,这周寻风肯定是个江湖骗子!”然后一把将占风图扔到地上,狠狠踩了两脚。

    许长生吓了一大跳,赶忙蹲下身子去捡,却正好扑到了谷清吟的裙摆上,脚下不稳,顺势倒了过去。谷清吟以为他要借机耍流氓,一脚揣在了他的脸上,然后生气地走开了。

    “你干嘛?”谷清吟气鼓鼓地说。

    “我捡图啊姑奶奶!”

    “哦……”

    许长生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公子,若不是对谷清吟有意思,何必当牛做马一般跟在她身边?他揉了揉火辣辣的左脸,感觉脸上的肉都肿起来了。

    再看地上沾满了泥土的占风图,许多字都被踩脱了线,已经看不清了。许长生气得脑仁炸裂,强忍着怒火将它一点一点擦拭干净。也许是占风图沾了泥土之后变了样,也许是许长生心气使然,他只觉得图上这些字似乎变得有规律了起来,眼睛越看越出神。最后,许长生的视线中只剩下一串围城一圈的文字,心中默念一遍后,他当即扔掉了占风图,踩得比谷清吟还狠。

    “狗日的周寻风,死了还能骂老子!”

    原来那些句子看似胡乱堆砌,实际上将关键字围成了一个圆,其中又加上了些毫无规律的错别字作间隔,而将某个错别字作为起始,便读出了这样一句话:长生吾儿食屎。

    许长生气得暴跳如雷,谷清吟却来了兴趣。她笑吟吟的走过来,一把推开许长生,捡起占风图后,仔细看了一遍,也发现了那几个露出来的字,当即笑得合不拢嘴。

    待到许长生平息了心中的怒火,他又靠了过来,伸手抹去图上的泥块,按照刚才的读法重新读了一遍占风图。图上无关紧要的字不下七八十个,再去掉一些故意夹在中间的混淆字,和周寻风按习惯写的错别字,终于只剩下一句话。

    扶阳生源,破屹徒空。

    “这是何意?”谷清吟问。

    思索片刻后,许长生道:“或许是周寻风生平的所见所闻,看来得找个熟悉周寻风的人问问。”

    谷清吟闻言点了点头。

    于是这二人便匆匆离开了此地。

    李鹤一从暗处走出,虽不知那二人最后在卷轴上究竟看到了什么,却大概猜到了是占风图上的秘宝。但他早已表明过自己对此物毫无兴趣,所以也就没有继续尾随。

    三日之后,李鹤一脚踏轻云,缓缓飘向小村,却没想到,他还没落地,就看到下方尸横遍野。李鹤一大吃一惊,当即按落云头,来到了村中。放眼望去,到处是干涸的血迹和僵硬的死尸,空气中隐隐飘浮的尸臭味让李鹤一浑身颤抖。他的目光锁定了一个方向,向着那边飞奔而去,正是郄然所在的赵家医馆。

    赵家医馆大门已经破碎,药房中的柜子全都倒在了地上。来到后院,已是一片狼藉,满地都是簸箕和药材,石桌木凳七零八落,墙上挂着的物品也都掉落在地。左右两间房的门窗都破了洞,透过洞口,可以瞧见里面墙上沾满了血渍。

    李鹤一用力推开病房大门,口中大喊“郄然”!然而病房中,只有赵大夫已经冰凉的尸体孤零零躺在那里。他心中愈发焦急,奔出门来,往对面的房间跑去,推门一看,里面空无一人。随后他又将厨房、茅房、院中大小房间一一搜寻了一遍,都没有找到郄然与那位少女的下落。李鹤一顿时像个没头苍蝇一样,跑出医馆,在村中到处寻找活人的踪迹,却越寻越灰心丧气,眼下只剩最后一间屋子了,他依旧一个活人也没找到。

    拖着愈发沉重的身子,李鹤一缓缓推开了最后一扇门,可发现屋里屋外都没有活人之后,他腿上一软,瘫坐在地。

    “郄然,老伯,赵大夫,各位……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鹤一抬起左手,眼中浮现天干地支,却又突然捏拳,将地面砸出一个深坑。

    “奇门遁甲,先天卜卦,呵呵,都是玩笑,什么未卜先知……你若能指引我防备那黄袍道人,为何不能指引我,救下这一村的无辜百姓……”

    突然,李鹤一眉心一阵刺痛,他又抬起手,演算卦象,竟发现是九死一生,村中还有人活着。他噌一下站起身来,运转金丹妙诀,搜寻方圆十里内的活人气息。果然村中还有两个活人的灵气才缓缓流动!

    “是郄然和赵姑娘,肯定是他们!”

    李鹤一锁定方位后,迅速飞奔到赵家医馆旁的小屋前,这屋子他找过,但是却漏了一个地方,那便是屋旁草垛覆盖着的地窖。李鹤一走上前去,一掌打碎了地窖木门,纵身跳了进去,果然郄然与赵玥儿正紧紧相拥,躲在角落里。

    “姑娘别怕,那贼人过来,我一定跟他死拼到底!”

    郄然此次出门,走得匆忙,并未带任何兵器,手中拿着一把粪叉,见有人跳下来,一叉便捅了过去。来人反应奇快,游身一转,便打掉他手中的粪叉,接着冲上前来。郄然正要躲闪,却发现那人个子不高,似乎是个小孩儿。直到那人冲到光柱之下,紧紧抓住了他的手,郄然终于放下了一直悬在胸口的心,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公子!”

    “鹤一!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李鹤一扶着郄然来到暗处,又捻个诀,唤出一团金光,照亮了地窖。

    “公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三日不见,村里就成了这番惨像!”

    郄然噙着泪,说道:“具体的我也没有亲眼见到,赵大夫说,有一男一女来村中寻宝,不由分说便大开杀戒,说宝物需要血祭才能现世。他俩身怀异宝,村里的百姓无人是其对手,被杀得一干二净。赵大夫装死逃过了一劫,将我二人送到地窖之后,便一去不回了。鹤一,你在外面可曾见到过赵大夫?”

    寻宝的一男一女?莫非是那二人?

    李鹤一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沉声道:“他死了。”

    一旁的赵玥儿闻言,娇躯一软,昏死了过去。

    “玥儿姑娘!”

    郄然抱起赵玥儿,他本就虚弱的身子吃了力,径直坐在了地上,也就干脆不起来了,他就这样搂着赵玥儿的身子,手足无措地看向李鹤一。

    李鹤一蹲下身子,取下包袱,将两个锦盒交给郄然,并嘱咐道:“公子,这里有一块玉珏和一条青蛇,你将青蛇藏在袖中,把玉珏戴在身上,口中念声‘天地无极,乾坤万里’,便能御风回到湛阳城了。等我安葬了这里的村民,确保安全之后,你再陪赵姑娘回来祭奠他父亲。”

    郄然道:“你不和我们一同回去吗?”

    李鹤一道:“等我替村中百姓报了仇,自然会回湛阳城,与你相见。”

    郄然道:“不行,那二人本事不小,你一个人怎么对付得了,干脆与我一同回湛阳城搬救兵吧!”

    李鹤一骤然起身,手中突然出现一把金光凝结而成的仙剑,眼中杀气四溢,仿佛一尊魔神。

    郄然第一次见到李鹤一这般模样,那气势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等他回过神来,李鹤一已经纵云梯飞出地窖,去追杀那一男一女去了!

    “许长生,谷清吟,我势必要你们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