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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陈玉境卖扇记

    作为京都最大的入境口岸,大通桥码头区自发形成了一个散集,场面颇是喧嚣,河中驳船一艘连着一艘,每艘驳船可载粮150石,靠着人力,每天要驳下二万石粮。

    码头区的力夫们“嘿哟”呦喝声中,将一捆捆一袋袋糟粮货物从驳船上搬至岸上,垒起一座座小山。

    运粮的四轮大车一辆接着一辆,带起滚滚烟尘,将糟粮先行运进储济仓里。

    剥运活,赚的人间最辛苦钱的钱,驳运一石粮,不过几厘几毫,脚价银没个定数,只低不高。

    因为想上工干活的人太多,内卷太严重,且全要看管事的运粮经纪分配,一天能赚到五六分银,就很了不起了。

    一个月满打满算三十天不缺勤,顶格算,一两八钱,低于当时京都市民的平均工资。

    能在茫茫人海中,再次相逢,真是缘份。

    做生意的人,出门在外,大多讲究个和气生财,不过像陈玉镜这般,动则对人呼来喝去,端着读书人的架子,盛气凌人的架子,实在教人反感。

    船工不动声色转换了称呼:“陈老弟,免费姓张,你这褡裢里装得什么好东西,码头区里的门门道道,在下都算熟,兴许我能帮的上忙。”

    一起行船四十里,那位出船资的霍大官人的仆从,对这位陈秀才,就显得毫无敬意。

    明明是个白丁,装模作样地,既然对方不客气,张老大也懒得再装,直呼对方为老弟。

    一个船工竟称他作老弟,陈玉境咧了咧嘴,忍了,同样堆起假笑,忍着恶心也转换了称呼:“那个,张老大,你不会坑我吧!”

    张老大摇了摇头,要走:“信不信,由你了,我又没什么好处。”

    陈玉境陪笑拉住张老大,哀求道:“别别别,去哪里交易,那歇店在哪里?帮小弟指条道吧。”

    “你还没讲,货是什么。”

    “杭州扇子。”

    “陈老弟,你要发财了。”张老大眼睛闪过一抹亮过,“听说,杭州那边的扇子,批发价一把只须十几文,运到京都,一把市值八十文呢。”

    “我进的可都是上等货,光是进货成本,全在三十文以上。”陈玉镜把脑袋摇得如泼浪鼓,大倒苦水,述说旅途辛劳,“这一路行来,船资、吃饭、打尖,延途各钞关的税,人还在淮安府生了场大病,差点没死掉,太难了。这财不好发,重来一遍,不发也罢。”

    “那个秀才公。”张老大姑且信之,又不经意转换了称谓,“那你在这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找个牢靠的歇家牙保,先给这批货估个价,如何?”

    “好的,有劳你了!”

    “秀才公,向你打听个事,你那朋友,就是那位霍大官人是作什么地?”

    陈玉境表情轻漫地说:“他呀,浙江一个小武官,好像是浙江都司断事官吧。”

    这家伙是个白痴吗?

    张老大诧异地瞟了对方一眼,若有所思离开,眼前这陈姓读书人,估计是初入行的雏鸟,撞了狗屎运,似乎还不知道怎么感恩。

    主掌一省卫所刑名军法官,在他嘴里,竟只是个小武官,不知天高地厚。

    人家一指头,就能弄死你。

    不一会,船工张老大领着几个歇家伙计,你一搭,我一裢,就把几袋货扛到了歇店里,让歇店牙保估了个价。

    王姓牙保扯开外面的油布,对货物品质进行了查验,说:“扇子有许多损坏,作价一百二十两,扣掉一折火耗银,一百八两。”

    明代还没有数字零,但牙保108两银的报价,是低于心理预期地。

    陈玉境不乐意了,激动地嚷了起来:“我不卖了,你这不欺负人,凭什么将火耗扣我头上,我要进城卖扇,价格上起码番一番,我这批货,最少值二百两银子呢。”

    “老弟,不要激动,不要激动,先听我一句,你在张家湾缴过税了吗。”王牙保咧嘴憨笑,说的话却很残忍,“老弟,你背这那么多的货,这城,你进的去吗?城门口的税丁可不怎么好讲话地,何况,人生地不熟地,即使是你进了城,你卖给谁去,都内的拐子可多着呢,小心血本无归。”

    “你威胁我,我是有功名在身地。”

    “谈不上威胁,只是实话实说。”王牙保收起笑,大摇其头,“敝店信誉着著,估价准确,经营十几年了,牌子不倒,始终为南来北往的客商敞开方便大门。买卖不成仁义在,你这批货,可以在敝店保管,每天一钱银,当然,也可以马上提走,绝不留难。”

    “那……这个,张老大,你看如何是好?”陈玉境六神无主,感觉对方说的是实话,但又不甘心。

    张老大帮了一声腔:“王经济,都是老熟人,凑个整吧。”

    王牙保颇是干脆地说:“行,给你张老大面子,一百一十两,火耗算自己地,总行了吧。还不知这位老弟台贵姓,初次打交道,来日方长,以后有货,尽管到本歇店来,童叟无欺。”

    “小姓陈……“陈玉境撇脸说,不高兴写在脸上了。

    “秀才公,细水流长,夏季还长着,一回生,二回熟,想发大财,多跑几躺京都不就是了。”张老大伸掌,摇指岸边树下歇脚的苦力,“你看那些脚夫,一天收入不过五六分银,累死累活,风雨无阻地干一年,还不如你跑一躺的零头。”

    “你说的轻巧,万一我死在路上怎么办?”陈玉境埋怨张老大不替他争取利益,还窜缀动摇自己,不禁怨气十足,“不动脑子,活该受苦受累。”

    张老大一脸尴尬,他自己也是个不动脑子的船夫,也是受苦受累的人群,收入免强能糊口。

    刹那间,对陈玉境这类外表看起来文质彬彬的读书人,好感那是荡然无存,算是明白了,有些人就是看不清自己有几斤几量,也不值得尊重。

    话说到这,就僵住了。

    “王经济,那我先告辞了。”张老大感觉难以伺侯,拔腿开溜,“下午还有一躺客人,等着漂往通州呢。”

    他有正经活计,撮合生意不过是兼职,买卖要成了,歇家少不了他的一份介绍费。

    “慢走。”王牙保客气地起身相送。

    “喂喂喂,张老大,你做人太不够意思了吧,把我一个人扔这里。”把人给气跑了,陈王境却觉得自己没错,错的全是别人,转过头对王牙保说,“那个,先寄存一日吧,待我想想。”

    “行!”王牙保答应下来。

    “你这歇店能留宿吧?”

    “能。”

    “另外收不收钱?”

    “不收,不过地方可能有点小。”

    “没事,供不供免费的饭食?”

    “……”